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澜院背靠着洛阳渠，面对着洛阳有名的象来街。

  占地足足有奉宾楼十个都不止。凌哲进了院门，入眼的便是一排人把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走进了看才发现，原来好多都市昨天一块儿来核对身份的。

  这会儿考核官正在前头站着，四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本子，一支笔杆子。似乎在记录着什么。凌哲瞧着面前是十个队伍，每一个队伍都很长。他有些踟蹰。宋祁把他的被子和褥子都放到他的脚边，心底有些着急，这么多人，这得陪着他排到猴年马月啊？

  “那什么，你自己排着队？”

  “嗯。你快回去吧！”凌哲心底还记挂着阳阳，这会儿人多也顶多就让他更加烦躁了一些。不能提早回去见她。

  宋祁见他都开了口了，这才彻底安下心来。“我可真走了！你别后悔啊！”

  “走吧走吧！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啊！”

  凌哲跟宋祁比较舒服，这会儿说话倒也挺随性的。宋祁看他那个样子，站在原地，面上沉默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话都到了嘴边了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罢了！让他们分开一段儿也不是什么坏事。走就走吧。

  院里除了这回参加科考的众位读书人和前头那四个监考官大人之外，凌哲还瞧见了五排士兵站在墙边。那仗势仿佛有人犯事儿的话，他们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把人带走。

  凌哲转了身子，一双漆黑的凤眼仔细的看着前头那四个老态龙钟的大人。凤羽之前都有跟他介绍过。那个穿紫袍的中年人叫刘金义。是洛阳的知州。在这洛阳就属他的官职最大。他身旁，左边那个蓝袍官府名叫李仁。是洛阳的参政。至于他右边那位，一身白袍的梁宗寿。则是沭阳过来的通判，官拜六品的随身史官一位。这次能让他才监考。确是刘金义属意所为。

  这四个人一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是银王的人，难道这还不清楚。

  凌哲转身看着在人群里认真核对来考试的人员信息。那人长得一副大肚皮，这会儿面上留着一道山羊胡须。依然白的如雪一般。

  这人叫关诺。是为了此次科考第一场特地从临安赶过来的京官。其官位仅次于临安知州。

  哼，这么任劳任怨的登记考生姓名，还一个个核实身份。聊的那么欢实。不想让人怀疑他都很难吧。

  凌哲本来还想着再在角落里待一阵儿再挑个队伍短一些的直接过去排着。眼角却瞄见有两个扛着长矛的侍卫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凌哲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低着脑袋恭敬的等着对方说话。

  那两人过来瞧了一眼凌哲从上到下的穿着，“你是凌哲？”

  “是。”

  “那好！你跟我们来吧！”

  “这……敢问差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个头稍微矮一些的侍卫抬头看着他，“上面交代过，若是有一位叫凌哲的公子来参加科考，我们得直接带人过去。您就不需要再排队了。”

  “这……这恐怕不好吧？”

  凌哲眼底微闪，心底有些莫名，是什么人竟然这么照顾他？

  “让你走你就走！别磨磨蹭蹭的！有着便宜不占，你是不是傻？”

  个头高一些的侍卫直接过来夹着他的胳膊，把人拉到了前头检查核对身份的几个大人面前。

  刘金义依旧和他身边的李仁和梁宗寿二人嘀嘀咕咕说着话。而他们的声音又明显比周遭排着队等的着急的众人要小上很多。所以也没什么人在意这边。

  “大人，他就是凌哲。”

  侍卫把凌哲拉到刘金义的面前，还没等他站稳，那两个侍卫已经退了下去。

  “哎？怎么回事啊这是？”

  凌哲傻傻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转头看着刘金义三人的时候，眼底还多了一丝慌乱。身子自然而然的准备下跪……

  “哎哎！别别别！凌公子千万不要客气，跟我们用不着这些礼节！来把你的身份文书再给我们三人看一看！”

  “大，大人，给！”

  凌哲从包袱里取了身份文书交给了刘金义。只见三人对着他的文书嘀咕了两句，瞧见上面有他昨天来盖得章，这才点了点头，“没错了！就是你！凌公子，这回科考可是要加油啊！不能让……哦，不对。您好好考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会行个方便的。不过嘛，这试题倒是绝对不能先透露给你的就是了。”

  凌哲赶紧陪着笑道，“这是自然！三位大人辛苦了！多谢大人们给行个方便。那我这……可是能进去了？”

  人群之后再往澜院进去便是正式的考场了。凌哲刚刚瞄了一眼，里头倒还算干净，没人一个单间，那单间虽然只够站两个人的，但床板，桌椅都已经准备就绪。这会儿就等着各位考生进入考场了。

  刘金义转头跟另外两个人合了个眼神，最后笑了笑，不太好意思的说，“凌公子，咱们三个虽然过了，但是啊，这审核呢，还得咱们关诺关大人才能一锤定音。你还是到他面前给他看一眼吧。我们几个已经放行就可以了。他不会再为难你的！”

  凌哲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谁知道不看还好，一看，那叫关诺的中年人这会儿正吹着胡须紧紧的盯着他。那双犀利的眸子这会儿睁得跟牛眼一般。

  凌哲心底顿时一愣。偏偏刘金义还在他身后不断的说，

  “凌公子，没事儿的！关大人为人耿直了些，但还是很好说话的！你快去吧！”

  凌哲不好意思的笑笑，“那行！学生这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凌哲也不说什么了，拿着手里的文书直接朝着关诺去了。

  他身后的三人，刘金义这会儿笑了笑，“这个小辈不简单呐！”

  李仁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眼底有些不大明白，“大人？您是说？”

  “嗯，那个叫凌哲的。你还记得是谁让咱们通融通融的吗？”

  李仁愣了一下，他并有接到上面的通知，也没人跟他打过招呼，这事儿还是今儿知州亲口跟他说的。梁宗寿扶手低眉道，“大人，这不是临安来的那位特地嘱咐的吗？咱们位底职卑，哪有不听的道理啊。”

  刘金义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三人便安静了下来。

  凌哲到了关诺身边，低着头看着他的官服裙摆，“学生凌哲，拜见关大人。”

  方才离得远了还没发现，到了跟前，这人竟然呼吸走路都能带出那么大的动静。

  关诺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瞧他长得虽然瘦，可个头却比自己高上一个头。望着也是一表人才了。只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到后头跟大家一块儿排队去！”

  不知趣。

  凌哲眼底一沉，他把手里的文书递到关诺的面前，儒着声音道，“关大人，这是学生的通过文书，还请您过目！其他三位大人都已经属意了。”

  凌哲微微扬起了唇角，既然你们四个想要玩儿，他奉陪就是了。

  关诺看着他手里捧着的文书，也没有动弹，只是盯着他的目光越发的深邃了。凌哲还注意到，他这会儿眼底冒着火，要是眼神能烧死人的话，他这会儿恨得要死的人，会是谁？

  凌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明显这个人不是他了。那是？

  刘金义三人？

  哼，这些人倒是装腔作势。

  “大人，您看这？”

  关诺一把夺过凌哲手里的文书，拿着狼毫笔在上头狠狠的画了一个勾。“你进去吧！”

  “……是！”

  取回自己的身份文书，凌哲不甚在意的瞄了一眼上头的那个勾。啧，真够狠的。连他名字那一块儿都被划通了。凤泽国但凡参加科考的读书人回回都要经历这么一趟被打钩的经历。

  每年都有考试，如果有人年年参加，年年又都没有通过的话，那他的身份文书肯定是要被划烂的。

  这会儿是有些心疼自己的文书了。

  凌哲转了转眸子，眼底染着一丝愠恼。关诺吗？够狠。

  他离开了却不知道，他身后那些排队排了老半天前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读书人这会儿一个个都跺着脚嚷嚷着“凭什么让他先啊？”“他明明最后才来啊！”“你们能不能公平一点儿啊！排队啊！不会吗？”

  关诺站在最前头，这些话自然也全是冲着他叫的。后头的三个大人竟似乎一点儿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唠着嗑。

  关诺被嚷嚷的烦透了，索性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吵什么！吵什么！你就们会吵！”

  “这……”

  人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除了一些胆大的还在小声的嘀咕之外，已经没人敢直接顶撞关诺了。

  关诺迈着步子在十个队伍之间慢慢地走着，“你们！想要公平？想要不排队直接进去？”

  他转身指着前头叫嚣的最大声的几个男人，“我告诉你们！今儿是来参加科考！你们学了那么多年，这样的你们到底是一坨屎还是一枝花！今儿有本事咱亮本事！好好答题！要是没那个本事，别跟我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没有好的地位，让人看不起，踩在脚底！就是这么残酷。懂了吗？”

  “……”

  关诺回到刘金义面前的时候，本是嘀嘀咕咕的人群这会儿静默的跟参加丧事似得。

  刘金义瞧着大伙儿都没了动静，走上来拍了拍关诺的肩膀，“关大人，您这话可就说的太重了。这些年轻的读书人还有很多不错的机会等着他们的呢！是吧！大家！”

  “……”

  人群依旧一片鸦雀无声。

  刘金义尴尬的退到后头，伸手跟关诺示意道，“关大人，您继续！继续！”

  “哼！狗腿！”

  关诺转身看着人群，眼神儿扫到的地方，大伙儿都不由一抖。渐渐地，有人开始嘀咕起来。

  “关大人说的也对。什么样的将来还得看咱们自己啊！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对！”

  “对啊！”

  关诺瞧着面前重新振作起来的读书人们，这才满意的低下了脑袋。

  凌哲一个人呆在考场里坐着，也没人进来发考题。倒是隐约能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他过去的时候，刚好就听见了关诺的那一番话。

  微微扬起了唇角，凌哲又退回了屋里，安静的等待着发卷。

  他眼底坚定的看着干净的桌面，这里的事要早点结束还好。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外面陆续有人进到考场里来了。凌哲看着身边逐渐有人坐进来。他这才松了口气。人等人急死人。就是这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心底就够受的了。要是再等久一些，凌哲保不齐自己就能这么撤了。

  等人全部都进来了。关诺，李仁，梁宗寿三人围在刘金义身侧，。他们四人中间有一口半人高的箱子。方才侍卫们台上来的时候，凌哲注意到，那箱子似乎并不重。因为那几个侍卫跟玩儿似得。

  刘金义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了箱子，伸手招呼关诺他们几个过来分发试卷。

  凤泽国的试卷都是用锦布捆扎起来的。分发试卷的时候需要监考官员一份份拆开看。并完好无损的发到各个考生手上。

  刘金义似乎对于这种事情早已经驾轻就熟了。所以，瞧着关诺几个把试题拆开的时候还不忘打趣儿道，“今年的题目比较去年那可是难上不少啊！大伙儿可得努力些才好啊！”

  整个考场这会儿瞬间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应和之声。

  那三个考官一路挨着发着试题，到了凌哲面前的时候，关诺自然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凌哲看得突然就有些想笑。

  而他也真的笑出来了。

  关诺一吹胡子，“你笑什么？”

  凌哲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那份试题，关诺还不太愿意给，连连朝后缩了缩。凌哲这才开口，“大人，您一个长辈，跟我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呢？为了我您再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太好了。”

  “哼，小子，你可别得意太久，我到要看看你都考什么样的题目！”

  关诺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凌哲的那份试题。等瞧清楚试卷的大体题目时，关诺脸色一变。

  “这！这这这！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