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宋明倒是比竹青提前回来了。

  他赶着牛车到了凌哲身边，把车停下来看了一眼四周，“公子，竹娘人呢？”

  “她去找挖笋的人了。”

  “哦。多谢公子。您跟这位夫人快些上来坐坐吧！我们一会儿就能回‘竹户’吃晌饭了！”

  想着方才宋祁那般愁的样子，凌哲眉头一紧，“是吃大锅饭吗？”

  “……怎么？公子吃不得大锅饭？”

  宋明眼底复杂的瞧着他。看着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只怕他可跟大家吃不得大锅饭吧。

  凌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他话。

  向阳握着他的手，大锅饭又如何，她心底知道小哲这是替她在担心。小哲其实一点儿都没有看不起大锅饭的意思。

  “放心吧！我吃的惯的！我从前可就是吃大锅饭长大的。”

  “你这个身子并不是！”

  凌哲还有些在意。

  不过向阳却笑了笑，“其实你不知道，大锅饭的味道有时候会更香。你要是实在担心，我门晚上回去再让张叔给我们加几个菜，吃得好一些不就好了？”

  凌哲听了这话，面上颜色才好了一些。

  赵大懒跟宋明坐在一块儿，这会儿面上笑得欢实，“宋哥，你误会了！我们夫人这会儿正怀着身子呢！公子怕她吃的不好！这才有这么一问！”

  “原来是这样啊！凌公子，您莫怪啊！宋明我五大三粗的，直肠子一个，想到啥说啥。您看，这还误会您了！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

  凌哲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正值这时，竹青也带着人回来了。

  “大家都各自抄近路回去。我带着几位客人从大路坐牛车！辛苦各位了！”

  她身后跟着四个扛着竹篓的伙计，每人身上都带着一套完整的挖笋工具。这会儿听见竹青这么一说，立刻声音整齐洪亮的回了一句。

  “是！”

  竹青坐上牛车，宋明这才甩了鞭子赶车出发。

  “凌公子，原来你会笑啊！”

  竹青方才出来的时候刚巧瞧见了这位淡漠的公子那抹清甜的笑容。配着这小公子斯文俊秀的气质。竹青眸底一亮。

  向阳拉了拉凌哲的胳膊，下意识的护着他道，“他怎么能不会笑呢！他只是笑点比较高，一般事情惹不笑他罢了。”

  “笑点？”

  “啊！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笑的尺度吧！有人尺度大一点，有人尺度小一点。青姐姐，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竹青爽朗的笑笑，“那我是不是笑点特别低的人那种人？”

  撇了撇嘴，向阳瞧着前头的路，心想着，这还是听懂了嘛！

  “不过夫人，你画的那样东西，我很感兴趣。瞧着样子非常适合妇道人家使用。而且料子也不需要太好。最重要沾水不烂。晒久了不干瘪。我说的对吗？”

  向阳眼底一亮，“青姐姐你有推荐吗？竹子这方面，你可算得上是行家啊！”

  竹青弯了弯唇角，“嗨，什么行家不行家的，我也是跟着爹娘学了几年门道，能糊弄生活罢了。成吧！等回头吃完晌饭，我给你看看哪些竹子比较适合你那个衣架。”

  “价钱呢？”

  凌哲并没有看着竹青，不过话却是对她说的。

  竹青瞧着这个冷冰冰的公子，竟然也不气，开门见山的说，“等我把竹子种类定下来，然后再告诉你们。”

  “成。”

  “不过嘛——”

  她瞄了一眼赵大懒，他这会儿一言不吭的坐在前头陪着宋明说话，可竹青心底清楚着呢。这人两只耳朵竖的比兔子还高！

  “不过什么？”凌哲眼底有些不耐。

  竹青一拍手，“不过我挺喜欢这个衣架的，凌公子，不知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做这个？”瞧着凌哲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竹青额上顿时冒了一地冷汗。平日里见了不少生意人，他们或怒或和气，一切都摆在颜面上，很好谈生意。今儿遇到这位，头一眼她以为只是个肩部能扛，手不能提，一点儿行情都不懂的文弱书生。这会儿生意上的一切事宜似乎都是他在跟自己直接交涉。

  竹青当下就傻了眼了。

  “您放心！您是宋祁的小少爷！我们这边一定会挑选最好的竹子给您当材料。以后需要竹子你们铺子只需要开口，我们保准一点儿都不会少了您的！”

  “衣架……”凌哲皱了眉头，衣架是阳阳画出来的。要是一块儿做这个，他们五金铺子可就……

  竹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得，面上一笑，拍着大腿就说，“公子放心，衣架制作方面，我说的合作也只仅限于给你们提供上等的原材料。我们能帮衬的都会帮忙。但是我们不要货价。能跟您分点利，我们就很知足了。”

  向阳靠着凌哲，“不要货价啊……”

  竹青点了点头，“是的夫人。”

  向阳和凌哲对视了一眼，彼此心底都有了些想法。

  凌哲望着身边后退着的竹林，方圆五里内全部都是‘竹户’的林子。若是一直在这里进材料。别说是衣架了。只怕要是阳阳以后想出了其它竹子做的东西，他们也无需害怕在原材料这一块儿上短缺了。

  向阳心底也觉得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最终的是这还前带着一些裙带关系呢！

  青姐姐毕竟是宋祁的姐姐。虽然……

  向阳低了低眉，宋祁那家伙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从气势上瞧着就没有青姐姐可靠。

  瞧着对方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我听我家相公的！”

  竹青立马把视线转向了凌哲。这会儿一对晶亮的眸子把凌哲紧紧盯着，就盼着他能立马同意这门生意。

  凌哲抬头看她时，眼底似是被竹子渲染了一般，此刻竟然变得柔和亲善了许多。至少竹青是这么想的。这人并不想第一眼瞧见他时，他给人的感觉。

  “竹娘，你真的想好了？我们这是长久的生意，如果答应你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风险，你还得跟着咱们一块儿担着的。”

  “哈哈，凌公子放心！竹娘同竹子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生意也大大小小的做成了不少。这点市面还是能预见的。竹娘不怕！”

  凌哲这才笑了笑，“等我们回了富春城，我们再根据衣架情况和你谈一下其中的利可以吗？”

  寻思了一番，因着是做新鲜事物，谁也不能保证第一批的货做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差错。凌公子这么决定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成！竹青相信您和夫人。”

  由着向阳掰着他的手指，凌哲也轻轻点了点头。

  竹娘瞧着面前安逸的一对小夫妻，男人清俊冷漠，骨子里头却满是柔情。女人长得甜美，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眸子泛着水光。倒映着竹林的斑驳身影。她的小腹微微凸起，这会儿面上笑得更是恬静柔和。

  不知怎么的，竹青突然就有些羡慕的紧。

  “宋明，赶快点儿！你闲游啊！这都快饿死了！”

  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这会儿她是怎么了？

  宋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当家的，竟然在她眉宇间瞧见了一抹百年难得一见的烦躁。

  “竹娘……”

  “快走！”

  “好嘞！”

  宋明也不是个多嘴的人，瞧着竹娘的面色并没有什么事儿，他也就不胶着于这个问题了。

  拉车的牛是一头浑身黝黑，体格健壮的大黑牛。随着宋明的一鞭子下去，那牛牟牟的狂吼了两声，眼睛一红，撒腿就狂奔而去。向阳下意识的靠近凌哲，手扶在小腹上。

  耳边吹着竹林里沁凉的风。牛车轱辘压在石砖上发出咯咯声响。他们进山的时候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而回去却只拥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下车的时候竹青站在牛车边上冲向阳伸出了手，“夫人，您身子没事儿吧？”

  “青姐姐，你比我还大呢！别夫人夫人的喊我。听着好老成！”

  向阳面上不干的撅了撅唇，哼唧了一声，让她扶着下了车。竹青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愣，“宋祁跟你们的关系……竹青怎么敢冒犯！”

  向阳转头看了一眼凌哲，瞧着他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而是和赵大懒聊着这批竹子砍伐的事宜。向阳附到竹青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青姐姐，我们家小哲跟他舅舅的关系并不好。不过虽然如此呢，宋祁一直在我们家住着，都有大半年了。我们就跟一家人似得。你不需要跟咱们这么客气的。”

  “哎？你不是说她在桃坞当了个教书匠？”

  向阳一拍脑袋，“瞧我！他啊是教书匠没错！可是他连自己的私塾都照顾不好。卧房都让人给烧了。而且他是小哲舅舅的属下，我们也是看不下去了。你懂的——

  “……我知道了。”

  竹青眼底沉了沉，无形中翻滚着一阵激涌的狂风巨浪。

  这个死小子，竟然混成这样！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当下，竹青却笑了笑，“夫人，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竹娘可就不客气了！”

  “嗯！青姐姐你随便叫吧！”向阳面上一喜。只见着竹青转了转眸子，爽朗的叫了一声，“阳阳！”

  “哎~”

  凌哲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两个女人互相笑着，似乎他才走开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一股说不出的亲昵。

  向阳冲他眨眨眼睛，“事情都谈好了？”

  “嗯。大懒说竹娘这里就有现成的车，竹户的伙计众多，也不需要再找人手帮忙搬运了。”

  凌哲砖头瞧了一眼竹青，见她果然点了点头。“没错！你们别看我这里现在人少。我都给他们排好了作息。单号一波上工，双号一波上工。还有逢节日上工的。要是需要人手的话，我让人去通知一声，大伙儿铁定能来！”

  向阳眼底一亮，“青姐姐！你好聪明！”

  竹青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这全是开这家‘竹户’慢慢摸索出来的经验罢了。不值一提！”

  也不知在想什么，凌哲只瞧见身旁的女人突然低了头闷闷的笑了起来。他看着竹青离开，去安排今天中午晌饭的事情。寻思了一下方才两人的对话，凌哲拉着向阳的手跟着竹青落了好长一段距离，“阳阳，你露馅儿了！”

  “有吗？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向阳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被身边这小子给蒙了。

  “好啊你！你诓我！”

  向阳撸起袖子伸手就朝他身上敲了两拳头。当然以她的力气。打在凌哲身上也只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向阳撇撇嘴，她只是听着竹青说了这里的伙计做活儿的时间。向阳立马就想到了五金铺子。虽说如今五金铺子在狄大爷和秋儿的经营下已经有了些火候。货虽不多，也算得上精。

  可是以后……如果不想办法扩充人手，只怕五金铺子越来越大，他们关门大吉的时日也就越来越近了。

  瞧着竹青，向阳自然也有私心。如果能招揽她这样一位能干的女强人。到时候还怕关门？

  这事儿向阳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特别的激动。若不是考虑到今儿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说不定向阳这会儿已经拉着人家的手把心思说出来了。

  这么想着，向阳忍不住咯咯笑着。身边的人能看出来自然是很正常的了。

  凌哲直视着向阳的眸子，乌黑的凤眸对上游移不定的桃花眸子，向阳被他看久了，老样子，面上通红的转过身去。她激素后没办法和这人这么对视嘛！

  一个男人眼睛长这么好看！可恶！

  低低的笑了一阵儿，凌哲早就发现这一点了。阳阳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跟他一块儿洗澡，床第之间偶尔也很热情。这么主动的阳阳最让他心软的地方便是这条了——跟他对视上了，阳阳会害羞。

  “好嘛！看出来就看出来嘛！那你说，我想的能行不？”

  凌哲转了转眸子，看着跟做饭的大师傅聊着天的竹青，正巧这会儿宋祁探着头从屋里出来。垫着脚鬼鬼祟祟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凌哲扬唇一笑，眉眼间多了一丝狡黠。

  “或许，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