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已夏倚在顾寒慕怀中，仰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纤细的手臂绕到他颈后，微微偏着头，很专注地看着他：

  “顾寒慕，你对我，也曾有过一点点真心的喜欢吗？”

  顾寒慕握在她腰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缩了下。

  很认真地盯着她，没有马上回答。

  已夏的声色平柔，眸中的光又软又静。

  没有半点赌气不开心的情绪，只是问了一个她真心想知道的答案。

  半晌，顾寒慕眼中的认真逐渐浓郁，酿成了无边的深情漫意。

  手下用力，把人朝自己更近地勾了勾：

  “你说的一点点，要怎么衡量？

  找不到你，我就会心慌；你冲我发脾气，我也觉得高兴。

  每天睁眼看到你在我身边，就觉得心安。

  如果这些都叫“一点点”的话，那我应该是对你，有一点点的喜欢。”

  已夏觉得有一股酸涩，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汹涌地窜上来。

  顺着脊椎往上爬，到了她的鼻腔，眼窝，让它们一时承受了太多压力。

  眼眶泛了红，还好，这夜够浓。

  微微垫起脚，更近地贴向面前的人。

  脚下的河水似乎都聚在了她眼里，盈亮水泽，天上的星光都被盖过：

  “是吗？那谢谢你，那么喜欢我。我很开心。”

  已夏的唇凑上去，比声音更柔软。

  四周安静，阳台下方的墙垣上，河水时重时缓地拍打着堤石。

  隐约的欢歌笑语，合着模糊的乐声从极远处飘来几缕。

  一条腿挂在顾寒慕肩上，两个人相对而站，但已夏的腰却向后极软地折去。

  几乎倒挂在背后的栏杆上，真的成了无依飘摇的水藻。

  月光落在她身上，她整个人泛着贝母的光泽。

  不知道是因为蓄满了泪，还是河水被夜色照得太明亮，她盈盈的瞳眸中全是光华。

  眼角有泪划过，大概是天上的星堕落在了她眼中。

  已夏，别哭。

  你大概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心的最深处，有一丝不明所以的不安一闪而过。

  抓不住，却也不敢去细想......

  心，却越发空虚荒凉。

  天际一色的尽头，夜幕渐渐褪了鸦青色。

  可已夏觉得自己的心，却被忘在了毫无光亮的河底，无法再见天日。

  太阳穿过整个房间，落在门边的时候，已夏终于睁开了眼。

  身上很累，累得她一点也不想动。

  可她必须起来，今天，还有必须要做的要紧事等着她......

  两个人一起溜达着到了码头，准备去坐威尼斯最特色的“贡多拉”游河。

  其实到威尼斯的第一天，顾寒慕就提议去坐，但已夏把这个安排，拖到了最后一天。

  贡多拉大概是威尼斯，最具代表性的特色之一。

  头尾尖尖的全木质小船，其实和江南的乌篷船，还有泸沽湖的猪槽船都略有相似。

  只是船身更加瘦长，大概是为了配合这里并不开阔的河巷。

  船上的座位布置得精美舒适，坐垫铺得厚而柔软，上面织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

  待两个人坐定，穿着蓝白条纹水手衫的船夫用力一撑长桨，扁舟一叶就离开码头，轻轻漾入河道。

  除了中心地带的大河面，很多处的水道都更加曲折狭长。

  有些窄道里，相迎而过的两艘船，几乎紧紧贴在一起，都能听到船身轻轻叩碰的木击声。

  如果这个时候站起来，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迈到对方船上。

  当两艘船几乎平行的时候，又觉得大家仿佛坐在一艘同一艘大船上。

  摇曳的木船在蜿蜒的水巷间穿梭，轻巧灵活。

  两侧的建筑底部长年被河水冲刷，起了重重的青苔，有些斑驳。

  也许这青苔和点点斑驳，比我们的年纪还要长。

  穿行在幽静的河道里，仿佛也穿过了一岁岁时光。

  气温渐高，可大多阳光被两边的屋舍挡住，水波也不断从船底搅起凉意，倒也不觉得多酷热难当。

  船上只有船夫和他们两个人，气氛随散悠闲。

  小船晃晃荡荡地向前行着，热情的船夫时不时和你介绍两句路过的景致。

  有时遇到相熟的船夫也摇着船擦肩而过，还会用婉转的意大利语互相打个招呼，开两句玩笑。

  “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叹息桥了，需要我给你们拍张照吗？

  离得太近拍不全，现在这个位置正合适。”

  健康小麦色的船夫抬头看了前方一眼，热情地朝坐着的人挥了挥手。

  一直冲着船夫而坐的已夏，原本放松的目光在听到“叹息桥”三个字时，忍不住颤了下。

  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笑得有些勉强：

  “不用了吧，谢谢。”

  “好啊，谢谢。”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同时回应船夫。

  “为什么不要呢？和心爱的人一起来到这么浪漫的威尼斯，不一起拍张照留念，太可惜了。”

  风趣开朗的船夫摊开手，还在劝说已夏。

  “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的合影。”

  顾寒慕偏过头，眼里是和天光一样晴明的笑意，有些孩子气地看着已夏。

  心头一直盘踞，被她强行压制的酸涩又要涌上来。

  已夏淡淡笑开，“我只是怕你不方便保管。那好吧，就拍一张留作纪念也好。”

  船夫把相机递还给顾寒慕，轻盈的船身已经摇晃到叹息桥前。

  已夏夏侧过身，拉了拉顾寒慕的手。

  顾寒慕回身看她，已夏很温柔地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朝自己勾了些。

  樱花花瓣香甜柔软的唇落下来，顾寒慕有片刻怔愣。

  “你听说过叹息桥的传说吧？据说情人在叹息桥下拥吻，他们的爱情就能永恒。”

  唇齿摩挲相依，已夏在顾寒慕耳边低语，像是在和他柔声撒娇。

  顾寒慕的手搂在她腰间，她的香气笼住他，让他心生恍惚。

  霎时忘了心头的疑惑：已夏为什么突然这么主动？主动到反常，竟然会当着陌生人的面亲他？

  船夫在船头唱起传统的意大利歌谣来，悠扬嘹亮的小调随着流水，穿过叹息桥，一直飘到很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