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有低低的笑声传来。

  两个人同时抬头，是坐在对面，那位优雅的老奶奶。

  正看着他们俩，咯咯笑着，满脸慈爱和气。

  已夏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她那点“小心眼儿”被周围一个、两个的，都看了个彻底。

  好丢脸～～

  顾寒慕倒是淡定，并不觉得有什么，还冲老奶奶笑了笑。

  “我没什么恶意，希望你们别介意。

  就是看到你们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和我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

  年轻真好啊，你们的脸上都写着纯粹和美好，最好的时光都在你们身上！“

  老奶奶先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朝两个人，真诚地表达了她的感叹艳羡。

  呃～～

  “我们只是开玩笑，闹着玩的。”

  已夏听完老奶奶的话，有些局促地摆摆手解释了一句，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无伤大雅的笑话收场，座席间又恢复了安静，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趴在窗边，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

  也许是暮色醉人，已夏觉得自己有点困了。

  靠在一旁的车厢壁上，就在轰隆隆的车轨声里，一点点睡了过去。

  身旁的人一点动静声响都没有，顾寒慕偏头去看她。

  已夏靠在一旁的壁板上，头一点一点的，有时还磕在玻璃窗框上。

  大概是硌得有些不舒服，已夏有时会无意识地皱下眉，但依旧闭着眼。

  就在她的头，又一次朝着窗框倒过去的时候，顾寒身体凑过去了些。

  伸出手掌，挡在了她的脸和窗户之间。

  温热宽厚的手掌，自然比硬硬的塑料板舒服，已夏的脸很自觉地靠了上去。

  顾寒慕把她的头轻轻拨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

  为了让已夏靠得舒服些，本来坐得挺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些，降低了些高度。

  已夏动了动，嘤咛了一声，像是要醒。

  顾寒慕轻轻拍着她的肩，真把她当需要哄睡的孩子一般：

  “没事，安心睡，到了我叫你。”

  顾寒慕的眸色又深又软，密密落在已夏脸上，错不开的情深不舍。

  “你对你女朋友很体贴，一定很喜欢她吧？

  你看她的眼睛里，有星光。”

  老人悠悠的声音，又飘进耳中。

  顾寒慕抬头，开口的，依旧是坐在对面那位老奶奶。

  她指指顾寒慕，又比划了自己的眼睛，笑得欣慰而慈祥。

  略略偏过头，顾寒慕看了靠在自己肩上的人一会儿。

  抬起头，笑意清平温散：

  “是啊，很喜欢。

  喜欢到，想一辈子都这么被她靠着。就算她会讨厌我，我也不想放手。”

  听到顾寒慕这番话，对面的老奶奶忍不住捂嘴笑了开来，啧啧打趣他：

  “哪个姑娘听了这么甜蜜的情话，都不会舍得离开你的。”

  顾寒慕的眼角飞快闪过一丝涩意，唇却更深地翘起：

  “但愿像您说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有注意到，靠在顾寒慕肩上的人，长长的睫毛轻轻晃了晃。

  藏在针织衫里的手，微微蜷着，可指甲抠在掌心，却留下浅浅的痕迹......

  和米兰比起来，罗马的历史文化气息，更加浓郁。

  毕竟，这里是欧洲历史上最大的帝国——古罗马帝国的发源地。

  也曾代表过文艺复兴时期的辉煌。

  整个城市的建筑，甚至连随便一条街巷，都刻满光阴的痕迹和岁月的年轮。

  来到罗马，大概没有人会不去梵蒂冈看一看。

  毕竟，作为一个国家，却存在于另一个国家的首都里，也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除此以外，梵蒂冈虽然是世界上最小的天主教国家，但却是全世界天主教的中心。

  这里，是全世界天主教的最高权力机关和朝圣地。

  应该没有哪个天主教信徒，不希望来这里看一看。

  这就好像所有的***，有生之年都想去一次麦加；

  而藏传佛教的虔诚教徒，都想去拉萨的大昭寺。

  信仰也许不同，但心中的虔诚，却都相同......

  已夏跟着顾寒慕从圣彼得大教堂，一路走进梵蒂冈博物馆。

  顾寒慕从小就跟着邱如芸，成了一名天主教徒。

  既然来了罗马，自然要来梵蒂冈。

  已夏是个不怎么虔诚的佛教徒，就是过年的时候，也会和家人一起去寺庙拜一拜的那种。

  所以她来这些教堂，神庙什么的，只是当个景点参观一下，感受下不同的文化。

  大概，就和西方游客参观我们的故宫，寺庙是一个道理。

  在入口处租了讲解器，顾寒慕一路参观得很认真。

  和已夏的走马观花比起来，他几乎在每一幅壁画或雕塑前，都会驻足一会儿。

  专心致志听着讲解器里详尽的介绍。

  已夏倒也没阻挠他，这是每个人的精神信仰，她尊重并理解。

  于是，在她在馆内转了两圈之后，顾寒慕才参观完三分之一。

  已夏在顾寒慕身边绕来晃去，想暗示他看快一些。

  “要不，你去前面的咖啡厅等我，休息一会儿？我很快看完，就去找你？”

  在已夏又一次从顾寒慕面前晃过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和已夏打着商量。

  “好吧，那你快一点。”

  已夏看着他眼里隐隐的希冀，瘪了瘪嘴，还是点了头。

  咖啡厅墙上的钟，秒钟绕了一圈又一圈，连分钟都已经劈了个“一字马”。

  可是顾寒慕，还没来。

  已夏有点不耐烦了，主要她有点饿了。

  人一饿，血糖降低，就容易焦躁易怒。

  拿起包，已夏原路返回，去找顾寒慕。

  馆内人头攒动，已夏的身高湮没在欧洲人里，也丝毫没什么优势可言了。

  逆着人流走得有些费力，还要伸着脖子，寻找顾寒慕的身影。

  穿过两个大厅，终于在那副赫赫有名的“西斯廷教堂”天顶画下，看见了他孤落的身影。

  其实已夏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顾寒慕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总是有些疏冷难以靠近。

  一个人的气息，真的会不用看脸，就被传递出来吗？

  总算找到他，一下放松下来的脖颈和体态，都添了几分安心。

  抬脚走过去，步子却停在顾寒慕背后一米处。

  “嗯，小瑜，我现在就在看米开朗基罗那幅画......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人流熙攘，不免嘈杂。

  已夏站的距离，不远也不算太近，所以听不清全部。

  有那么一秒，已夏突然有些懊恼，平时一般的听力，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这么灵敏？

  大部分飞行人员，都多少有些“重听”的职业病。

  飞机在飞行过程中，引擎的声音还是比较响的。

  长期处于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听力多少会有些影响。

  所以大多空勤人员的耳膜，也会比常人更敏感，薄弱一些。

  比如有时火车穿山，过隧道之类的，普通人可能没什么感觉。

  但他们都会感受到耳压的变化。

  也许真的是，连耳朵，都不想已夏继续骗自己......

  眼角飞快闪过淡淡的自嘲笑意，已夏转身离开。

  没有再去打扰，一步之遥的那个人。

  从博物馆出来，已夏发了个信息出去：

  “我肚子饿先走了。吃完饭我自己逛逛，下午我们各自活动吧。”

  信息显示发送，已夏便把手机扔回包里，不再看。

  这是她最后的克制了，她不愿意闹得难看。

  玛丽苏言情里，那些一言不合就出走，下落全无的事，她不会做。

  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旅行了。

  她不想，回忆还是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