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深陷
作者:慕时烟      更新:2022-06-06 10:54      字数:5411
  喉结滚动,他还想说什么。

  突然有赛摩声传来,在他们附近停下,跟着,是不算陌生的恣意飞扬的声音:“姐姐,我又找到你了。”

  她转过了身,隔着距离和容屿对视,温凉的侧脸似乎有了层极淡的笑意,漾出一种说不出的明艳。

  她要走。

  厉肆臣猛地抓住她手腕:“温池……”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指力道不受控地收紧,又在顷刻间反应过来怕伤到她,于是放松。

  明知结果,他仍再次放下所有自尊,开腔的声音沙哑得又低又紧绷:“别走。”

  温池看向他。

  白皙手指伸出将他的一根根掰开,她启唇,寡淡的嗓音平静地淌入他耳中:“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重新爱你。”

  手垂落,掌心再无属于她的温度。

  “你不配。”她说。

  呼吸顿住,一种无法形容的窒闷感瞬间充斥厉肆臣全身,喉间晦涩失声,眼睁睁的,他看着她走向容屿。

  想阻拦,却不能。

  “姐姐,”长腿一跨,容屿从赛摩上下来,拿过给她准备的头盔,动作轻柔地给她戴上,“带你兜风。”

  温池没阻止,嗓音隐隐缠着笑:“好啊。”

  他垂首,她抬眸。

  夕阳洒落笼罩在两人身上,像是有一抹别样温柔蔓延到了空气中,谁也无法破坏。

  头盔稳稳戴上,轻微一声响,容屿替她扣上。

  “姐姐,上车。”双手握住手把,他转头,那张英俊年轻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两人目光交汇,温池微勾了勾唇:“好。”

  单手搭着他肩膀,她轻松利落地跨上车。

  “坐稳了。”

  “嗯。”

  “嗡嗡”的声浪响起,下一瞬,赛摩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出。

  留在视线中的,是她随风飘起的卷发。

  很快,再也看不见。

  厉肆臣站在原地,几乎没有动过,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远离。

  报告忽地从手中飘落。

  他动了动,俯身僵硬捡起

  ,长指慢慢地将它重新折叠,小心翼翼收起妥帖地放入西装口袋。

  明明隔着衣物,偏偏那张薄薄的纸烫得惊人,肆无忌惮地灼烧着他的肌肤。而他,无能为力。

  关节隐隐泛白,额角青筋跳跃薄唇紧紧抿成直线,他低眸,垂下的眼睫遮掩了所有晦暗情绪。

  半晌,终究是忍不住,他猛地抬脚往路边走去,示意司机下车,自己坐上驾驶座追她而去。

  赛摩疾驰,声浪阵阵,风正面迎来,肆意地吹起长发。

  温池坐在后面,双手抓着两边,两旁景色不断地在她眼中后退。

  “姐姐!”她听到容屿喊她。

  风太大,隐约听不真切,她只能凑近:“你说什么?”

  容屿又喊了句什么,她模糊听到他要加速要她坐稳。她掀眸,发现后视镜里有辆车一直跟着,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边停。”她扬声。

  车很快停下。

  她跳下车,示意他也下来。

  “姐姐?”容屿不解,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笑着说,“是害怕吗?害怕的话可以抱住我。”

  温池没理会他的后半句,只挑了挑眉:“我来开。”

  容屿微讶,将她上下打量,手掌作势拍了拍她的头盔,笑得有点儿痞坏:“姐姐,你行吗?”

  分明是挑衅。

  温池笑了笑:“试试不就知道了,怎么,你不敢?”

  容屿单手投降,嬉皮笑脸的:“只要姐姐敢开,我就敢坐,姐姐带我去哪我就去哪,绝不废话。”

  “你一定不会让我有事。”他说着迅速下车,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有再多言,温池重新干脆地上车,扭头,微扬下巴,眼神示意。

  容屿心跳骤然漏了拍,回神后,长腿一迈,他坐上她身后。

  “坐稳了?”

  “姐姐你大胆开。”

  话音才落,赛摩再度疾驰,速度之快,比他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容屿一时不察,身体猛然前倾,差点儿就撞上她。

  他急急稳住。

  有她的发丝调皮地吹在脸上,微痒,还有她身上的

  淡淡香水味顺势入侵他的嗅觉感官。

  每一样似乎都在引诱人做点儿什么。

  容屿咽了咽喉,察觉到她还在加速,他望着她的背影,抬手想搂上她腰,眼看着就要碰上她衣服。

  风呼呼而吹,好像有其他什么如擂的声音在跳跃。

  喉结轻滚,手指曲起,最终,容屿还是收回了手继续抓住原来的地方。视线所及,他看不见她的脸,却仍忍不住笑意加深。

  赛摩飞驰,轻轻松松超越一辆又一辆车,如入无人之境。

  豪车内,管家不经意地一瞥,讶异,转头对后面的人说:“夫人,我看到少爷的车了,开车的似乎……是个女孩儿。”

  贵妇抬起头,顺势往外看去却已看不到,只看到一辆劳斯莱斯恰好从眼前经过。

  她笑:“看来我们小屿谈恋爱了,他多宝贝他那辆车啊。”

  管家亦笑:“是。”

  劳斯莱斯内,厉肆臣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力道之大,手背浮现的经脉像是就要在下一秒迸裂。

  他追着她,可到底不及她的车灵活。再一次的,他被她甩掉,视线中失去她的身影,她带着容屿奔赴了未知远方。

  赛摩停,容屿跳下车。

  温池随意靠着车身,摘下头盔,脸蛋微仰,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发,有风吹来,发丝调皮地黏着她的眼眸,她手指拨开往后。

  阳光落在她身上晕开难以言喻的朦胧美,容屿一时呆住。

  “看什么?”

  像是骤然回神,回过神后,却是心脏全然不受控制地狂跳,比初见她的第一眼还要跳动得厉害。

  容屿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红了,很烫。

  “姐姐,”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真好看,开车真厉害,把我的心都掳走了。”

  温池:“……”

  “小屁孩儿,”唇角翘了翘,心情愉悦,她笑,“玩过赛车么,有机会姐姐带你玩儿那个。”

  容屿眼睛骤亮。

  “姐姐。”

  “嗯?”

  “你看,你会开这车,我也会,你还会玩

  儿赛车,我也喜欢刺激,我是你的小孩儿,你才24,其实也是小孩儿。”

  他顿了顿,笑得一脸得意,徐徐蛊惑:“我们都是小孩儿,所以最天生一对。你还不考虑我吗?”

  温池看着他,笑意微敛:“容屿,昨晚我……”

  “姐姐,昨晚有句话忘了和你说了。”容屿忽而一本正经地打断她,说完顿住,等着她问。

  “什么?”

  容屿笑得开心。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不要躲我。”一支玫瑰从怀中拿出,“我还要说的是,任何一个女孩儿都有被优秀男人追求的权利,不要拒绝,这是一件快乐的事,你要做的是享受其中。”

  他将玫瑰递给她。

  “哪怕最后没有结果也不必觉得负担,因为双方都在过程中快乐了。当然,我觉得我肯定能追到你。”

  温池眼睫颤了颤。

  “你是在夸自己是优秀男人么?”她问。

  容屿挑眉:“难道我不是?”

  “你当然……”温池看着他,分明瞧见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紧张,“是小

  孩儿。”

  “那也是姐姐的小孩儿。”

  “……”

  “姐姐。”

  “怎么?”

  容屿心跳如擂,缓缓再靠近,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问:“我能吻你吗?”

  温池眼睫轻眨。

  “不……”

  玫瑰花突然遮住了她的眼。跟着,属于容屿的气息侵袭。

  “姐姐……”

  玫瑰花倏地从手中被抽离挡在了他面前。

  容屿眨眨眼。

  “不能。”温池扬唇,眉眼间弥漫着傲艳。

  容屿看着她,佯装失望地拿回玫瑰:“那等追上姐姐后。”

  温池:“……”

  玫瑰花重新被递到她面前,又塞到了她手心,他最是会得寸进尺:“姐姐好梦,今天我很开心,明天见。”

  将头盔还给他,温池瞪他一眼,转身往别墅里走。

  “姐姐,明天还能见你吗?”身后,容屿喊,“我等你。”

  温池没回应。

  走进别墅,她看见薄言,于是问:“小星星呢?”

  看了眼她手中的玫瑰,视线不动声色收回,薄言低声回道:“在楼上,您房间,应该还在睡。”

  温池点点头:“我去看看她。”

  “嗯。”

  进入卧室,她一眼就看到了刚醒来爬起来的小星星。

  “妈妈。”她软糯糯地喊。

  心尖泛软,温池走近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替她整理了下有点儿乱糟糟的头发。

  小星星完美遗传盛清欢的聪明,也是个小人精,见她不说话,她仰着脸蛋,小声问:“妈妈,你是在生小星星的气嘛?”

  温池看着她,语气如故:“没有,但我想知道,小星星为什么要叫别人爸爸?”

  闻言,小星星脸颊鼓了鼓,最后小腿儿曲起,手肘抵着膝盖,小大人模样似的叹气:“还不是为了我妈妈呀。”

  温池知道她现在说的妈妈是盛清欢,勾唇:“为什么?”

  小嘴撅了撅,小星星望着她:“我想给我妈妈找个爸爸,保护妈妈,这样妈妈就不会被人欺负啦。”

  她低下了小脑袋:“还有……”

  “还有什么?”

  小家伙却是不说话了。

  温池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细语:“怎么了?”

  小星星抬头,有点儿闷闷的:“妈妈,野种是什么意思?是不好听的话,在骂我,对不对?”

  温池手一顿。

  “我妈妈在的时候,他们叫我宝贝儿叫我妹妹,背地里就叫我野种,笑我没有爸爸,我都听到的。”手指攥着被子,小星星委屈,“所以我要是找了个爸爸,他们就不能笑我了。”

  不等温池说什么,她又说:“今天那个蜀黍哦,我觉得他喜欢妈妈你,所以一定也会喜欢我妈妈,所以才想让他当爸爸的。”

  她忧愁:“其实要是薄言蜀黍喜欢妈妈你的话,也可以当我爸爸,我也好喜欢薄蜀黍的。”

  温池:“……”

  她无奈,更多的是心疼:“就算没有爸爸,我和你妈妈都会很疼很疼小星星宝贝儿。”

  小星星点点头:“小星星知道。”话锋一转,她眨着眼,“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今天那个

  蜀黍呀?”

  她一下扑进温池怀里,软软地撒娇:“妈妈不喜欢的话,那小星星也不要喜欢,不叫他爸爸了。”

  “嗯。”温池轻拍了拍她后背。

  小孩儿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小星星便重新开心了起来,闹着要薄言来陪她玩乐高。

  温池便给她穿了衣服牵她下楼,让薄言陪她玩会儿,自己则去了外边花园秋千上坐下,拿出从进别墅就一直处于和盛清欢通话状态的手机。

  “听到了?”

  盛清欢冷笑:“那帮混蛋。”

  话锋一转,她转而迅速换了话题八卦:“今天在你身边的,真是你前男友?你当时打掉的孩子就是他的?”

  她和温池重遇是两年前,那会儿小星星病危,是温池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小星星脱离危险后,她陪着温池做了拿掉孩子的手术。

  她至今仍记得清楚,做完手术的温池脸色白得有多吓人,而其实那时候医生是不建议温池手术的,她的身体状态并不好,但她格外坚持。

  “你后悔吗?”鬼使神差的,她问。

  温池神色淡淡:“为什么要后悔?我不爱他,生下他做什么?”

  盛清欢作势哼了声:“看来你的前男友对你不死心呢,小心点儿,别被他骗了。你要是被他骗身骗心,多惨呀,我可不会安慰你。”

  温池笑:“放心,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呵。”

  盛清欢那边很忙,有人叫她,她不得不结束这个通话,让她帮忙照顾好小星星,等她忙完就会过来。

  温池应下,让她放心。

  手机收起,她没有马上回里边,而是慢悠悠地晃起了秋千享受时光。

  一件衣服披到了她身上,驱散些许寒意。

  她转头,看见薄言。

  “小星星自己在玩儿?”

  “嗯,”薄言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四小姐,需要我重新找房子吗?”

  温池知道他什么意思,笑得不在意:“为什么要搬家?我该躲着他?”

  “他不会轻易死心。”

  “会的。”

  温池起身:“进去吧,我陪小星星玩会儿,你做她爱吃的牛排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回去,薄言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眼别墅外方向,眸色微暗,终究什么也没说。

  别墅外。

  劳斯莱斯安静地停留了很久,久到月上树梢,天幕渐黑。

  车内,烟雾缭绕,男人的脸依然英俊,只是在夜色和烟雾中变得格外晦暗模糊,无法分辨确切情绪。

  烟盒见底时,他僵硬的身体终是动了动,透不进光的黑眸注视着前方,他缓缓启动车子离开。

  渐渐的,热闹从车窗外渗透进来。

  有行人说话声,有车声,有音乐,等等其他混合在一起,交织成别样的热闹。

  但厉肆臣听不见。

  暗沉沉的死寂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今天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清晰回放,最为清晰的,是她对他说的那些话。

  以及,她对着容屿浅笑宴宴的模样,还有……

  咽喉像是被扼住,呼吸不能,喉结滚了滚,他看向窗外想甩开那份窒息感,视线却无意地瞥见了一家三口的一幕。

  小孩儿似乎就是小星星那个年龄,坐在爸爸的脖子上手舞足蹈笑得开怀,男人稳稳地托住小孩儿,又空出一只手握住身旁女人的手。

  两人对视了眼。隔着距离,依然能看清爱意满满。

  胸腔瞬间变得窒闷至极,厉肆臣阖了阖眼,倏地踩下油门加速离开,却不料有车突然冲了出来。

  “呲——”

  轮胎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

  “砰——”

  车头不受控制狠狠撞上,惯性使然,厉肆臣身体猛地前倾撞上了什么。

  眼前似乎变得模糊,恍惚间,无数和她有关的画面掠过。

  唯一清晰的,只有一个念头——

  想见她。

  把那些话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叶迪y的地雷,感谢余音袅袅、时钦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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