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漠一手钳住他的胳膊，一条腿压在他唯一的腿上就能制伏白歆。随着林之漠的手从他胸前抚摸至下时，白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咬紧了嘴唇扭动身体反抗，终于，在林之漠的手触碰到他左腿残肢时，白歆浑身剧烈颤抖，绷紧了左臂使劲浑身力气狠狠推了一把，竟使得林之漠跌在地上。

  白歆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林之漠心想，他在地上换了个姿势，又向白歆伸过手去，可在触碰到白歆衣服的那一刻，林之漠却又顿住了动作。像是被方才的一摔给霎时间摔清醒了似的，他缩回了手，没再去碰白歆的身体。

  白歆是第一个如此拼命拒绝他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林之漠忽然之间收起非分之想的人。夜很深，药气飘入清冷的空气里，被两个面面相觑的人吸入鼻腔。小屋里的烛光透过窗微弱映在白歆脸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泛着难以言喻的波澜。

  “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特别像一个人，可我说不上来”

  他骨子里并不是花花公子,每晚在做什么其实他心底里也说不明白。他很清楚有个人一直藏在他内心深处，那人只留他一个背影,他想去触碰想去看清,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每晚找寻肉体上的满足与快感只是为了暂时麻醉自己纠结迷茫的内心。

  那人只是在那里。在一个他怎么也寻觅不到的地方。

  林之漠扶他起来，拂去他身上沾的灰尘便起身走了。自始至终，白歆都没有说话。

  白歆以为他就此离去，盯着煎药的火苗木然发呆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果然是他。

  白歆蹙眉，正想说什么时，林之漠掏出一个小木匣，借着火光打开，从中拿出一个东西放到白歆眼前，林之漠张开手掌，竟是一块白玉观音，晶莹洁白而无瑕，温润细密，看得出是上等的好玉。

  “给你的”

  “不能要”白歆坐直身摇了摇头

  “今晚，是我太冒失”林之漠自顾自地说着，作势要将玉观音往白歆脖子上戴，不出他所料，白歆往后闪身。

  摇摇晃晃地靠一条腿站起来，白歆垂头对他说，“林将军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你还是不问的好”林之漠也随着站起来，说是不让白歆问，倒不如是自己没办法回答。深夜里潜入白歆家里想强上了他，被他坚决拒绝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却又带着一块宝玉回来。这一连串荒唐的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会信吧。

  看白歆仍是拒绝，林之漠只好退一步说：“那你暂且先替我保管些时日”

  “会拿回去吗？”没想到，白歆这一次会回应得这么利落

  “会吧”

  “林将军，请说话算话”白歆不再闪躲，将头微微向林之漠的方向探。林之漠拨开他的长发，从容地将玉佩戴在白歆的脖子上。

  “除了我以外，不许让其他人摘下来，听见没”

  白歆缓缓点头，将目光投向药壶，“药煎得差不多了”

  “我来”林之漠大步走去拿起药壶，另一手伸向白歆作势要扶他。白皙看着他的手掌犹豫了很久，林之漠也等待了很久，可最终，白歆还是把残肢交到了他手上。

  握着白歆的胳膊扶他跳回屋里。白歆柔声唤醒了心儿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林之漠倒了药，吹凉了喂给心儿喝。

  “苦……”心儿才喝了一口就闭紧了嘴

  “良药苦口”

  “良药苦口”

  不同的声音在同时说了相同的话，林之漠抬头看了白歆一眼，他却躲闪着目光，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心儿的脑袋，“乖，喝了病就好了”

  看心儿还是摇头，林之漠自己尝了一口，苦得皱起鼻子，“不怪孩子，这药真苦极了”

  说着放下碗勺，“我去厨房拿点糖”

  林之漠在厨房呆得时间有点久，回来的时候欲言又止，白歆的反应也有点不安，二人配合着让心儿服下了药，但总像是各怀心事。

  看孩子又昏沉沉睡去后，林之漠小声在白歆耳边说，“厨房里有碗面，我能吃吗”

  “啊？”白歆小作慌张，“那、那碗面早就冷了”

  “没事，热一热能吃”

  林之漠扶着白歆去厨房，端了面，两人在小桌边坐下。林之漠拿筷子夹，但面早就黏成一坨，夹不起来了。

  “吃不了了”白歆说着，可林之漠还是在拿筷子认真地把面分开，刻意夹起一根，郑重其事地放入口中，从头到尾吸进嘴里。喝了口汤后，忽然笑着说：

  “几个时辰前，是我生辰”林之漠垂头看着面碗，声音有些沙哑，“皇帝阅兵的日子快到了，忙着练兵，把自己生辰给忘了。刚才看见这碗面，才忽然想起来。”

  没听到白歆的回应，林之漠吸吸鼻子，大笑道：“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吧，刚才还想来强的，现在忽然跟你说这些”

  白歆还是不说话，可一双醉人的桃花眼却注视着林之漠，坠着玉佩的红绳在他的脖颈和衣领间若隐若现。离家有多少年，他就在外过了多少个生辰，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娘煮的长寿面，而他也总爱故作坚强地告诉自己无所谓，假装自己早已不在意这个日子。和白歆这样面对面坐着，清清静静地吃一碗面，竟让他多少有些感怀。

  回想起之前带他去军营蒙他进被子里，在荒郊野外看见他那么无助却没帮他，许久没产生过的歉疚感涌上心头，他别扭地咳了几声，没话找话说：“我今年二十五了，你呢？看起来比我年纪小？”

  “二十七”

  “哟，咱们都早到了婚娶的年纪”说完，林之漠有点后悔，白歆这个样子，姑娘家看了都害怕吧

  白歆只是笑笑，看着碗里的面说，“林将军以后定要找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可别再忘了生辰，吃这么一碗放久了的面”

  “说什么呢，这面挺好吃的”林之漠拨了拨碗里，“有菇有菜，还是熬的鸡汤，很入味”

  “那也赶不上你娘的手艺”

  “呵，我娘做饭的确好吃”林之漠忽然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娘手艺好？”

  白歆的眼睛飞快眨了几下，左臂残肢触了触鼻尖，看着桌子的一角，说：“随便说的，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都比不上至亲亲手做的吧”

  “白歆”林之漠放下筷子，双手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白歆道，“如果我们之前真的见过，请一定要告诉我”

  他们之间一定曾经有过什么，不然，白歆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决绝他，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倘若白歆生性清高，那他早就该对林之漠的那些行为深恶痛疾，又怎会一把将他推开后还愿被戴上他送的玉佩，又怎会静静地在深夜陪他吃这一碗面。到底是欲拒还迎，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