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敛站起身去倒水，宋殊晃悠着腿，看着秦敛的手。

  那样漂亮的一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只可惜，缺了一根尾指。

  然而更是因为残缺的存在，反而有一种更加见之难忘的美感。

  宋殊晃悠着腿，打量着病房的布置。

  比起上一次她住的豪华病房，似乎要更豪华一些。

  床头甚至还有壁灯，窗帘也是多层的。

  宋殊的目光晃悠着，落在了窗帘和床头柜之间的垃圾桶。

  黑色的塑料袋里，有一把反射着银色光亮的水果刀，上面还沾着红色的血迹。

  宋殊的瞳孔随即收缩，目光落在了秦敛的身上。

  秦敛手里端着水杯，吹了吹凉气，试好了温度，递给了宋殊。

  宋殊却并没有接过水杯，她伸出手，按了按秦敛的腹部。

  秦敛的脸色不变，而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水杯里面的水，顿时洒了一部分，落在了秦敛的手上。

  秦敛微微皱眉，脸色有些苍白。

  宋殊顾不得洒在了秦敛手上的水，她伸手解开了秦敛的西装扣子。

  白色的衬衣，被鲜血浸透了一块，上面还有一道极为显眼的口子。

  那是被刀具破开的痕迹。

  虽然里面已经绑好了绷带，然而鲜血还是浸透了绷带，闻起来一股血腥味。

  宋殊现在还有脑震荡，一闻到血的气味，胃部酸水都翻涌了起来。

  刀具就在病房里，垃圾筐被特地藏在了窗帘和床头柜之间……

  这个病房里，现在就只有她和秦敛。

  宋殊的脑海里，有了最糟糕，也最有可能的猜想。

  Alex伤害了秦敛。

  不，是她，是她伤害了秦敛。

  这么大的伤口，这么多的血，秦敛一定很疼……

  宋殊的眼睛顿时红了，她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泪随即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

  宋殊并不喜欢流泪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脆弱不堪的人。

  然而在这个时候，宋殊却不知道，除了泪水，她还能做什么。

  “秦敛……”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地流，手无力地抓着秦敛的衣服，“对不起，我不是想伤害你的……”

  “对不起……”

  “秦敛……你疼不疼……”

  秦敛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宋殊的头发，很轻很淡地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他伸出手，抱住了宋殊的肩膀，像是宋殊拍他的后背一样，轻轻地拍着宋殊的肩膀。

  宋殊泣不成声，她没有想到Alex竟然会对秦敛捅刀？

  Alex任意妄为习惯了，她早该想到的。

  她的鼻尖充斥着秦敛腹部的血腥味，宋殊哭的更惨了。

  Alex就不能挑别人下手吗，秦敛又没欺负过她？

  Alex对秦敛下手，这是几个意思？

  宋殊又生气又难过，对Alex的愤怒值，前所未有的高。

  “宋殊，不要自责。”秦敛垂眸道，在背对着宋殊的地方，唇角却轻轻地翘起。

  “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着的，和你没关系。”

  宋殊哭的更惨了，她又不傻，看着伤口的大小都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捅的。

  秦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拿刀把自己伤着，还伤得这么严重？

  一定是Alex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乘着秦敛没防备，拿刀捅了秦敛。

  秦敛抱着宋殊，任由着宋殊哭。

  宋殊哭泣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压抑而沉默。

  像是不被疼爱又懂事的小孩，即便是哭泣，也不会哭出声音。

  宋殊抽了抽鼻子，抬头看向了秦敛。

  秦敛低下头，正好能看见宋殊眼底的泪光。

  深褐色的眼睛，绯红的唇。

  他的睫毛颤了颤，点了点头。

  “我们从前，是不是遇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

  秦敛沉默了片刻，唇角扬起了一抹弧度，“从未见过，领证的那一天，是我们相遇的第一天。”

  宋头垂了下来，抵住了秦敛的胸膛。

  Alex骗了她，她说，她和秦敛，从前是遇到过的。

  结果却是她一厢情愿。

  秦敛的心情，现在也很复杂。

  他期待着宋殊能够想起，七年前他们的相遇。

  然而他却又不想宋殊回忆起来。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满身泥泞，满手鲜血，阴郁又孤僻的枯瘦少年。

  那时候，宋殊还在“鸦羽”里面，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日没夜地造炸弹。

  无论是他还是宋殊，他们都不再是相遇时的模样。

  他把自己肮脏的一面都掩藏了起来，只余下光芒灿烂的一面给宋殊，只给宋殊。

  于是变成了藏在心底的五味成杂的情绪，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言说起。

  宋殊觉得自己像个无可救药的傻瓜，放声地哭了起来。

  她因为Alex的胡言乱语，开始有所期待起来。

  都怪Alex，如果没有期待的话，现在她就不会这么失望了……

  Alex背了一个又一个的锅，成功地在宋殊的心中，好感度已经低到了尘埃里面。

  跟秦敛这个撒谎撒地面不改色，跟真的一样的人相比，Alex根本就玩不过。

  秦敛拍着宋殊的肩膀，任由着宋殊的眼泪，把他衬衣都染湿了。

  秦敛听着宋殊的哭声，有一瞬间，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宋殊和盘托出。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脆弱的宋殊，比上一次以为江临投海自杀的时候，还要难过。

  他讨厌脆弱的人，可怀里的女孩，却是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也要抱紧的存在。

  秦敛觉得自己似乎也病了，病地不可救药……

  到底变的是宋殊，还是他，又或者，他们都不再和从前一样。

  “比起你需要我，其实，我更需要你。”秦敛的心中低语。

  宋殊的瞳孔缩了缩，震惊于自己听到的话，眼角还带着残余的泪水。

  原来秦敛，也会需要我么……

  宋殊慢慢地合上眼睛，靠在秦敛的胸膛，“秦敛，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么……”

  秦敛的心脏没由来地悸动了一下，“会的，宋殊。就算是死了，我们也要骨灰混在一起。”

  他的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宋殊已经睡着了……

  秦敛无奈地把宋殊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殊的长发像是个乱糟糟的毛线团，盖在了脸上，唇色绯红。

  秦敛伸出手，把宋殊的头发理了理，手指覆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记得，Alex好像吻了柳伊人那个女人……

  深夜的医院里，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秦敛唇角微微翘起，伸手揉了揉安眠的宋殊的头发。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唇角，喃喃自语道：“宋殊，你不可以吻别人，他们都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