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一九章
作者:沉筱之      更新:2022-03-01 20:56      字数:4042
  孙谊年的夫人李氏犟得很, 章禄之审了她几回,关于竹固山,她半个字不肯透露。让她和余菡住在一起是谢容与的主意, 她二人不对付,一句话说不拢, 能吵上半日,谢容与在落霞院外放了录事, 嘱其将两人争吵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记下,果然两日下来, 白捡了不少线索。

  不一会儿, 青唯就把李氏和余菡带来了。

  李氏生得富态, 跪在堂下, 足有两个余菡宽。她知道自己这两日与余菡吵闹,心急嘴也瓢, 被人听去不少关节, 俨然没了刚来时理直气壮的架势, 蔫头耷脑地跪着, 行完礼, 在一众官爷里认出个熟脸, 立刻喊冤:“章大人,民妇当真冤枉!那竹固山山匪究竟怎么死的, 民妇带着两个孩子, 区区弱质妇孺,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章禄之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是冤枉的呢?玄鹰司刚要拿你, 你就跑了,逃跑路线之隐匿迅捷,没个三天三夜, 都追不上你,你要不是冤枉的,寻常弱质妇孺,都不敢效仿你这个逃法。”

  李氏听出章禄之言辞里的讥讽之意,面不改色,“章大人,您这可就是误会民妇了!让民妇离开上溪,都是民妇那死去相公的主意,怎么逃,往哪里逃,也是他一早计划好的,民妇哪里做得了主呢?”

  这个李氏倒不傻,左右眼下孙谊年已经死了,管它什么罪名、筹谋,全由他一人担了去,自己这里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

  “再说官爷都查了这么些日子了,总不至于不知道那死鬼的魂早就被城西庄子上的狐狸精勾走了,寻常连话都少跟民妇说,这样大的事,他哪会多跟民妇提呢?”

  余菡听她含沙射影,“哼”一声扭开脸。

  章禄之没理会她二人之间的机锋,继续道:“你说你离开上溪的路线,是孙谊年一早计划好的,那么本官问你,孙谊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让你离开上溪的?”

  “一早就开始筹划了,好像……好像就是上溪闹鬼前后吧……”李氏道,目色浮起一丝不确定,随即道,“不过他拖沓得很,本来一早走了万事大吉,他却缓了几日,硬生生拖到上溪封山。”

  章禄之听了这话,稍稍一顿,回身跟谢容与一拜,“虞侯。”

  谢容与“嗯”一声,让他退去一旁了。

  李氏说的与蒋万谦的供词不谋而合——早在上溪闹鬼伊始,孙谊年就计划着让他们秘密离开上溪了。

  适才谢容与也困惑,既然孙谊年一早就决定让蒋万谦、李氏等人远走高飞,为何不赶在封山之前,偏偏要拖到封山之后呢?

  眼下李氏给出了答案,是因为孙谊年临到头了忽然缓了几日。

  谢容与离开上座,步至李氏跟前,“他为何缓了几日?”

  “这……民妇不知。”

  谢容与又问:“照你方才的说法,上溪此前的封山之令,似乎并不是孙谊年下的?”

  李氏不敢看谢容与,她昨日与余菡争吵,隐隐得知这一位乃是京里来的王爷,听他问话,言语间也不由恭敬起来,“官爷是知道的,那死鬼……不,我家老爷,他这些年在衙门里就挂个职,正经差事半份不干,这上溪衙门,哪里是他能做主的呢?”

  此前余菡也说,孙谊年在临死的前一日曾坦白,上溪这个衙门,早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要送蒋万谦几人出城,是孙谊年、秦景山共同的主意,可他们最初没有成功,因为上溪封山了。结合李氏、余菡的说法,也就是说,上溪衙门里,另有一个人能越过师爷甚至县令,掌握上溪的生杀大权?

  谢容与清楚已经审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他盯着李氏:“那这封山禁令,最后是谁下的,你可知道?”

  “……不知。”李氏茫然的摇了摇头。

  谢容与料到她不知情,并不心急,而是缓声道:“上溪近年来多有闹鬼,但传闻中的这只鬼,是一只穿着灰袍,身形清瘦的野鬼,它时而出现在山林中,并不怎么伤人,你是上溪人,这事你知道的,对吗?”

  李氏点点头。

  “但是一个月前,竹固山上,忽然出现了一只红衣厉鬼。这鬼出现的第二日,上溪城中就死了人,死的这个人,正是县令府上的丫鬟绸绸,这事你也应该记得。”

  李氏又点头:“记得……”

  “绸绸的死相很惨,不似人为,又因上溪城中刚好有红衣鬼出现,所以官府怀疑是‘鬼杀人’,以此为契机,立刻封了城,并在山外设关卡,严查人员出入。”

  说起来,县令府上的绸绸,正是李氏房中,五岁幼女身边的伺候丫鬟。

  李氏听谢容与提及绸绸的死,不由心虚,“官爷……官爷想要问什么?”

  “不问什么。”谢容与道,“你适才说,孙谊年早就决定送你与蒋万谦几人离开,可是临到头了,他忽然缓了几日,以至上溪封山了,你们都没有走成。本官问你他为何要缓几日,你说不知道,本官是以帮你回忆,在他缓的几日间,上溪先是出现了一只红衣鬼,尔后死了一个绸绸,那么本官再问你,孙谊年拖沓误事,与红衣鬼、或是死去的绸绸,有关系吗

  ?”

  李氏一听这话,脸色蓦地发白。

  她睡着头,手指捏紧裙裾,“官爷,民妇、民妇都说了,衙门里的事,民妇从来不过问的。”

  她到底不是什么能人,面对谢容与再三迫问,那一点慌张的心绪哪里能藏得住呢?

  谢容与垂眼看她,不出所料,这个李氏果然隐下了不少内情。

  孙谊年到底是她的夫婿,是她一双儿女的生父,哪怕要离开,她如何能走得这样干脆?

  再者,小野的脚程谢容与是知道的,加上玄鹰司的兵力,追李氏这样一个妇人居然用了三天,即便有孙谊年事先筹划,李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如何能躲得如此隐匿?

  李氏听上头半晌没有声音,微一抬目,对上谢容与冰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官爷……不,王爷,民妇、民妇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了,”她慌不择法,竟伸手指向余菡,“封山前的几日,老爷都与她在一起,王爷想知道老爷为何拖沓误事,可以问她……”

  余菡一听这话,登时来气了,“你自己答不出官老爷的问话,推到我身上,哪里来的道理?!”

  章禄之一看两人吵起来,本来要出声呵斥,却见谢容与摇了摇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登时息了声,不阻止了。

  “怎么不该问你了!也不知那死鬼上哪儿找了只野狐狸,还在外搭了个狐狸窝,魂儿都被勾去了,那阵子连着几日不着家,要不是你,我早走了,哪还能拖到今日!”

  “哦,这竟怪到我身上了!”余菡也不是个好脾气,回嘴道,“你去上溪城中问问,谁不知道老爷家养了一只河东狮?那几日不是你跟他闹,说他不顺着你的心意行事,将他撵出家门,他至于到我这里来,拖到封山了还走不了么?当初他好心让你离开上溪,你不买账,这回他死了,你倒是跑得跟只兔子似的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给了我一个狐狸窝,我这只狐狸好歹知道折回去看他一眼,你跑的时候,想过他的安危么?”

  李氏道:“你是回头看了,可你救得了他么?”她冷笑一声,“一个戏子,倒是在我面前唱起情深义重了,他是不是还给了你一箱金子,让蒋万谦扮作老管家送你离开?”

  余菡扭开脸,“是又怎么样?”

  “你当那死鬼这是关照你呢?”李氏道,“竹固山山匪一死,他的心早就凉透了,这几年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让他醉生梦死的温柔乡罢了,你是谁其实根本不重要。他真正想要送出城的是蒋万谦,让蒋万谦扮成你的车夫,不过是借着你的身份给蒋万谦打掩护呢,到时候要真被人拿住,出头鸟也是你不是?你当他真的在乎你?戏子薄情,他再清楚你这个人不过了,只要给了你一箱金子,你就能什么也不问,干净利落地走。他这是拿这箱金子,买你的命!”

  余菡听了这话,怔了怔,目色不由一阵空茫。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性命之忧徒步折返山间,求玄鹰卫带自己去找他,她想起终于找到他时,他望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最后说,他对不住她。

  原来这句对不住,不是因为他死了,以后不能陪着她了,而是他从来就没有在乎她这个戏子。

  李氏的话跟刀子似地戳着余菡的心窝子,余菡忍不住站起身,狠狠一跺脚:“这冤家!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可她虽是个低贱的戏子,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就这么输了,那叫什么话?

  情字上败下阵来,她就要在理字上争个长短!

  她叉着腰,看着李氏,“我原想着我到底是个妾,你是我的当家主母,话里话外都与你客气,帮你隐瞒。你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就把当初绸绸的死摊开了说个清楚明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多月前,老爷催促你离开上溪,可你偏不愿,说什么绸绸干了脏事,非要让他处置了绸绸才肯离开。老爷不想处置绸绸,你就把他撵出家门,他没地方去,只好到我这里来。后来没过两日,绸绸就惨死在县衙附近,我当初还道这事怎么这么巧,眼下看来,害死绸绸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过会儿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更,等不及可以明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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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总结了一下之前的更文规律,本文从五月开始更三休一,即更三天休一天,昨天1号休了,接下来就是2,3,4更新,5号休息,以此类推,这样我身体吃得消,也能有时间捋大纲保证质量,同时更新也能规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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