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半蹲下来，已夏关切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爷爷，是我的车刚才撞到您了吗？我在车上完全没感觉到，您要不要紧？

  刚才对面过来一个骑车的小孩儿，我为了让他才......真的对不起，我先扶您起来吧。”

  坐在地上的老人不知道是没听见已夏说话，还是故意不想搭理她。

  反正没有开口也没看她，就只顾着哼哼。

  倒是旁边站着的另一位老爷爷，干瘦干瘦的，大概是地上那位胖爷爷的朋友。

  看见已夏过来，马上指着她：

  “你撞了人知不知道，你可想别跑啊！我记下你车牌了，还穿着制服，是航空公司的乘务员吧。

  你要是跑，我们肯定去你们单位找你的！”

  “您放心，我没打算跑。”已夏被瘦爷爷一顿抢白有些尴尬，她根本没想跑好嘛。

  “您先动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活动，有没有伤到骨头？”

  已夏也有点没主意，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老爷爷，只想先确认他要不要紧。

  坐在地上的胖爷爷又缓了一会儿，然后在同伴和已夏的搀扶下一点点站了起来。

  看着腿脚倒是应该没什么问题。

  “哎哟，我这胳膊真疼，我胳膊抬不起来啊。”

  已夏吊着的一口气还没放下，就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就看胖爷爷捂着一侧的胳膊肘喊疼。

  “这可不行，你不能不管，你得带他去医院，去做个全面的检查。万一之后有什么问题可怎么行！”

  一旁的瘦爷爷听同伴喊疼，马上又冲着已夏嚷起来，大概是怕已夏不负责。

  “你别急，要不我现在就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车就在那儿，先坐我车过去好吗？”

  已夏被瘦爷爷一嚷，心里更慌了，只想着那就先带他们去医院。

  胖爷爷稍微犹豫了下，然后就同意了，在已夏和同伴的搀扶下朝已夏的车走去。

  重新开上车，已夏只觉得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好在社区医院离得很近，没开两分钟就到了。

  匆匆忙忙挂了急诊，已夏在旁边站着，听胖爷爷和医生说他胳膊疼，抬不起来。

  当医生问到他的年龄，已夏听到“74”这个数字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简直一口气要背过去。

  等胖爷爷再絮叨着和医生说他有糖尿病，什么药不能吃；心脏也不好，什么药也不能吃的时候。

  已夏觉得自己好想一晕了之。

  “先去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吧。”医生简单地询问了情况以后，递过来一张检查单。

  “哦，好的。”已夏接过单子，手都有些抖。

  坐着的医生扫她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交完费带着胖爷爷去了放射科，护士带着胖爷爷进去拍片子了，已夏站在外面等。

  社区医院不像那些大型三甲医院，永远人头攒动，这个时间段的放射科几乎没有病人。

  等候区只有已夏一个人，空荡荡的。

  已夏心里一直没来的及反应的害怕忐忑，这时才慢慢苏醒，涌出，几乎要把她包围到窒息。

  怎么办？

  她好怕，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要找人帮忙。

  “已夏？”有个温和的男声唤她的名字。

  谁在喊她？已夏愣了愣。

  缓缓抬起头，是万冰封。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万冰封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只是看到那抬起来的脸庞，熟悉但又没了往日的清浅笑容，反倒有些苍白失神。

  那瞬间的喜悦又顷刻变成了疑惑和担忧，带着些关切地开口询问。

  已夏克制了好久的惊慌，假装了好久的镇定，在万冰封轻声的问询里刹那间就溃不成军。

  有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滚出眼眶，然后便是它成群结队的同伴蜂拥而来，几乎不给你阻拦的机会。

  虽然已夏知道和万冰封也没那么熟，在他面前这样着实有些失态，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又害怕又委屈。

  她实在需要一个宣泄的闸口，让她释放掉一些快控制不住的压力。

  “呜呜，我，我刚才在路上撞了个人，是个老爷爷。”

  已夏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和万冰封解释着。

  因为哭得太激动，气息都有些不畅。

  “你撞了个人？你人有没有事？在放射科门口是哪里不舒服要做检查吗？”

  万冰封听已夏说出了车祸，面上的神色一时有些紧张，第一反应就是问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但那个爷爷他骑着车。他从车上摔下来了，他说手疼，抬不起来了。而且他都七十多了......”

  已夏越说越哽咽，几乎要继续不下去。

  万冰封听到已夏说她撞了个人的时候，其实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在他和慕已夏有限的几次接触里，都觉得她是温软细致的，不太像这么莽撞的人。

  不过交通意外这种事有时也很难说，所以不过片刻疑惑，他就开口安慰身旁的人。

  温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坚定，让人莫名心安。

  “好了，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该肿了。”

  万冰封看着已夏一脸难过悲恸的样子，哭得像夜雨里被吹打得七零八落的梨花，凄楚娇怜。

  突然觉得，自己军营八年磨出的那颗坚毅刚强的心，好像也不怎么经得起考验。

  要不怎么只是看着眼前的人落了几滴泪，他的心就这么疼呢？

  他心疼那些不断落下的晶莹，几乎想抬手替她抚去。

  最终还是一线理智克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给我听。”

  万冰封把已夏带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下，耐心温和地开导着她。

  已夏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哽咽抽泣着大概把事情经过和万冰封说了。

  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这时才想起这里是医院，万冰封怎么会在这里？

  忙从悲凉中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揉杂着歉意和关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没事的，你真的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