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谈好了竹子的种类，凌哲瞧了瞧日头，赵大懒这会儿正站在外头等着他们。凌哲回头瞧着竹青。“竹娘，我们该回去了。”

  “成。凌公子和阳阳慢走。”

  竹青起身把方才记录下来的清单仔细对折好，小心的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宋祁瞧着凌哲他们起身走了，身子下意识的便弹跳了起来，跟着凌哲他们超外头走着。可还没走两步，他只觉得衣服领子被什么勾住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喂！竹娘，你快放开我！”

  向阳和凌哲都回头瞧着竹青，宋祁现在被她拽在手上，他们也不大明白竹青的意思。

  轻轻咳了一声，竹青对着凌哲弯了弯腰，“凌公子您带着阳阳先走吧！这家伙儿今儿竟然敢回来，他一定没想到要离开这儿了。”……

  向阳默默提宋祁默哀了一阵儿，回头干脆的拽着凌哲朝外走，“去下一家啦！人家的家室我们还是不要过问啦！”

  “嗯。”

  凌哲跟着她出了门，和赵大懒打了声招呼，三人便朝着下一户人家去了。

  而宋祁这会儿却只能独自面对着竹青，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大懒没有急着去赶马车，而是带着二人去了‘竹户’西侧的皮草阁。

  洛阳城靠山傍水。竹山除了盛产竹子，还有这许多不为人所知的飞禽走兽。

  赵大懒带他们去的正是一户专门靠打猎为生的老猎户家里。

  “公子，您要的皮草晓得倒是并没听说过咱们这儿有。不过这家老猎户家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您要不要看看？”

  凌哲抬了眸子瞧了他一眼，他们目前已经站在人家皮草阁的门前，他还能说不嘛？

  赵大懒摸了摸后脑勺，什么也没说，上前敲了敲门。

  心底确实害怕极了。

  这件事儿就连大师傅他都没有告诉过。他本来想着反正都是凌公子清单上给的皮草吗？这全天下皮草多了去了。老猎户家的说不定正好有能碰上公子心意的呢？

  可这回儿到了门前，赵大懒犯了难了。

  他犹豫不决的抬了抬手，终是没忍住，回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懒哥？”

  向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弄蒙了。想上前搀起他，谁知道身后却被凌哲拉住了手。

  “小哲？”

  赵大懒低着头，面上一片凝重，“公子，大懒错了！”

  “哎？”向阳不太明白，凌哲却冷淡的开了口，“敲门吧，下次不要这样了。”

  赵大懒一听这话，面上顿时一亮，“好嘞！小的记住了！”

  向阳瞧着面前身材魁梧的男人突然蹿起身来，跑到前头开门的样子，目光里透着一片疑惑，“你们打什么哑谜啊？快告诉我！”

  “大懒哥没找到我要的那种皮子，这里可能并不是咱们需要的货。阳阳——咱们要不……”

  “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向阳一把抓住他的手，“哎，反正来了都来了。也就在青姐姐家隔壁，我不累！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呗。要是没有满意的咱们再离开便是。”

  “唔，好。”

  “你怎么没告诉我咱们要买皮子？”

  向阳悠的转身看着他，眉头拧成了麻花。

  “你要做包……”

  “你都知道啦？”

  向阳面上一红，她只是想过用皮子做包，应该背起来感觉跟现代的很像。方便，还好看。

  可她画的图纸边上备注的材料明明就是布。

  没想到小哲连这些都知道了。

  赵大懒敲了半天门也没见这有人过来开门。他脸上黑的跟锅底一样。这庄老三是个脾气顶古怪的老猎人。虽有一身好打猎技术傍身，可为人孤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即便是生意上门了他也并不会给人好脸色瞧。

  可就是很多过往的商贾都喜欢从他这里预定皮子。

  赵大懒也只是提前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并没有跟他预定需要什么货物。

  这老家伙儿不会是记着今儿并没有生意，所以一切敲门的人都要被他拒之门外吧？！

  完了完了！

  这下他赵大懒彻底是不知道该怎么身后的两个人交代了。

  凌哲一边回答着向阳的话，一边瞧着赵大懒那边的动静。

  “包的想法很好，我很期待阳阳要做的包。”

  哼，看来这一户的主人并不待见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呢。

  凌哲低了低眉，眼底忽而变得随意而轻松。

  向阳顺着他的眸光看着远处，赵大懒这会儿耷拉着脑袋，那模样让人一瞧就知道他这一趟敲门的结果了。

  向阳转身靠着凌哲，语气里带了丝难得的失望，“看来这一趟算是彻底的白跑了。”

  “嗯。”

  “还想着参观参观，物色物色人家本来就有的货的，这下看来咱们连门都进不去。这参观什么的，还真的是完全可以免除了。”

  凌哲揽着她的腰，听她这么说，眸底渐渐的沉了许多。

  “走吧走吧！咱们不要让大懒哥那么难堪嘛！你瞧瞧他，这会儿连回都不敢回来了。”

  向阳转身看着凌哲的眸子，谁知这人面上却镇定如斯。

  “阳阳，你等下。”

  他放开了向阳，独自朝着人家的房子走去。

  赵大懒听见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吓得腿都哆嗦了。

  “公子！小的——小的这回算是彻底搞砸了。”

  “他只见预定的客人？”

  “是的公子！”

  “那，看来今天他并没有客人可见了。”凌哲笃定的说。赵大懒瞧着他淡然的眸光，突然也没那么害怕了。

  “凌公子，小的也是这么想的！小的敲门敲得手都疼了，这老家伙儿还是不肯开门。”

  “他是什么样的人？”

  赵大懒耐心的给凌哲解释了一番，“就是个靠打猎为生的猎户。脾气很倔。臭规矩一堆。”

  “你去照顾夫人。”

  凌哲回头看了一眼冲这边瞧着的向阳，扬起唇角对她一笑。

  赵大懒这会儿呆在这里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见人了。既然公子有任务安排，他自然也就乘机溜了。

  凌哲瞧着门前有些破旧的木门。猎户在门口挂了三串干辣椒，一串蒜头。虽说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吃食。可凌哲却皱了眉头。这辣椒是倒着挂的。蒜头就挂在大门的正当央。寻常人家哪里会这么干的？

  他伸手拽了拽那串蒜头，手也只是刚巧碰上那串蒜头而已，谁知道那蒜头串儿下半部分却突然掉落了一部分。

  “……”

  凌哲蹲下身去想要捡起来给人家接上去。可蒜头串儿似乎被人刻意修剪过一般，他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根能和门上挂的那串蒜头的能系在一起的地方。

  “红椒，蒜头串……难道……”

  凌哲眸底一凛，回身看了一眼给向阳遮着阳光的赵大懒。他似乎明白了。

  今儿人家并不是没有客人，而是即便是客人亲自来了。这户猎户还是需要一个秘密的约见方式。

  凌哲抬了抬头，瞧着天空的太阳，他们过来这边的时候也不过刚过了午时三刻。而蒜头断裂的地方，正好是整串儿四分之一的地方。

  漆黑的凤眸里飘过一抹明光，凌哲伸了伸手，淡定的敲响了房门。

  “公子！没用的！老家伙儿这是摆明了不想搭理咱们啊！小的看啊，咱们还是回去吧！”

  向阳和赵大懒站的位置只能瞧见凌哲伸手准备敲门。耳边响起了三长两短的笃笃敲门声。不知为什么，向阳突然有种这是小哲在跟什么人对暗号的感觉。

  赵大懒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自责着。这会儿竟然都说到要回去给张楚随便处罚了。

  “你别吵了！说不定就成了呢！”

  向阳眼底泛着精光，她相信小哲做事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要是压根儿就没希望的话，他一定不会伸出手去做这件事儿的！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就在凌哲敲了第三次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时。瞧着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了开来——

  凌哲眉心一紧，退后一步，让门里的人出来。

  那是一位身穿皮草，腰间挂着刺刀的中年男人。

  他满脸的络腮胡子，鬓发有些微白，整个人却瞧着精神挺足。其中最让人心颤的却是他脑门上那道疤痕。不长，瞧着却像是被野兽的爪子狠狠抓了一次一般。

  凌哲端详那人的时候，那猎户自然也在瞧着凌哲。

  敲门的这位公子身着一身白衣。这会儿面上似乎多了一抹紧张的神色。猎户知道，见着自己这副模样的人能保持冷静的实在也不多了。不过……

  “你不是梁公子？你是谁？”

  猎户的面上竟是比凌哲还要森冷上几分，眉宇间不耐的皱成了一道沟壑。

  凌哲忍着向后退的想法，抱拳恭敬的说了一句，“在下凌哲，路过贵铺子，想瞧一瞧您铺子里的皮草。不知道主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

  “公子是外地人吧？”

  那人一脸笃定的瞧着向阳。见他点了点头，声音突然降了几分热，“既然是外地人，那么我拜托你好好打听打听我们这儿的规矩再上门。”

  话刚说完，那人竟然想直接回屋了。

  凌哲站在原地，心底一怔。

  毫无疑问，对面的这个男人确实带着一股子野兽的霸气。那副盛气凌人的感觉并不是虚张声势出来的。

  凌哲紧跟在她的身后，上前一步，趁着那人关门的空档，伸出一只脚直接将人家的大门牢牢地撑开了一道缝！

  男人见他这样，面色突然黑的如同一块儿木炭，“小子，你什么意思？”

  凌哲抬头看着他，“这位大爷，您开铺子哪儿能有据客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你说客人，小子，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猜到我跟梁公子的暗号的！”

  凌哲并没回答他，而是将修长的腿直接探进了他的铺子。

  “让我进去，我就告诉你。”

  “……你！”

  那男人面上一青，手上拦门的力道倒是丝毫都没有减少。

  “你以为一个问题就能让我破例给你进来？做梦去吧！中午不见客！不接生意。门口在那边，马骝的请你！”

  凌哲回头看了一眼殷切的瞧着他的想要，握了握拳头，这才开了口，“你的辣椒，还有你的蒜头，你难道不是想说今儿午时三刻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猎户背对着向阳，突然面上一僵。

  他想了那么久的一个暗号，竟然被这小子轻轻松松的就破解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到我这里来就是想向我展示一下你聪明的？”

  凌哲也不急，把方才见着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这会儿有一字不落的说了一次。

  “在下凌哲，路过贵铺子，想瞧一瞧您铺子里的皮草。不知道主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

  “就只是看？”

  好运的是这人这一趟竟然并没有拒绝。

  凌哲心底虽有疑惑，但也只能见招拆招了。他坚定的回了一句，“是！”

  “小子，就你一个人来的吧？”

  那人让开了半边身子留着凌哲进去。可凌哲却并没有动。

  “还想不想进来？不进来我可要关门了？！”

  猎户不耐烦的拍了拍门框。

  凌哲云淡风轻的瞧着他，“大叔，您别急，我并不是一个人来。我的妻子，还有朋友都在外头等着。不知道大叔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

  “妻子？”

  猎户顺着凌哲手指的方向一瞧，那儿果然站着一个面露桃花，唇带微笑，一身粉黛绸缎的漂亮女子。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依然身怀子嗣了。

  “成了！磨磨唧唧的，赶紧叫她过来！反正我的暗号已经被你破了，现在时程已到，该来取货的没来，倒是把你们几个不相干的人给等来了。”

  凌哲放着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把向阳牵了进来。

  赵大懒毕竟是头一回进来这猎户的铺子，这会儿两只眼睛只顾着盯着房内的摆设看了。

  这猎户的铺子不论是墙上，还是桌椅上，全部都是用兽皮剪裁装饰而成。地上铺着一张面目可憎，青面獠牙的野兽皮子。赵大懒给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工，什么时候瞧见过这样的仗势。向阳还没说什么，他倒是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