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陷在道德洼地里的“感情插足者”
作者:浮世月尘      更新:2022-06-02 11:48      字数:2778
  “手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寒慕靠着立柱旁,看着已夏在吧台边慢悠悠地泡茶。

  “你真的很不擅长聊天。

  每天都问一样的问题,实在让人觉得,要么就是你敷衍我;要么就是也真的,没什么其他的话和我说。”

  已夏把茶包撕开,歪头扫了眼站在身旁的人,有些没正形的散淡。

  滚热的水落入杯底,有几分从悬崖口跳入深渊的决绝。

  热气一下蒸腾上来,像极了刚洗完澡的浴室镜前,努力想看清镜中自己的模样,却就是看不清。

  失了耐心般去擦拭,镜中人的眉眼一点点重新清晰起来,却发现是另一张脸。

  一时间竟辨不清,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镜子出了问题。

  “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说吗?”

  收回心思,已夏随意地开口。

  既没有回答顾寒慕的每日一问,也并不纠结自己方才的玩笑;既没有给顾寒慕答案,也不在意顾寒慕的答案。

  顾寒慕隔着渐渐散开的雾气,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恍惚,又有些不着边际的慌张。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那张脸,似乎想确认它的真实性。

  眼里的光比嗓音还要柔和:

  “去沙发上坐着说吧。”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

  天气预报说,傍晚开始有大风预警,果然还是挺准的。

  这会儿窗外,呼啸的声音阵阵相连。

  明明大部分树都已经成了光杆司令,却还是能从那呜鸣声中,听出它们在和狂风缠斗。

  偶尔,还有些物体碎落的声响。

  大概是谁家东西摆放不到位,于是,便在这场恶战里“丧了命”。

  “所以,她哥哥去世前把肾给了你妈妈,条件是,你要娶他妹妹?

  现在她爸爸得了癌症,因为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儿,所以希望你兑现承诺,是这样吧?”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已夏。

  她俯身去够茶几上的杯子,视线从顾寒慕身上挪开了几分。

  简单地总结了下,刚才顾寒慕和她说的整件事。

  顾寒慕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面上乍看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已夏脸上,不敢离开半分。

  已夏垂头看着拿到手中的茶杯,茶色不够清明。

  努力盯了半天,也才勉强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大概。

  胳膊有些不耐烦地松了松,那本就不清晰的轮廓,就瞬间被晃成了一副抽象画。

  唇摆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已夏徐徐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淡和的笑意: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人的视觉,听觉和直觉,到底哪个是反应速度最快的呢?

  至少听觉,大概是最莽撞的。

  毕竟,在听到已夏说出那句“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话之后。

  顾寒慕下意识地就想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说。

  好在视觉和直觉虽然慢了半拍,却还是及时赶到了。

  所以顾寒慕那些几乎脱口而出的解释,堪堪停在了嘴边。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已夏脸上的神色,有些不确定,甚至几分忐忑。

  已夏脸上,依旧晕着从淡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总觉得她眼里,竟还有些娇气的嗔怪。

  和他刚才听她开口时的语气,有些重叠。

  可直觉却好像放不下心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生气了?”有些试探地问出口。

  “没有啊,为什么要生气呢?我们在一起,从来也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

  只是觉得,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更好些。”

  已夏听到顾寒慕的问话,歪着头反问他,脸上的笑似乎有些不解又不在乎。

  已夏真的生气吗?

  好像也不算,可能意外震惊,更多一些。

  毕竟大清朝都灭亡百年了,她也是没想过......

  还会有人真的为了报恩——“以身相许”;

  更没想到,冷漠凉淡如顾寒慕,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妥协。

  可已夏,真的不生气吗?

  又好像也不是。

  他们在一起的原因,虽然有些草率甚至轻浮。

  可这种,注定只能陷在道德洼地的“感情插足者”的剧本,她也并没有兴趣接好嘛!

  更何况现下的状况,已夏莫名有种自己“被小三”的无力感。

  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已夏觉得,心里被这些矛盾又复杂的情绪填满,感觉好多了。

  至少那股真正在心底隐隐涌动的酸涩,好像就不怎么感觉得到了。

  似乎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微微仰头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已夏起身去了厨房。

  随手洗了洗茶杯,放回杯架。

  然后一边解开头上的发帽,一边朝卫生间走去。

  受伤的胳膊,还不能持续太久地抬很高,所以已夏单手吹着头发。

  顾寒慕走进来,从她手里拿走吹风机,拔了插头,另一只手牵起她往外走。

  吹风机的风筒声再次响起,已夏盘腿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凭身后的人,一下下拨起她的长发。

  顾寒慕全程都没有说话,已夏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互相配合着,看起来默契极好,又好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些什么。

  “一切都还没有定数,洛瑜过几天要跟她妈妈回澳洲了。

  她爸爸的事,才是现在迫在眉睫要处理的。至于其他,现在还没到那步。”

  客厅,有些突然地恢复安静。

  顾寒慕轻轻顺着手中,还带着些热气的头发,还是回到了刚才那个,算不上结束的话题。

  已夏想问他,还没到哪步?

  手挽手,办婚礼那步吗?

  不过可能觉得,无休止地铺开这个话题太累了。

  最终只汇成了一个字:“嗯。”

  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

  但安静,依旧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只是在黑暗的帮衬下,这份安静也显得理所当然。

  顾寒慕时不时和已夏说些什么,已夏有一句没一句地答他,但也只是回答而已。

  这样的时断时续里,已夏的意识渐渐开始沉重。

  直到突然有股力道扳过她的身体,随之压上来的身影里,有种隐约压抑的克制和情绪。

  热源的距离瞬间缩短,已夏有些昏沉,双手却下意识抵住那胸膛。

  她半眯着眼,并不太能看清俯在自己身前的人:

  “医生说,最近都不可以。”

  顾寒慕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

  她的神情在黑暗里不是很清晰,声音有些呆缓。

  所以抗拒听起来,好像也真的只是在遵医嘱。

  可是急诊外科大夫,真的会提到这些吗?

  “是吗?那不闹你了,乖乖睡吧。”

  顾寒慕的眼角,在黑暗中难辨其意地眯了下,很配合地侧身躺回去。

  把人搂进怀里,就安静地没有再说话,看起来也准备安心入睡。

  已夏的脑袋,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清醒起来,到最后,竟一丝困意都没有了。

  可她始终没有睁眼,也没有去挣开身后的怀抱。

  只是任由那些毫无边际的念头和情绪,在脑中窜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