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62(二更)
作者:柯小聂      更新:2022-03-01 21:14      字数:4169
  红云魔使:有没有你自己心思没数?

  他一脸恭顺,心里却是在狠狠吐槽。

  此刻若旁人见到红云魔使那副样子,定会大为惊讶。从前见过燕飞虹的人,绝不愿意相信燕飞虹会变成如今这样儿。那时候燕飞虹慷慨豪迈,正气凛然,在万灵天谷交友广阔,亦有许多人喜欢他。

  若非如此,燕飞虹“死了”,燕语柔也不会那般受宠。

  曾经的故旧观之,定不会接受燕飞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就算燕飞虹堕魔,他也应是枭雄一般人物,绝不至于似如今这般怯弱卑微。

  四周红雾流淌,红云魔使面颊微垂,在这般恐惧压抑之下,他忽而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么必定是将他人格碾碎,使他经历前所未有的绝望,故而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从前的事情,便这般涌上了燕飞虹的脑海。

  那时他还是万灵天谷弟子,还很英武、重情、潇洒,他不止受人敬重,还交友广阔。总之,那时候的他还是个体面人。

  师门给予重任,使他随灵域修士一起出战魔渊,可他偏生折在魔人的手里。

  他落在上一任红云魔使的手中。

  不错,从前的红云魔使另有其人,燕飞虹不过是之后代之。

  待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被困于魔窟,动弹不得。他只是丹田被封,四肢被折断,不能动弹而已。

  燕飞虹虽不能动,却毕竟还活着。

  他感觉自己的血一滴滴的在流淌,空气中有着血腥和腐烂的臭气。

  这位前任魔使一直以善制皮囊而闻名。

  那时候燕飞虹年少气盛,又没什么见识,故而竟被吓坏了。

  随他同行的二十多个师兄妹都已经死了,他们的皮囊一块块的晾起来,就在燕飞虹眼前晃悠。

  眼前一幕就宛如森罗地狱,就好似最可怖的地方。燕飞虹一直觉得自己个很有勇气的人,可他那时候才发现,自己不是。

  原来他是个怯弱之辈,他也会被吓住。

  泪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糊了他一脸。

  燕飞虹浑身都疼,身躯也是遏制不住,这般瑟瑟发抖。然后这个时候,他却是听到了一道沙哑的嗓音:“你小子运气很好,新任的魔主脾气古怪,难以侍候。他忽而有了兴致,要我挑一位能干人,能替他潜入灵域做事。我留你一命,是盼你知情识趣,免得受苦。”

  红云魔使似很怕那位新任的魔主,说话时候嗓音都在发颤。

  他似也不敢应付,故而赶着给魔主挑个好的。

  然而如此邪魔,燕飞虹怎会屈从?他虽然心生惧意,可内心更多是仇恨!他还要讲究一下自尊,怎么样都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玩物。

  那他不应,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红云魔使也不是什么好人,故而手段也是极狠,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燕飞虹也是硬抗,死活没有松口。

  直到那一日,新任的魔主纡尊降贵,前来见燕飞虹。

  来客带着一张古怪的微笑脸面具,如此凝视着燕飞虹。

  他似有些洁癖,故而衣袂熏香,浑身上下点尘不染。

  这魔主还嫌弃红云魔使这儿脏,张口抱怨:“你做事情,便是这般不讲究,非要搞得鲜血淋漓?这可真令人觉得恶心。”

  那魔主做事情就会精致一些,不会搞得这么鲜血淋漓。

  “既然你宁死不降,我便是成全你了,又有何不可?而且你要是死了,还可以救同门一命呢!”

  他面具后发出沙哑一声笑,而燕飞虹却还不明所以。

  然后燕飞虹就瞧见一个活着的师弟。这师弟也是万灵天谷的弟子,此刻竟沦落此处,燕飞虹对他也是有些印象,曾几何时,对方也是仰慕燕飞虹的一员。师弟见到燕飞虹,不觉痛苦、惋惜,总之是同病相怜。

  “魔使想要一张绝好的皮,却需活着时候剥下来。你若肯投诚,便亲手杀了自己师弟,当作一件血淋淋的投诚礼物。要是不愿意,魔使就会将你这好皮囊好好珍藏。不过,若你师弟肯牺牲自己,我便让魔使给你个痛快。”

  魔主这个讲究人,他连头发丝都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

  可他说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充满了故意为之的恶毒。

  我就是故意挑拨离间!

  他简直将自己意图写在了明面上。

  那时候的燕飞虹,已经受了很久的折磨了。

  红云魔使已经哼着歌儿,对他手臂下手,他真的很疼,很疼!他感觉鲜血一滴滴的流淌,他甚至知晓屏风另一边的手已经顺利去皮,翻出了血肉。

  魔主仿佛故意为之,没有让他看到手臂惨状。可有时候不看比看还要可怕,因为一个人的想象是最可怕的。

  燕飞虹能看到的,只是师弟的表情。

  师弟表情十分古怪,他明明可以说点什么,却一点为师兄牺牲的意思都没有。这个懦弱无能小人,就等着燕飞虹为自己牺牲吗?

  时间流淌仿佛也变得慢了。

  他感觉内心蠢蠢欲动,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当他可以动时候,燕飞虹手中随手抓住的剑没有刺向魔主,而是刺向了师弟的胸膛。

  直到鲜血飞溅到师弟年轻的脸蛋之上,燕飞虹方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居然安然无恙。

  魔使用的是一柄冰刀,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印子,融化时水珠就这样子一滴滴的淌落,给人自己流血不止的错觉。

  燕飞虹不知道。

  可他那师弟却看在眼里,所以他表情那般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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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燕,燕师兄。”

  师弟唇角不断咳出了黑色的血污,头软绵绵的垂向一边。

  这条年轻的生命逝去时,眼中尽是轻蔑和不屑。

  当他死了时候,燕飞虹咚的一下,跪倒在地。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根尖刺,刺入了自己的心头。

  燕飞虹沾满鲜血的面孔却很是狰狞可怖。

  魔主还在旁边给他配旁白:“这世上之人,有人会觉得自己有勇气,有人觉得自己有忠诚。可他们终究不过是被礼仪道德所驯化,生出这种自欺欺人的错觉。这些品德啊,哈,其实井没有。”

  伴随魔主狗屁不通的装逼的金句,燕飞虹却是跪着呜呜呜的哭起来。

  有那么一刻,燕飞虹举起匕首,比在自己咽喉,似要去死。

  然后那把利器终于哐当一下落在了地面之上。

  然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一开始他是给红云魔使当副手,过了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受了师父打骂,燕飞虹也学了门手艺活儿。

  等他学得差不多了,这时候魔主却找上来,继续施展挑拨离间大法。

  他让燕飞虹宰了红云魔使,替了魔使身份。

  这老魔使不中魔主的意,早让魔主不愿意。

  对此燕飞虹当然没有犹豫,他就这么抓住了这个升职机会。

  魔主在魔渊杀人杀得厉害,众魔内心惶恐,社交更是小心。加之原本得红云魔使时常批各色皮囊,一来二去,竟没人发现这红云魔使居然换了一个人。

  此刻在蜃楼之境,红云魔使这么忆往昔,记忆如走马灯似的划过了他的脑海。

  他不但想起自己怎么样成为红玉魔使,还想起慕容沉给他说的那些金句。

  “灵域稍稍平静,也不过是这二三十年,在此之前,还不是彼此厮杀,又得几时安宁。有人欲图攻占万灵天谷,天谷弟子照样要举剑杀之。莫非你们灵域修士入魔域之地,便是杀不得了?”

  “至于这人死之后,无论是化为飞灰,还是剥去皮囊,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沉是个很奇妙的人,他有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与此同时,所有的血腥在他跟前都变得轻松且日常。

  魔主眼里,井不觉得自己有哪怕一丁点儿的错处。

  这么想着时,红云魔使也不觉微微恍惚。当领导的都会吹,慕容沉把企业文化也搞起来。

  他既厌憎魔主,可与此同时,又下意识依赖魔主那种自信。仿佛这世间一切,本该如此。、

  好了,现在魔主要接手这件事情了,这甚至令红云魔使生出一丝兴奋。

  侍奉姜绿舟最痛苦的井不是需要忍受姜绿舟的性情,而是要羡慕姜绿舟的幸运。

  那样一个天之骄子,若能坠入泥中,狼狈不堪,也能令红云魔使生出几分欣悦。

  说来可笑,或许正因为魔渊出了这么一位魔主,这个世界才这么和平。

  魔主善于把握人心,就因为这么个投票制度,搞得魔使们互相猜疑。魔使们不断的拉帮结派,又不断撕碎这个联盟。每次投票之后,这些魔使就会心怀疑虑惊恐,再撕一场。

  慕容沉当魔主期间,确实是极费魔使。

  魔渊历来也不是个安然的地儿,历代魔主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都要杀数不清的觊觎魔主之位野心家。

  若论杀人数目,这代魔主手上沾的血是最少的。除了第一轮杀人立威,他剩下时间就是搞点投票就是了。

  就好似燕飞虹这件事,师弟跟原来的红云魔使都是燕飞虹自己所杀,魔主只负责动动嘴。

  然而他这个魔主杀的人少,魔渊魔修内斗搞死的消耗却是历代最多。

  这使得红云魔使甚至有一种错觉,魔主难道是灵域奸细,靠做魔域头头搞定魔渊?

  然而这个想法终究是可笑的。

  就好似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魔渊之所以受损严重,乃是因为魔渊不幸,有一位自私的领导者。而慕容沉在灵域只是随便挂了个不干活的马甲。

  若慕容沉成为灵域之主,那么诸般不幸就是在灵域之地了。

  正道奸细?不存在的。有人欺压自己人太狠,狠得跟奸细一样。

  慕容沉周身透着自私自利的混沌邪恶,可怕得令人胆颤。

  这时候风念念和李琼英一道,在浓雾之中潜行。

  雾越来越来,散发着赤红色的光彩。

  此雾似也没什么毒素,可那赤红的颜色仍然是令人不安。

  风念念想着自己瞧过的典籍,心忖那些典籍之上,倒是很少记载有雾。

  她也留意到自己手腕之上的腕铃,似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腕铃不似之前那般冰凉,反倒泛起了微微热意。

  风念念脑海里蓦然浮起了慕容沉那张无比美貌动人的面孔,心里微微有些异样。

  她有一种极古怪的感觉,仿佛,慕容沉就在附近。

  如此思之,风念念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慕容沉又怎么会在这里呢?此刻他应该在蜃楼之境以外,漫不经意的发呆。难道自己有些想他了?

  李琼英:“师妹小心,这浓雾有些古怪。”

  她为防万一,还取出了灵心丹,分给风念念服下。

  这灵药以丹火淬炼,也有一定清心宁神之效,配上内功心法,防止修士被蛊惑心神。

  风念念点点头,也化出符笔,捏在手中。

  这时候,浓雾之中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仿佛是有人在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