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持续六个多小时，结束已经过了九点。

  严婕忙到十点才把手头的事处理完，见魏知南办公室还亮着灯，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魏知南站在窗前，手里捏着半截烟。

  “还没下班？”

  “准备走了！”她看了眼他的桌子，上面摊满了工业图纸，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旁边咖啡早已凉透，他似乎一口没动。

  “您还不下班吗？”严婕问。

  “再等等！”

  他又转过身去了，身前是巨大的落地窗，高楼万丈，临渊而立。

  严婕离开前又看了他一眼，形单影只，像是孤单的王，那一刻她似有许多话要冲出口，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门轻轻合上了，魏知南咬着烟转过身。

  满桌的图纸和造价单，他在想哪一部分设计还能再调整一下，哪一个部件还能再节省点成本。

  他咬着烟在图纸上涂涂画画，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还有事？”

  “是我！”

  听到声音之后魏知南才抬头，站在面前是苏青禾。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惊愕，但很快就转为平静。

  “怎么这个点过来？”

  “看你这边还亮着灯，就想着过来看看！”

  苏青禾走到桌前，桌上是一堆图纸，工业图纸跟她服装设计的图纸不同，没有色彩，只有密集的线条和数字。

  “越南工厂出事，我看到新闻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

  “不用。”他继续埋头工作。

  苏青禾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围着桌子转了圈。

  “很难相信你真的会回国造汽车，记得当年你改修汽车设计专业，我都以为你是一时兴起。”

  魏知南没接话，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

  苏青禾笑了笑，“但我记得这是你哥的梦想，你真打算后半生都为他活？”

  魏知南手里的笔芯突然折断了，在纸上画出一道很突兀的痕。

  “你来找我是有事？”他的眼神明显染了寒霜。

  苏青禾不觉想，这些年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寡淡，也就在提到魏启承的时候才会给出些情绪反应。

  “我的店下周开业，希望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邀请函放魏知南桌上。

  魏知南扫了眼，“到时看情况。”

  苏青禾已经习惯他的冷言冷语，笑了笑“那你忙，有事联系！”

  苏青禾走后魏知南将那只断掉的铅笔连着邀请函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身后是万丈黑夜，身前是回不了头的过去。

  老陈在车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到老板下来。

  “魏先生，回去？”

  “去趟玉兰城。”

  《天空之城》的第一节他已经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但后面却是完全空白。

  一节结束后琴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哑然而至。

  记得上次完整听完这首曲子还是好几个月之前了，也是这样的深夜，魏启承忌日，有个女孩坐在钢琴前面弹完了这首曲子。

  这些年他第一次有勇气听完。

  她似乎成了他另外一个惊喜。

  魏知南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凌晨了，他合上琴盖下楼。

  老陈已经下班了，他自己开车去了西洲，挤过皑皑人群，可站在舞台上的那个女孩却是另有其人。

  “小鲤鱼最近都没来唱，听说是脚受了伤，可能要休息一阵子。”

  魏知南从酒吧出来，也没急着回去，沿着门口那条街道一路向北走，又经过上次那家便利店，进去买了包烟。

  收银台上依旧摆了琳琅满目的棒棒糖，他结账的时候随手又拿了支，出门后继续向北走，过了两个路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禧家园门口，但是他没进去，因为找不到任何理由。

  一个删掉他所有联系方式的女人，说明对方已经把态度摆得很明确了。

  魏知南原路返回，在酒吧门口取了车回去。

  平时如果他不出差的话会住城南一套公寓。

  在地库停好车，魏知南准备上楼，突然听到哪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魏知南走过去看了眼，角落缩了个人影。

  “谁在那里！”他喊了声。

  “抱歉，能不能麻烦过来帮个忙吗！”魏知南听到声音愣了下，走过去，一辆车子旁边趴了个人，伸手正在车身底下够什么东西。

  角落光线有些暗，起初他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走近再三确认才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

  “抱歉，能过来帮……”林跃抬头，也是完全愣住。

  因为实在太诡异了，在一个不可能的时间，不可能的地方，居然见到了不可能的人。

  “你……”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但还是理智战胜了情绪，“有只猫在车子底下，能不能先帮我弄出来？”

  “……”

  这是自上次分开之后，一个多月了，林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魏知南只能蹲下去查看。

  “哪儿呢？”

  “在那！”

  “哪里？”

  “你眼瞎啊，左侧前轮后面，蹲那呢！”

  “……”

  魏知南总算看到轮子后面缩了个黑影，很小一团，应该是只小奶猫。

  他整个趴到地上，伸手进去捞了捞。

  “摸到没有？”

  “摸到了。”

  “把它拽出来，你小心一点！”

  “……”

  魏知南忍着恶心把猫揪了出来，车子底下太黑他啥也看不见，拽出来之后倒是吓了一跳。

  那哪是猫啊，分明就是一团脏兮兮黏糊糊的不明物体，身上从头顶到尾部像被人连毛带皮撕了一层，露出血淋淋的肉。

  魏知南差点没吐出来，直接把猫扔到一边。

  林跃冲他嚷嚷“你干什么啊！”她脱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把猫裹到怀里。

  “天呐，伤得这么重！”

  魏知南没她这样的怜悯之心，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无意中发现的。”她总算抬头看了眼魏知南，眼睛红红的，问“能送我去趟宠物医院么？”

  魏知南“……”

  因为受伤严重，小猫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小小小团缩在林跃手上几乎不怎么动。

  林跃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它。

  “很快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是不是很痛？痛你就叫一声啊，喵~~像这样。”

  “咪咪你别睡啊，别睡……”

  她一路都在碎碎念，声音到后面也变得沙哑，魏知南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