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深陷
作者:慕时烟      更新:2022-06-06 10:56      字数:4926
  车门被关上的时候,温池终于回过了神。

  她现在,在厉肆臣的车上。

  眼睫抬起,视线里,身形修长的男人疾步绕过车头,一上车,空间变得逼仄,全是他的气息。

  脸蛋没什么表情的,她看向他。

  四目相接。

  厉肆臣呼吸骤紧。

  又是那样无波无澜的平静,和那晚她归还东西看他的眼神一样。可他宁愿她骂他,或是生气,哪怕是虚情假意。

  喉间像被软刀一点点地磨着,喉结几度滚动,他才艰难地溢出低声:“安全带,我……帮你。”

  温池没有应声。

  厉肆臣呼吸再紧,好像被掠夺般的难受。视线始终紧锁她脸蛋,他倾身靠近,微不可查发颤的长指扯过安全带。

  这一刻,两人近在咫尺。

  只要他再靠近一些,只要他低头,就能吻上她或是拥她入怀。

  属于她的气息萦绕在鼻端,侵略进他的身体里,突然间,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再和她靠近。

  可他不能。

  却还是情难自禁,低眸想看她一眼,不想不期然对上她温凉的眼睛。

  极近的距离。

  男性气息侵袭,肆意地钻入她的毛细孔中,他望着她的眼神是掩不住的深情,像从前巴黎每个相似瞬间。

  胸膛难以察觉地微微起伏,温池攥着身下座椅的指尖,一点点地收紧了。

  “啪”的一声。

  就在她内心深处一股像是恼怒又好像不完全是,却的确是被压制了很久的坏脾气想要冲出来的时候。

  安全带入扣的声响打破了似胶着空气。

  她冷眼看着厉肆臣。

  但厉肆臣没有察觉到,欲念被他硬生生压制,满脑子想的是带她离开这,安全带系好后,他半阖了阖眼,迅速坐直身体。

  “我带你换衣服。”紧绷沙哑的声音从薄唇间滚出,他没有再看她,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启动车子。

  车开得很快。

  而温池的例假毫无预警地突然汹涌,一波接一波,不

  用起身查看,她也能想象的到自己的裤子和座椅是什么样子。

  她闭上了眼。

  然而视觉一旦缺失,其他感官瞬间过分敏锐,身旁的男性气息太过强烈,甚至黏进了呼吸的氧气中。

  她的指尖攥了又攥,在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指关节渐渐泛白。

  那股多年没出现的坏脾气似乎就要忍不住了。

  “到了。”突然,男人的声音钻入耳中。

  不等她睁眼,车门被他打开,他俯身,亲手替她解开安全带,又在下一秒,一手绕过她腿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温池的胸膛逐渐不受控制地起伏明显。

  她倏地掀眸,入眼所及的,是他深色的衬衣。他抱着她,走得极快,以至她的视线亦跟着晃动。

  但眼角余光里,她还是看到了周围的环境。

  有些熟悉。

  像是……

  脑中隐约冒出一个答案,很快,在她被他带入电梯,看着他的手按下楼层数,之后电梯到达入户厅时,答案被证实。

  ——北岸府。

  他带她来了他们从前的婚房。

  刹那间,温池指尖攥得更紧了,红唇更是一点点地紧抿了起来。身体里,那股坏脾气愈发肆意地冲撞着。

  “我给你拿衣服。”他的声音从上方落了下来。

  下一秒,他放手,她被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椅子上。

  温池没有看他,更没有回应。

  厉肆臣低头看了她两秒,深知此刻重要的是什么,他克制着,说了句很快,随即站直身体往衣帽间走去。

  她的衣物都在衣帽间。

  熟练的,他在相应的地方找了身这个季节该穿的衣服,需要换的贴身衣物以及卫生棉,跟着,他大步返回。

  “温……”

  话音戛然而止。

  瞬间,厉肆臣的脸廓线条紧绷到了极致。

  她不见了。

  心跳短暂停止跳动,呼吸变得沉重不堪,他没管,急急转身追寻。

  “温池!”他哑着声,从喉间深处紧张害怕地溢出她的名字,“

  温……”

  高高悬起且失重的心脏在看到她的背影那一秒,瞬间落回原处如常跳动,而缠在其中的难受感稍稍消散。

  她还在。

  没有走。

  此刻,她就站在客厅里,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低着头在看着什么。

  呼吸不动声色地缓了又缓,喉结滚动了下,厉肆臣快步走近。而后,他看到了她在看的东西——

  茶几上,从前她买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那晚她归还的永生花和法语书就在一旁。

  莫名的,厉肆臣有些紧张。

  他放缓了步子,注视着她,遏制住如擂的心跳,低声唤她:“温池。”

  她转身。

  明亮的灯光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倾泻而下,覆在她明艳的脸蛋上,平添别样的惊心动魄的美。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厉肆臣心头便狠狠地颤了颤,像有火花四溅,噼里啪啦的,又带起难言情愫。

  他的眸色悄无声息地暗了两度。

  “温池。”

  眼睫轻扇,温池睨着他,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

  有情绪像是在身体里迅速地流窜,她强压住,掀唇:“今晚费了很多心思?”

  她的唇角若有似无地勾出了浅浅弧度,有很淡的笑意漫出,她看他的神色,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模样。

  可是……

  她的笑意,丝毫没有达到眼底。

  厉肆臣在难得怔愣两秒后,后知后觉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无论那会儿在剧组外,她会不会答应和他吃饭,最终他都会想办法带她来这里,让她看到这些。

  和她当初还在时一模一样的家,属于她的衣物,从前意外错过的深情……

  喉间有些晦涩,厉肆臣喉结上下滚动了番,却仍压不下那份难受。

  他望着她,眼眸一眨不眨,出口的嗓音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沙哑和失落:“你以为我是故意的,故意算计……想你心软?”

  隔着两步的距离,他眸色明显变暗,温池脸蛋愈发温凉。

  身体里,仿佛怎么也控制

  不住的情绪在叫嚣着要立刻冲出来,一阵接一阵,混合着例假的难受让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呼吸节奏微变,遏制住胸膛不明显的起伏,她别过脸,可最后又回视他,反问:“不是么?”

  厉肆臣动了动唇。

  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下,有些微微的疼。不过一秒,疼意悄悄地四散,逐渐变得明显,延绵不绝。

  “温池,在……”他看着她,最终,他咽回了原本想问的话,只说了句,“不是,我没有。”

  不知怎么的,在听到这话后,温池只觉身体里的坏脾气和坏情绪突然间一个再度汹涌,横冲直撞。

  “你……”

  却被他再一次地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

  刹那间,温池浑身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又在下一秒“啪”的一声尽数绷断,全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属于他的气息更是肆无忌惮地笼罩下来,见缝插针地侵入她所有的感官,仿佛要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挣扎。

  然而,他将她牢牢抱住,丝毫不给她挣脱的可能,他甚至低头看了她一眼,始终深情的眸光。

  像是想蓄意勾惹什么。

  他抱着她,疾步重回卧室洗手间,而卧室里,依然也是当初她离开前的装饰。不一样的,是床头柜上摆上了她的照片。

  只是眼角余光的一眼,久违的坏脾气骤然占据上风,充斥身体每个角落,温池情绪终是失控:“厉肆臣!”

  她再挣脱,手脚并用,不管不顾例假的汹涌。

  可他仍将她紧抱着,禁锢着。

  大脑嗡嗡作响逐渐混乱,他的气息存在感极强。

  蓦地,温池十指用力抓住他手臂,指甲甚至透过衬衣掐进了他的肌肉里,他依然不松手。

  坏脾气催生冲动,她突然张嘴,咬上他肩膀。

  死死地,重重地咬着。

  衬衣被攥出褶皱,厉肆臣站在原地,身体紧绷。

  是疼的。

  由尖锐到强烈,由肩膀倏地缠上心脏,最后席卷他四肢百骸。

  他

  始终一动不动。

  这是他该受的。

  同时,奇迹般地让他一颗心缺失的地方被弥补,让他证明了自己还活着,也让他有了种重新呼吸到空气的踏实感。

  久违的感觉。

  他很清楚,从那晚温池出现在医院说了那番话后,他和她,或者说只有他自己陷入了诡异的僵局中。

  ——她对他太平静。

  尽管,问题其实是她已从过去中解脱,而他还留在原地,明知该成全她,但他做不到,仍是想要强求。

  他宁愿她对他像在意大利时那样,哪怕对他虚情假意,也不想要那种把他当陌生人的无波无澜。

  他受不了,更无法接受。

  而此刻,她这么对他,内心深处,他是开心的,久违的鲜活的开心。

  突然,痛感不再。

  她停了下来。

  厉肆臣猛地清醒,在她要挣脱前,快一步地将她放在了床沿边,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地在她面前。

  “对不起,”大掌将她的包裹,忍住想亲吻一下的冲动,他抬头,哑声解释,“没有故意带你来这,因为只有这里离私厨近,有你的衣服。”

  他的心跳得很快。

  紧张,害怕,小心翼翼等等情绪从四面八方而来,融合在一起,将他的心脏彻底纠缠包裹。

  可她没有回应。

  她垂着眸,好像恢复了来时的平静,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道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今晚是意外,他怕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和她单独相处。

  “没有特意布置这里,”喉间发紧发哑,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里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变过,你的东西也都在。”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你还在这里。”

  手微颤,想要抚上她脸的冲动在这时格外得强烈,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试探性地握住她一只手,想贴上自己的侧脸。

  “温池……”他叫她,温柔深情缱绻其中。

  温池听见了。

  指尖早已掐进了自己的手心,印出或浅或深的痕迹,她抬头,看着他。

  目光碰撞。

  厉肆臣心跳骤停,窒息感消散些许,呼吸终是不再那么困难。

  “温池。”他再唤她。

  抓着她的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侧脸,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一起钻入他的毛细孔。

  她没有抗拒。

  瞬间,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沉了好几分。

  “我很想你,每一分一秒都在想。”卧室安静,他低低诉说情意,“很想。”

  温池的眼睫颤了下。

  指腹情不自禁地轻缓摩挲她的手背,克制着想再靠近她一点的冲动,厉肆臣继续:“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我知道,造成的伤害不能弥补。”

  这些话,他深知其实很无力。

  他更深知,从重逢开始到现在,面对她,他始终有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做的远远不够。

  他何尝不明白,他必须要对她好,加倍补偿她,哪怕她根本不要。

  可自医院那晚起,她……

  “我想过……如你所愿放手,可不论怎么试,我都做不到。”

  “温池,”他的嗓子干涩,有钝痛始终在身体里,“我想对你好,加倍补偿你,如果有做得不好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我会学,学怎么爱你。”

  他看着她,可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回应就不是最坏。

  不是么?

  心跳愈快,或许是她的不回应给了他勇气,又或许,是怕她下一秒会给他不想要的答案,又或许得知的薄言要求婚的消息让他心慌,厉肆臣没忍住,再握住她的手。

  握得极紧。

  恨不能就此融入骨血中。

  他仍是单膝跪地的姿势,虔诚地望着她:“不要不理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朋友做起,好不好?”

  “温池……”

  “一周。”

  例假带来的不适在身体里徘徊,温池抵在床单上的那只

  手悄无声息地紧紧握成了拳,指尖用力。

  但即便如此,即便刚刚她咬他,打他,藏在胸腔里的那股情绪和脾气仍像是无处发泄,无法发泄。

  她和他对视。

  他的眼眸幽邃,只看得到她,看她的眼神,是深情的也是虔诚的,怀揣着小心翼翼和一丝期待。

  他一再心甘情愿地放下自尊,只因为她。

  一再强求……

  明明……

  温池半阖了阖眼,再睁开,神色和眼底皆是一片清明,仿佛方才平静被打破和情绪失控都只是幻觉。

  下一秒,拳头松开,当着他的面,她的指腹触上他侧脸,明显感应到他的紧绷:“不是想我不要不理你?”

  “可以,一周,你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就考虑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不能,你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从此往后,只要我出现的地方,你必须离开。”

  她别过脸,不过两秒又重新和他对视,看着他:“我只给你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