番外一

  “你可知，你这一刀下去，这天地之间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在积蓄灵气的恍惚间，她听到了，又好似未曾听到过一般，一道凤天天不认识的女声，如此问道。

  凤天天回答:“不知道!”

  “有因,有果；有因，无果；无因，有果……因果律这事，本就充满不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天下一体，自成循环。偏偏你并非循环之内，若这循环之内，真有人愿帮我解决这千年难题,我必重谢他！却来了个你……我若说，把你送回你本来的世界，这一刀，你会放弃吗？”

  凤天天不知来者何人，为何能夸下如此海口。

  她的身体负担极重,脑子也快运转不过来。

  所有的一切，皆是本能。

  凤天天听到问题，摇头。

  摇头倒是很坚定。

  “为何？我许你那边荣华富贵，再来一段美满爱情，嗯……男方的长相就和你师父一样好了。”

  凤天天道：“上仙,我做这一切，不为我师父,不为我师兄师弟。没谁会这么无私。”

  “我虽非修无情道，可我和师兄弟们，不过相处一年半载。我对师父抱有好感，但感情未有如此入骨，肯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砍柱子。”

  —说完，凤天天就翻了个白眼。

  没忍住，单押了，得，临死前还当个欢乐喜剧人。

  “哦？”逆光站着的那人，来兴趣了。

  “我其实是为了我自己。”凤天天说道，“人活着，有比活着更重要的是。其实我在那边，就是个屁民，平凡的幸福我感受过。这边我倒是有点牛逼，受人瞩目步步升级逆袭，我也感受过。”

  “魏行止一定错吗，我师父就一定对吗？不过是观点不同罢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还不就是谁拳头硬谁掌握话语权，最后按照谁的办法执行。”

  “照你这么说，你谁也不认可，那你为什么按照你师父的办法行动？”那人又问道。

  凤天天：“都说了是为了我自己。有时候逆着人群跑到事发地，只是瞬间的选择——我想做个不普通的人。”

  “我不需要别人共情我，但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我想做个不普通的人，选择普通很简单，不论是顾繁星、许易安，抑或是你，都给过我机会了。”

  “但改变世界的机会，可不会落在每个人的头上。”

  数秒的沉默。

  那人缓缓至凤天天眼前。

  那是一张极美的女人的脸，凤眼柳叶眉，神情清冷气质出尘，带着点懒散味道。

  她道：“但你这一刀下去，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功绩。”

  “我知道，我手上拿的，可是你的刀，我有预感了。”凤天天扯开嘴角，灿然一笑。

  手中四缘之剑震动，它早就认出主人。

  此人正是维持因果律的上仙，虚清仙尊。

  “我就想问问，到底会发生什么？”凤天天问道。

  仙尊道：“瘴气消失，以瘴气为生的魔族会消失，对应的，我们仙族也会消失。上届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也说不准。唯一能确定的是，争执不会消失，或许只是两拨人马换了个皮囊，以后争夺的，就是另一种东西了。”

  “挺好，我还没把上下几千年的英雄事迹全给抢了。”

  虚清仙尊：“但你干涉了太多，改变了太多，更何况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在世界修正的过程中，你的肉身一定会崩坏，而你的灵魂……运气好，哪里来的哪里回去，运气不好，就和这全新的世界融为一体。”

  白衣女子刷地看向凤天天的眼。

  她的眼睛，此时竟像野兽一般锐利逼人。

  “你将成为天道的你一部分。你以人体肉身，构筑了新的世界的规则，所以你即是天道，天道即是你。”

  “你将永生不息，不会参与轮回，更没有喜乐，甚至没有意识，直到下一个重铸世界的人来打破。”

  凤天天挑眉：“嚯！好厉害。但你赶紧走吧，别劝了，这好机会留给我一个人就够了。”

  虚清仙尊一声叹息。

  临走之前，她又叫了一声凤天天的名字，凤天天只觉得答应了以后整个人愣神了数秒，仿佛身体里空了部分一般。

  她呆呆地望向仙尊，虚清仙尊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在通过即将被凤天天砍断的明镜台返回时，虚清仙尊将取走的一缕心魂放进宝瓶中存放，她眉毛微蹙，想起方才在凤天天身上，察觉到的一点熟悉气息。

  于是虚清仙尊传音道：“你呢，梵音，你愿意跟我走吗？你的消失是起源于我的不作为，虽说你这丝心魂已损耗过多，可也不是毫无重塑的希望。”

  在天玑秘境中，和凤天天讲完这一切后，顾繁星的那丝心魂并非损耗殆尽，而是主动消失。

  他将这段记忆封存，并藏在了凤天天的身上，只待合适的机会转移。

  收到了虚清仙尊的传音，顾繁星思索良久，也传音道：“不用了，我留下，还有把记忆留下的可能。若我走了，以后这世间，就真的不会有人记得她了。”

  虚清仙尊并未劝阻。

  一切选择随心而起，也自有它注定的结果。

  凤天天改变世界的那一刀，如期而至。

  天地震动，规则改变。

  从此这天地间，无仙，亦无魔。

  而凤天天肉身崩坏，意识化为天道的一部分，存在于世界的各个角落，却也如风如云如雾般，无人察觉。

  唯独一人除外。

  顾繁星的那缕残破的心魂，封存了他与凤天天的记忆，并在谢云渊解除封印的瞬间，落进了他的身体里。

  记忆的爆发与世界的修正几乎同时到来。

  残存的四缘之剑，也留在了人间。

  仿佛一粒封存在土地深处的种子一般，只待雨水滋养，温度回暖，便会破土而出，新芽绽放！

  而在此之前，回到上届的虚清仙尊，她回去的路上，偶然发现了一株孤独的重瓣芍药。

  它涨势喜人，开得奔放又热烈，大朵大朵，尽显花朵的灿烂，倒瞬间让她联想到了某人。

  虚清仙尊手指轻轻一收，那朵芍药便连根收进了她的手里。

  她看着花，嘴角笑容玩味：“倒是个坦诚的……就以这花重塑你的肉身，刚取走你的那缕心魂，收进宝瓶里，也不知是否留存得下来……”

  说着，似乎觉得不保险，虚清仙尊将一粒微小的光点，注入芍药里，那芍药竟缓缓地摇头晃脑起来，竟有了意识。

  虚清仙尊满意地笑了。

  “数百年后，且看你造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