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134(二更)
作者:
柯小聂 更新:2022-03-01 21:18 字数:9955
风念念也已然起身:“凌霜,你有什么要说,但说无妨。”
谁也不知晓风念念这个天女为何会这么说。
不知道的以为天女故作公平,不愿意落人口舌。
凌霜蓦然抬起头,他瞧着雪河天女,然后目光落在了一旁陆芷宁身上。
陆芷宁一句话都没有,更没有说出真相的意思。
因为,因为他们都输不起。
与其获得清白,成为一个善良无害的正道弟子,他宁愿自己是魔。他不愿意身为正道,却被别人鄙夷、轻视,乃至于不屑。
他只盼别人永远用遥不可及的目光看着自己,哪怕他是个大魔头!
陆芷宁冷冷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此一来,这个意思难道不是很明白了?
凌霜厉声:“我宁愿成魔,宁愿成魔!”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凌霜面色已经变得十分坚决。
他喃喃说道:“我宁愿是魔!”
宫眠瞧着觉得好好笑,这就是所谓重要的话说三遍?
他是一个无法与人共情的人,看着凌霜这副甘愿堕落的死样子,宫眠只觉得好笑,没一点儿触动。
风念念:“你在说什么?我瞧你还是做个好人吧!”
这么说着时候,风念念也是摸上了雪河剑。
她终于领悟到这世间真谛,什么感化魔头要好好说话不存在的。
风念念已经决意动手,将凌霜硬核感化。
好好的做个人不好吗?偏生要去当个大魔头。
然而正在此刻,一只黑羽乌鸦却是扣住了凌霜肩头。
乌鸦爪子一探,利爪顿时刺入了凌霜的头颅之中。一缕鲜血顺着凌霜额头流转,凌霜却并没有死。
此刻风念念剑气已至,如此剑气汹涌滂湃灌入,与那乌鸦浑身散发的黑气一触,瞬间发出了尖锐之音。
这使得风念念不觉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待那黑雾消散之际,无论是凌霜还是那只黑鸦,都是消失无踪。
风念念眼珠子轻轻一眯,操剑跟上。
此刻她内心怀疑之意亦是越发浓重了。就好像有一只瞧不见的手,如此拨动着这一切。
风念念一咬唇瓣,一双眸子也是不觉灼灼而生辉。
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她没有去看宫眠,而是飞身追逐那飞速离去的黑雾。
旁人瞧在眼里,都心生惊骇。
宫眠却慢慢的理顺自己衣衫,他甚至掏出了手帕,轻轻擦去了手背上一点血污。
他把自己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宫眠还伸出手指,理了理发间那枝花,让天女给他别的那枝花戴得周正些。
一瞬间,在场群穿的修士耳边也传来一道古早悠远的灵音。就如他们四年前来时一般,竟这般在识海之中响起!
众人心中顿惊,眼前熟悉的画面刺激他们识海,而那灵音响起之际,这些修士更不可遏制纷纷掠去。
他们忽而意识到一件事,那便是他们这些修士的穿越,也是被镶嵌在历史之中的。
此刻灵域发生的种种事情,如若让后人记载,自然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书籍上的记载,却也未必一定便是真实。
一件事情就算流传下来,也未必便是真实。
就如同这件事情发生之中,明火教圣女苏凝莲所窥见的“真相”。她却并不知晓,自己眼珠子瞧见的,也未必便是真相。
山谷之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历经四载光阴,这些灵域修士又再一次齐聚一堂,此刻他们却是心思各异。
这四年来,有人沉溺于这个时空,已然结下机缘,似不欲离开。也有人生不如死,只觉得此地种种不过是虚幻,急不可待回去原本世界。
一切似一场梦,似真似幻。
此刻这场梦即将终结,在场修士亦不免心思各异!
然而一声轻笑浮现在众人耳边,令众人心生寒意!
陆芷宁更不由得死死攥紧了手掌。
半空一道黑影掠过,却见那黑鸦竟抛下一人,坠落在地。
只见凌霜浑身血迹斑斑,看着亦是气若游丝。
与此同时,高处一处巨石浮现身影令在场修士目瞪口呆。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一二岁身量,比同龄人矮上许多,一张面孔却是俊雅出尘。
只不过这张脸平日里是温驯可爱,低调不争,如今却好似化为另外一个人。
宫眠高高居于上首,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十分满意。
他是个表演欲极强的人,此刻被人如此瞧着自己,心尖儿顿时流淌一抹欢喜!
忍耐这么几年,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果子却也已经催熟,可以开始啃一啃了。
他唇角泛起了浅浅笑意,一双眸子更是透出了骇人的明亮。
写了这么久剧本儿,如今他终于可以走至台前,宫眠一本满足。
此刻凌霜只是身躯受创,尚未失去意识。他蓦然紧紧的闭上眼睛,只恨不得自己当众死掉。
片刻之前,他宁可承认自己是魔,也是想要维持自己的逼格。然而宫眠是个没心肝的人,他显然没准备给凌霜留面子。
这有人就是这么自私,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宫眠尖尖笑了两声。
他处于正在发育的关键期,嗓音自然没多好听。
每次见到天女,他会刻意掩饰自己的嗓音。可是到了如今,宫眠自然放飞几分。
那公鸭嗓似的音色在众人耳边响起,对人灵魂是一种折磨。
宫眠掏出一颗桃子,狠狠啃了一口,他唇中满是甜蜜的汁水。
那黑鸦展翅高飞,轻轻落在了少年的肩头。
宫眠咽下了唇中的果肉,方才缓缓说道:“我才是魔,你说这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舔舔唇角,将众人惊骇的表情尽收眼底。
众人好似被狠狠抽打了几记耳光,脸色十分难看。
他舌尖儿轻轻舔了一下嘴角,蓦然好似控制不住自己一样,禁不住噗嗤噗嗤的笑出声。
“既然是个魔头,小时候就那样容易被骗吗?若是如此,岂不是很没意思?这么任人摆布,轻狂自大,可笑之极!这么蠢笨,怎么配干坏事?”
他这么踩一捧一,拉踩起凌霜,全然不顾凌霜是怎么想的。
凌霜绝望的颤抖。
如今这些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
又或许他们眼里甚至只顾着看宫眠,都不肯多瞧自己一眼。
宫眠微笑:“这就是正道渡我!”
这就是正道渡我!
他曾听天道讲解过人设,也对自己表演的舞台有初步的了解。当然他不知晓风念念,因为风念念化身雪河天女,这个级别的修士是不允许随便剧透的。
比如萧凤楼,他是青云派首徒。可是他眼见师弟死在自己面前之后,便再无作为,不闻不问。又比如陆芷宁,她千方百计收拢人心,却纵徒行凶,对凌霜的恶行不闻不问。
甚至几乎所有的群穿修士,都对他扔出来的傀儡百般讨好,甚至于卷起来。
所谓是非公义,在所谓的大局跟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这个魔头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所看到的又是什么?宫行素遇见可怜柔弱无助的小孩子,却不打算捡回去好好养大,直到魔头加以引诱,这便宜爹才当起保姆。
他之所见,就是如此。既然这样,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所谓的正义?自己爽才是王道!
宫眠甚至很投入的愤愤然,看看你们给孩子表演了什么?
他从出生开始,只窥见各种阴谋算计,他的心灵只余下污黑——
宫眠情绪酝酿到最高点时,在场修士都仿佛触及他黑暗的内心。
宫眠疾言厉色:“一个生灵自从他诞生,他所见只是人性的丑陋。”
“对于魔头,诸位有所谓的大局。可你们对不相干的人态度,方才是体验出人性的无情!”
他甚至跟刚才的凌霜一样,以手捂脸:“天门之地,如此污秽,所谓正道,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这个世道也容我不下。”
宫眠甚至还借了凌霜的台词。
由于他是真正正版货的关系,他这么几句话也是说得颇有气势!
那黑鸦眼珠光芒流转,助力主人,使得一股强大的威压顿时扑面而来。
然后宫眠却噗嗤笑了一声。
好了,不演了,演一个苦大仇深被迫入魔的角色好辛苦。
他缓缓放下手,脸上神色也很轻松:“我说笑罢了。其实,我也没生气过。看着你们每天讨好所谓的魔头,我真的觉得,好好笑——”
宫眠已经啃完了桃子,很没素质的随手扔了桃核。
他又像平日里一般可爱:“其实,我对你们是很理解的,不用那么尴尬。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做什么事情,肯定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一个人既然从来没有渴求过正道的光辉,又怎会因此而失望?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都从来未曾向往过光,又怎么会失望?
但他这么无所谓的样子,使得宫眠显得更加可怕。
那些修士只能在他跟前战栗,一个个都是宫眠跟前的失败者。那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可笑。
无论是萧凤楼,还是陆芷宁,都感觉自己失去了尊严,是恶劣游戏的牺牲品。一个人与怪物实力悬殊,这并不值得羞愧。然而在这种对抗之中,他们却是没有体现人类的勇气、果敢、尊严。在一个恶劣的游戏跟前,所有的人都显得是个笑话,被这种无聊的恶意狠狠捉弄。
而在这之前,若天道拿出一副要杀光你们架势,那他们未必会如此出丑。
这些就是宫眠最甜蜜的果实,可任由他细细品尝。
似他这样的人,恶意捉弄也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一种碾压别人的快乐。
这么想时候,宫眠伸出手指,下意识伸手扶一扶鬓间那枝花。
就好像这个世界一片脏污之中,终究有一点儿干净的东西。
那枝花,是天女亲手为他别上去的。
若要做些阅读理解,那女人自然希望他幸福又快乐。
这使得宫眠在摘采这些胜利果实之际,内心竟掠过了一抹异样!
他好似有些不安,这么得意洋洋的时候,他却感觉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候,宫眠眉心却蓦然一热。
那枝花是风念念亲手为他插上,那时候风念念已经有了些怀疑。
当她把花插在那孩子鬓发间时,她对那孩子说道:“阿眠,我盼望你跟以前不一样。”
风念念这样的话自然另有深意,可是这个时候的宫眠却并不明白。
也是,他现在怎么会懂风念念的意思呢?
风念念口中的以前,不是真的以前,是两百年后的世界。只不过那段经历对于风念念而言,却是所谓的以前。
宫眠方才手指触碰这枝花,觉得内心有一抹温柔。
然而现在,这一切好似打他的脸。
那枝花乃是归墟印巧妙幻化,然后再被风念念插在了宫眠的鬓发之间。
如今这枝花开始幻化出本形,直向宫眠眉心掠去。
与此同时,一道气势凌厉的身影就如此掠来。
雪河天女面容凌厉,面孔流转光辉,竟似有宝相庄严的感觉。
她伸出手掌,手掌宛如羊脂美玉,却运尽全身功力,将归墟印压向了宫眠的眉宇之间。
她并没有被乌鸦化身蛊惑,更没有被引去远方。
风念念没有第一时间赶来,这当然是一种策略,使得魔头可以掉以轻心。
如今她手掌浮起巨大法印,悬浮于虚空之中,向着宫眠眉心压去!
那黑鸦亦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化作数道黑影,向着风念念掠去。
咚!猛然撞击之声想起。
在场修士的身躯就像是烈风中的劲草,被冲击得七歪八扭。这一刻灵域修士的力量是何等渺小,他们甚至只能抬起头,仰视这场惊世骇俗的战争。
风念念隐隐觉得并非全屏雪河天女之力。
她耳边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声音,风念念却是神思宁定,不为所动。
与此同时,地面上顿时浮起若干条纹,一如四年前。
在乌鸦的冲击之下,那沉寂已久的元极混沌图居然又再次浮现!
风念念蓦然冷笑:“什么天道!借势而为罢了!”
元极混沌图确实蕴含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可是与那乌鸦却毫无关系。只不过这乌鸦似与元极混沌图有些牵扯,故而知晓了这桩辛秘。
就连风念念也被之震慑,以为自己既然能赋以天女之力,对方自然能轻易将自己灭之。
这显然是一桩巧妙的算计。
风念念一瞬间甚至是有些后悔。
要是自己主动一些,积极一些呢?
是否如今之事,还是不能挽回?宫眠确实极恶,可也确实是个孩子。
那些灵域修士被光华缠绕身躯,转瞬间已无力动弹。
他们身躯渐渐光化,也仿佛回到了最初穿越时候的感觉,内心也不知是喜还是愁。如此归去,他们是回到穿越当时,还是回到穿越后的四年后?又或者掉入不知名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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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然而这一刻,陆芷宁却猛然抬起头。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因为她从来没有品尝过这样子的失败。
就在刚刚,风念念已经是宝相庄严,十分具有天女的气势。
可风念念刚刚穿越此地时候,却并不是这个样子。
一开始她是震慑了陆芷宁,可陆芷宁很快发现她不过是个花架子。因为风念念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她目标坚定。
可是现在,风念念不但出现得恰到好处,瞧着也更像是天女了。
那一缕光辉涌动,陆芷宁也是彻底被卷入阵中。
乌鸦受此一击,已经是四分五裂,空中掉了无数的黑羽。只不过此等生灵十分诡异,风念念也不知晓他是否当真消亡,还是只是重伤而已。
与此同时,风念念的手指已经按上了宫眠的眉心。
一枚归墟印已经在宫眠眉心浮现,如此闪烁光辉。
法阵消失,那些穿越的灵域修士已经消失,使得风念念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抛下来。
整个山谷空荡荡,就连乌鸦不见了。
唯独凌霜一个本地货,如今被气劲冲撞,犹自昏迷不醒。
山风轻轻吹过,吹动两个人衣衫,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风念念轻轻移开手指。
宫眠尖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额头,颤声:“这,这是什么?”
他终于不是之前那种柔顺乖巧的样子,此刻他面上的惊恐显然也是真实的。
这些画面映入风念念眼中,眼前的宫眠甚至有些可怜。
风念念跟他科普:“此乃归墟印,专门用以约束你这样子的魔头,以免你危害世间。他可能不能监督你做的每一件事,可你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太多,此印则必会加以震慑。”
她知晓这魔头有多恨自己。
这魔头在自己面前卖好,可能也有过一些微薄的情意。
可是魔头这一生因为自己而艰难,不能去做想做的坏事,那么那些微薄的情意还剩几分呢?
可是风念念不会后悔这么做。
她甚至像个大魔头一样,伸手拍拍这张小脸蛋。
“不过甚至不用归墟印,你若不肯乖乖的,我会将你头盖骨敲下来。”
现在宫眠还只是控制门主,戏耍同门。他虽已经十分恶劣,可还是没有造成杀孽。
所以事到如今,她至少不必一定要灭了他。
无论宫眠多痛恨也好,她不可能放任这个魔头的本性。
也对,她没有立刻回传,可能就是为了这项任务,为了她把魔头搞成养成?
宫眠眼珠子噙着泪水,他回答道:“我,我知道了。”
风念念:什么?他居然没露出大魔头对这个世界充满仇恨表情?
演戏的吧?风念念不确定。
她一脸不信,宫眠显然也是已经看出来。
他忽而抱住了风念念:“如果,如果天女肯天天看着我,我也愿意做个让你喜欢的人。”
虽然我不相信这些,可我喜欢你啊。
风念念简直佩服死他了,这货刚刚被封印,这漂亮小脸上泪水都还没干,他居然都忙着套路自己了。
然而套路这种事情,其实无关乎技术,只关乎你吃不吃。
风念念静静的瞧着他。
也许这孩子没什么真心,也许他心怀愤怒和仇恨。他面上对自己甜甜笑,其实是想要杀了自己吧?如此暂时蛰伏,是为了寻觅机会,搞死自己?
可无论怎么样,她不可能丢开这个魔头了。
除非她能狠下心肠,杀死这个魔头。既不能杀了,那么他就是自己的责任。
风念念穿越过后,从来没对宫眠许下过什么承诺。
可这一刻,她想要伸手摸摸宫眠的脑袋,想要许下一个承诺。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风念念想要这样子说。
她手已经抬起,眼看着要拍拍宫眠脑袋了。
然而风念念忽而感觉自己身躯被什么一钩,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要将她从这个时代剥离开。
这他喵的居然还有延时性?
风念念本以为自己还可以继续留下来,然而这世界平衡之力显然是不许。
她蓦然眼前一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重新陷入了元极混沌图,风念念失去了五感知觉,亦不知过了多久。
蓦然她身躯一空,像一片羽毛一样轻巧的落下来。
她眼前一亮,熟悉的环境映入了风念念的眼中。
此处是明火教的祭坛,地上血污犹自散发出腥气。
湖面结冰,水寒刺骨,却犹自有冰莲朵朵。
一阵寒风吹过,风念念虽不觉得冷,然而神思却是为之一清。
这四载光阴竟好似一场梦,四周全是一道道恢复本来面目的熟悉身影。
然后她身子一轻,一张面孔顿时映入了风念念的眼中。
那是慕容沉俊美凌厉的脸。那张脸曾经一脸邪恶,欲图欺辱自己,也曾透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恳请风念念收留一下自己。
而现在,对方自然也不再是个小可怜,她也不是雪河天女。
风念念:扶我起来,我的挂呢?
她知晓慕容沉是魔主,也是自己曾经爱惜过的少年。
慕容沉显然也没失忆,他跟风念念一样,什么都还记得。
故而骤然见到这张脸,风念念也不觉心中一紧。那种感觉也并非全然是害怕,还有许许多多很复杂的情绪。
然后慕容沉蓦然凑过脸,狠狠吻住了风念念。
风念念身躯微微一僵。
此刻周围有许多人,可那些人仿佛都消失了。远处的山,近处的水,仿佛也都不在。
这一瞬间,她整个世界好似都是慕容沉。
有一些记忆蠢蠢欲动,如此流转入风念念的脑海之中。
因为他们两个人精神力本就契合,正因为如此,风念念才顺势成为了慕容沉的妻子。
可慕容沉从来不肯主动让风念念为他治疗。
就算他跟风念念再亲近,他也好似孤独的野兽。
可是现在,两人的精神力发生了共振,如此交汇,包括那些记忆,都是涌入了风念念的脑海。
那是风念念离开后的事情。
那时候宫眠只感觉自己被重重推开,等他再抬头来时,天女已经是消失无踪了。
那些群穿修士离去之后,许多修士再次归来,都感受到莫名错乱,乃至于竭力否认这段历史。于此在一场心照不宣之下,记载的历史也是有所偏驳。
包括凌霜的经历,也是被小小的润色。毕竟这四年间的古怪,那也是谁都说不清楚。
但这些终究是散碎的记忆,宫眠并不关心这些。
他恶狠狠的对身边乌鸦说道:“还差一点,天女就差点答应我了,我都感觉到了。”
少年脸上露出任性的表情:“天女可喜欢我了,她不会放下我不管。”
然后也许天女的警告很有效,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情了,这么一直一直,等着天女回来。
一年又一年,他仿佛封印解锁一般,个头也冲上来,渐渐由孩童变成成人。
短短几年光景,他就好似成为了大人了。
他可能真的坚信自己的判断,故而等呀等,一直这么等。
有一次,他也真见到雪河天女了。那是真正的雪河天女,天女在人群簇拥之中,如此行来,四周都是崇拜仰慕的目光。
宫眠混迹其中,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小粉丝。
雪河天女瞧见他了,却也只是轻轻点点头,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回去之后,宫眠开始拆风念念曾经待过的洞府,将里面物件儿都砸了个粉碎。
他仿佛恨极了这一切。
一片狼藉之中,宫眠手中握着一片碎瓷,鲜血一滴滴的从他手掌心滴落。
他喃喃自语:“看不起我!”
“是呀,我只是个被收复的小魔头,已经被处置得妥妥当当了,她不用操心了?”
“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那乌鸦不但邪恶,还很丧气,它尖声:“宫眠,你忘不了她,你不要记得她。你要听我的话,你要变得强大,杀了她,杀了那个女人!”
宫眠蓦然伸手,狠狠拔下几根鸟毛,鸟羽上犹自沾染鲜血。
宫眠恶狠狠说道:“谁忘不了她?我是要欺骗她。我要搞个大计划,先取得她的信任,然后再算计她。”
乌鸦是不可以胡说八道!
然后宫眠就跟记载一样,过完了他并不算长的一生。
若和凡俗之人对比,这寿命不短。可他是修士,天分差到短命也没得说了,他也因此颇具代表性,因而被记载一把。
反倒是宫行素,他到是多苟了几年。
本来那时风念念已经准备拆穿他了,可是魔头素来娇气,倒是随手放这个便宜爹多活几年。
宫眠“去世”之际,他还特意停了停,瞧了瞧自己葬礼。
宫行素倒是十分悲切,这假儿子不演了,宫行素感觉自己迟早要完。
宫眠瞧着自己葬礼,他等了又等,可是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从早等到晚,天女没有来。
从日升到日落,她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一天又一天,等到丧礼结束,宾客散尽,天女没有来。
然后再过了两三个月,渐渐的圣门弟子都懒得谈论这些事了,开始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天女还是没有来。
就算天女心情微妙,又或者不愿意公然参加葬礼,总归会来圣门远远一窥。
然而没有!一次也没有。
宫眠终于决定不再等了。
他纵然死了,好似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那几年相处就仿佛一点意义也没有。
自称是天道的乌鸦,也绝不会提醒他所谓的天女已经不再这个时空。他一等再等,等的是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宫眠手指按着额头,按着头顶那枚归墟印。
这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冷冰冰,眼中除了冰冷的憎恶,便再没什么别的情愫。
“只因为我年纪还小,所以才这么傻吗?”
宫眠这样子冷冰冰说道。这时候的他,已经换上了魔渊的职业装,换了一身大斗蓬。
“真好笑,我不过是想要成为一个大魔头,有什么不好?”
乌鸦本想吐槽大魔头是不可以多情的,但宫眠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他只会说,这是一种对付天女策略而已。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一直一直等着天女来找他。然后,拍拍他脑袋,跟他说说话,将鲜花别在他的鬓发间。
那区区几载岁月放在修士漫长的生命之中,不过是弹指一瞬,又有什么意义呢?
多少人会在意这桩事情?
宫眠这个身份,他是不会再要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然后就是嗤的一声,一张沾血的面皮被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魔头甚至还用脚踩踩,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丑死了!”
他想要换一张更漂亮的脸。
鲜血一滴滴的润入了漆黑的袍子,虽瞧不出异色,却透出了一股子血液的腥臭。
身为大修,区区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些情绪涌入了风念念的脑海,她跟慕容沉形成了某种链接,此刻她能瞧见慕容沉,而慕容沉也可以瞧见她。
慕容沉也会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风念念离开之后,直到过了两百年,才重新出现在慕容沉的跟前。
那么他们两人之间,就好像解开了一个谜题。
这个谜题沾染着岁月的痛苦,更多是浓浓的寂寞。
是的,那是一种寂寞。
两百年前的宫眠就算会吃醋,可是他仍然是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会撒娇,会吃醋,有独占欲。可是他始终是个小孩,所以他并不是爱着天女。
两者间虽然建立了感情,可那种感情却还不是男女之爱。
他只是很孤独,想要别人陪陪他。
而自己呢,仿佛也是这样子。一个人有再多的朋友,也是会寂寞。
风念念心中骤然流淌一抹苍凉的悲伤。
她回过神来,忽而想要知晓更多。比如这些年慕容沉做过什么事,他是怎么成为慕容长老,又怎样成为了魔人之主?魔主随心所欲,可是他又想做些什么?
然而风念念还欲再探,却被慕容沉斩断了链接,她脑内蓦然一沉。
然后风念念的意识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慕容沉的面颊近在咫尺。
那张脸染上了愤怒,仿佛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然而慕容沉的脸上却有着泪水。慕容长老脸上的泪水,自然是从慕容长老眼睛里淌落的。
所有人都看到慕容沉哭了。
泪水顺着慕容沉面颊淌落,再滴在了风念念的面颊之上。
那泪已经失去的温度,可仍带着某种炽热。
慕容沉:你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