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7、郑老板
作者:预报有雪      更新:2022-06-01 17:50      字数:2660
  “鄙人郑丁荣。”

  古玩店老板当然知道秦著泽。

  说话时留了一点面子给秦著泽。

  已经差手下登门三次。

  一次比一次出的价格高。

  郑丁荣死活不卖。

  买不成郑丁荣的房子,秦著泽的拍卖中心大厦就没有办法动工。

  倒也不是他多贪财。

  秦著泽差钱吗?

  除了前门楼子这类帝王留下的无价之宝,不是拿RMB衡量的,其他有价的商品,还有秦著泽买不起的东西?

  郑丁荣之所以不卖房子,是因为谨遵父亲遗言。

  郑丁荣把编织菜篮子放下,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的生锈铁锁,把秦著泽往院子里让。

  秦著泽注意到了郑丁荣编织篮子里的菜,只有几颗粘着泥巴的胡萝卜。

  新的胡萝卜没有下来,这些都是去年的。

  除了胡萝卜之外,菜篮子里再无其他。

  按说赶一趟集市,应该多买几样菜,割二斤肉回来,给孩子们捎回些动物饼干,江米条,炒花生之类的小零食总该有吧。

  1997年,帝都老百姓的生活已经好起来。

  只要家里有劳力,随便弄一辆二手天金大发面包车跑火车站拉活,一天挣个二三百不叫事。

  别说开着古玩店倒腾宝贝的了,指定比开面包拉活赚的多。

  郑丁荣如此拮据,估计家里另有难处。

  为了了解郑丁荣家里实际情况,以便跟他谈卖房子的事情,秦著泽装作闲聊家常,随口问道:

  “郑先生赶集,没有买些排骨回来吗,这两天的猪肉可是降价了哈,排骨也跟着降下来了呢。”

  被秦著泽问到,郑丁荣脸上浮起不好意思来:“秦董,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不说这个,里边请。”

  刚说到这里,秦著泽听到西厢房里一阵乱叫。

  隐约听得出有锁链的摩擦声。

  呜呜攘攘,听不出叫什么。

  难道养狗养到屋子里?

  那养狗看家的意义何在呢。

  而且明显是人嘴里发出的声音。

  秦著泽立即警惕起来,看向西厢房。

  老式的木头格子窗,糊了毛头纸,屋子里有啥根本看不到。

  郑丁荣忙说:“秦董,不用理会,您这边请,我们去正房坐。”

  客随主便,秦著泽又朝西厢房看了一眼,刚迈步走起,又听到西厢房里闹动静。

  这回秦著泽听得清楚。

  “妈妈,妈妈。”

  鼻音很重的叫妈妈声。

  秦著泽停下来质问郑丁荣:“郑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咕隆咚的房子里面有人。

  如果是小孩子,他不停这么折腾,家长听到了应该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才对。

  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郑丁荣“唉”的一声长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既然秦董关心,那我就跟您说了吧。”

  原来郑丁荣有一个儿子十岁时发高烧,烧坏了脑神经和脑细胞,变成疯子。

  求医问药,跑遍全国,花光家里的积蓄,还东取西借欠了外债。

  如果让他随便乱跑,就会到处咬人伤人,于是他没有办法只好用绳子捆住,关在屋子里。

  可是,疯儿子不停折腾,绳子用不久就会被磨断。

  郑丁荣只好换了锁链把儿子锁在屋里。

  给秦著泽解释完后,郑丁荣唉的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有时候真盼着早晨一起来,发现他已经死了,对他来说,也是解脱啊。”

  秦著泽关心问道:“孩子如今多大了?”

  “今年已十八岁了。”郑丁荣脸上的愁容浮起来就没再落下去。

  十岁患病,到如今已经十八个年头。

  先不说因病致贫,单说父母亲每天心里拧成一个疙瘩过活,也是着实不容易。

  “我可否看一下孩子。”秦著泽关切道。

  郑丁荣连忙摇头:

  “屋子里又脏又臭,可不能让秦董进去,而且他已经没有人形,会吓到秦董的,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唉。”

  每说一句话,郑丁荣都会缀上一声叹息。

  太难了。

  “没有关系,我进去看看。”秦著泽微微一笑道。

  看秦著泽执意要看,郑丁荣拗不过,只好说:

  “秦董,这样行不行,我开一扇窗,您就可以看到了。”郑丁荣给了一个建议。

  “也好。”

  于是,郑丁荣回头嘱咐其他人,特别是女士留步。

  上前用力推了推木头窗子。

  窗户很久没有打开过,发出很冑的声音。

  秦著泽走上前两步。

  立即一股子臭味从窗子冒出来,让人反胃。

  秦著泽借着从窗口投入的光线,看清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被锁链在铁笼子里,身上沾满了粪便,笼子外边放着一个铝质饭盒和一个搪瓷盆,白米饭撒了一地,有苍蝇起起落落。

  郑丁荣的儿子郑小明看到睁着一双无助的眼睛看着秦著泽。

  如同一直被困的小兽。

  秦著泽心里立即一阵不适和酸楚涌上来。

  静静看了几秒后,秦著泽开口说道:

  “郑老板,为何不继续治疗呢。”

  郑丁荣摇摇头,啥也没说,默默把窗子关上。

  看着郑丁荣花白头发,脊背已经弯了,已经身为人父的秦著泽忽然有些伤感。

  可怜天下父母心。

  郑丁荣关了窗子。

  回过身后,又是一声叹息:“秦董,不是不治,是无药可治。”

  “秦董,请屋里坐。”

  秦著泽心说,终归还是钱闹的。

  移动着脚步,秦著泽对郑丁荣道:“郑老板,帝都的几个大医院院长,我都相熟,我可以把孩子的情况跟他们挨个讲一讲,看看哪位院长对脑神经方面有更好的治疗方法,有病乱求医,说不定就撞上了一位对症医生呢。”

  郑丁荣听到秦著泽要出手帮忙,立即警觉起来:“不用再折腾了,真的是没救了。”

  他以为秦著泽是想利用帮助给郑小明治病,让他在卖房子上做出让步。

  郑丁荣索性直接挑明,房子不卖:

  “秦董,不瞒您说,此宅乃曾祖于嘉庆年间建造,当时朝阳门北大街还没有现在这么多屋舍,可以说显赫一时,曾祖与朋友合伙开始做古董生意,擅于经营,又赶上时运不错,生意蒸蒸日上,曾祖去世,把家业传至祖父,赶上清朝政斧败落严重,合伙人纷纷撤资退出,祖父一人撑下来,倾注心血颇多,在临终时想我父亲交代过,不到要饭的地步,不得变卖住宅,房子里有祖上传下来的精神,其实,后来我懂了祖父的本意,有房子在,就有根本,落魄一时,还能东山再起,这算是祖训吧,鄙人实在不敢违背。”

  秦著泽停下脚步:

  “郑老板,我没有那个意思。”

  ”孩子可怜,治病救人才最当紧。“

  “房子的事情,不强求。”

  郑丁荣哑然失笑:

  “难道您不是来说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