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这人真是——”

  向阳无奈又想笑。狄老爹也扬了扬眉，“你让他去吧。”

  “我又没不让他去！大爷您这话说得。”

  远方的凌哲已经蹲下来望着那个小娃娃了。“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银子..”那小孩儿还是死死攥着到手的五个铜板。不过这会儿却没了想要还给凌哲的意思了。凌哲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瞧着他。小家伙儿红彤彤的脸蛋儿被他直勾勾的看着，此刻已经变得越发的窘迫。

  “我！我不会白要你的银子的！我给你做活可好？”

  凌哲瞧着他眼底那抹希冀，也不直接回答他，反而是看得更加直接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不可以吗？还是不可以吗？”

  “我问你名字呢！你，几岁了？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凌哲歪着脑袋打量着他。方才看到他听见自己问他名字时，小娃娃眼底明显有些闪躲。还有些失落、

  “我叫轩辕瑾！今年五岁了！”小孩儿听他这么一说，脸立马就变了！“我有名字的！”

  凌哲不可察觉的弯了弯唇角，“你这么小的年纪，我收你，你能给我干什么呢？”

  “我！我什么都能干的！刷完拖地倒马桶！只要您需要，我！我真的可以的！”完了，又要被拒绝了吗？他还是太小了吗？

  哥哥，快保佑我！这个大哥哥看着不像是坏人呢。我想给他干活儿！

  凌哲伸手取下他额上占着的一根枯草，“喂，你难道不知道，头上插颗草的小孩子都是要卖掉的。你是想卖了你自己？”

  “我——您就收了我吧！您别看我个头小，我可以拿动很多东西的！”

  小家伙儿还是不肯死心。毕竟面前的大哥哥并没有跟别的掌柜一样直接拒绝他。

  凌哲悠悠的叹了口气，“你这样连扫帚都拿不动吧？到时候怎么干活儿？”

  “我可以的！哥哥生病的时候，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在干的！”

  “那你哥哥——”呢？凌哲话还没问出口，身后却响起了向阳的唤声。

  “小哲！你倒是把人家掺进来啊！站在大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儿？”

  向阳在屋里等久了不见凌哲把人带进来，这会儿却是有些着急了。凌哲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跟小家伙儿说，“我叫你小瑾，如何？”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轩辕瑾低了脑袋看着地面，眼底有些湿润，“那是哥哥叫的。你不能叫我小瑾！”

  哥哥啊——

  凌哲突然有丝庆幸，还好刚才没有直接问人家哥哥去哪儿了。看他这样子，大爷方才说的乞丐——

  莫非..

  “罢了！你先跟我进去吧！有什么话待会儿一块儿说，如果想跟我们在一起，就不要对咱们有所隐瞒。知道嘛！”

  轩辕瑾一愣，但也只是呆了一瞬，他幕得瞪圆了眸子，唇角也笑的开心，“您这是愿意收我了？”

  凌哲起身，拖着手看着他，“这家铺子不是我说了算，咱们得跟掌柜的说一声，看他乐不乐意收你，你要和我进去试试吗？”

  原来他不是掌柜啊。

  不过，看他这样子，还有方才那个有身子的大姐姐，这家铺子里的人应该不会很坏才对。

  “好！我跟您走！”

  凌哲看他坚定的那样儿，突然有些没忍住，伸了手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看着他落魄的样子，就好像瞧见了当年那个没了婆婆的自己。

  心底有一块儿软绵绵的。

  向阳看他们都进来了，从里屋拿了杯子出来给那个小孩儿倒了一杯水。私下小声的问着凌哲，

  “小鬼叫什么？够执着啊！”

  “轩辕瑾。五岁。”

  “啧啧，才五岁就一个人了。奶声奶气的，跟个小大人一样。”

  向阳端了水给那小孩儿，“来，跟了我们一路，亏得你那两条萝卜腿能跟得上！”

  轩辕瑾撇撇嘴，“你们走得并不算快的。”

  向阳看他嘟着脸蛋儿，面上虽然没什么肉，可这么一副别扭的样子，让人瞧着还真有点儿可爱！

  “轩辕瑾？小瑾？”

  “不准叫我..”

  “小瑾是吧？你放心！我是姐姐！不是哥哥！我叫小瑾还是可以的！对不对？”向阳眯着眼睛温柔的笑笑，这阵子她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懒洋洋的随意做一个表情，都能让人倍感亲切。五岁的娃娃哪里有能忍得住这样的温柔？

  他嘟喃着道，“好像是这样哦。”

  天真！

  向阳心底得意的笑了笑才接着说，“你刚刚跟大哥哥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想给咱们干活儿？”

  “嗯！”一听到正事儿，小瑾这会儿眸子蹭的一亮。眼底期待极了，“可以吗？求你们了！”

  “你的家人呢？”

  小瑾耷拉着脑袋，“没了。”

  “哎？没了？”

  向阳眼神瞄了一眼凌哲，凌哲也点了点头。

  就听小瑾接着说，“我跟哥哥逃难过来的。哥哥在路上就得了重病。我们银子也花光了。没坚持几天，哥哥就没了！哇！”

  一提起哥哥，小瑾的眼泪仿佛决了堤。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哭成了一个泪娃儿。

  向阳还是头一回瞧见一个小娃娃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伤心的。她伸了手，把小孩儿拉到怀里，扑棱了两下他的头发，面上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大姐姐不是故意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呜呜，我不想哭。哥哥说男子汉不能哭！”

  那你还哭？

  向阳看他一抽一抽的，想要耍耍他，可真的于心不忍。

  “好啦，那就不要哭。乖！”

  “可是我忍不住！呜呜！哥哥！”

  向阳腾出手拉了拉凌哲，“怎么办？”

  “说正事！他很懂事的！”

  “那好吧！”

  向阳叹了口气，抚了抚小娃娃的背，“呐，大爷就在这儿，你快跟老人家说说，你想留下来干什么呢？说不定他心软就答应你了呢？”

  “哦，我。”小瑾打了个嗝儿，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是哭的厉害了一时高兴，没反过来。

  狄老爹趴在柜台上拨着算盘，“你说吧，我听着呢！”

  “老爷爷，您就收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的！”

  狄老爹刚也听得差不多了，他早就在心底掂量过了。铺子新开张，缺人手的地方很多，这些昨天晚饭的时候还跟丫头他们说过来着。可面前这个小鬼个头还不到丫头的肚子！他能干什么？

  “你太小了，孩子。”

  “您别这么说！我虽然才五岁！可是我已经会很多东西了！洗衣服扫地，再不行！再不行我给您看门！老爷爷！您就收了我吧！我会很努力的！”

  狄老爹瞧着他眼角水润的劲儿，突然心底就不落忍了。五岁，他大孙子快两岁了。这孩子竟然已经没了家人了。

  “哎，你这样的给我看门，还不如丫头他们家小白菜呢！我看你看门，客人能把你一块儿都给偷了！”

  “啊？”

  小瑾不知道小白菜是什么，只当狄老爹真真的是瞧不起他了。在那个老人家心底，他还不如一棵菜！

  向阳在一旁听得直耸肩膀。她来到狄老爹身边，俯下身子跟老人家说，“大爷，差不多就得了！我知道您也心疼人。收就收了吧！”

  狄老爹老脸一红，“你啊！”

  “嘿嘿！怎么样嘛！”

  狄老爹转头看着轩辕瑾，“轩辕瑾？”

  小鬼一听到老大爷喊他，忽然浑身一震，“在！”

  “这个姓可不多见啊，你就先在铺子里跟着陶苛陶潜他们干活。对了！他们做的你不要随手碰！那些玩意儿都是咱们店里要卖的货！弄坏一件，我就把你卖了！”

  “啊？”

  “还有，多看，多问，少插嘴！我就这点要求，你都能做到吗？”

  “哎？”

  “跟你说话呢！神游什么呢？！丫头你瞧他！”

  向阳安抚了狄老爹两句，又跟轩辕瑾说，“喂，你是不是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啊？”

  “嗯！”

  小瑾乖乖的点点头，这老大爷刚刚不是还很讨厌自己的吗？怎么才一转眼功夫，他已经愿意收了自己了？

  向阳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不要瞎想，“大爷说的多看，多问，少插嘴。你能做到吗？”

  小瑾皱了皱眉头，“问？问什么？我不是个会插嘴的！”

  向阳也有些发愣，大爷这意思是想试探试探小孩儿有没有木工的天赋？

  “反正你有什么问题就开口问就好。”

  “嗯！”

  反正人家终于愿意收他了，他再叽叽歪歪的可就讨人嫌了！

  凌哲瞧着狄老爹悠闲自得的划拉着算盘，又送走了两位客人，他也是松了口气。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向阳瞧着铺子里也没什么人了。就把鲜环袋里今天买的东西拿了一些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周恬恬抱着儿子眼底羡慕的要死，“姐！你买的这些糕点我已经大半年没吃过了！这是要出远门吗？”

  向阳拿了一盒金丝烙给周恬恬，“恬恬，你拿去吃吧！我这里还有！”

  “姐！我哪能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我不吃！你快收回去！”

  向阳硬塞给她，“给你你就拿着！糕点我也不太好这口！多了吃不完。”

  “姐！你这——我以后哪好意思再跟你开这口啊！哎，其实是秋儿说我吃糕点特容易发福，才不让我多吃的。”

  “这样啊？”向阳转头去看狄秋，“秋儿，你不会怪我吧？”

  “没事儿，姐！”狄秋瞪了一眼周恬恬，冲向阳笑了笑，“她也好久没吃了！谢谢姐了！”

  “没事儿！我这还有！”

  噗嗤——

  向阳手里还拿着一盒凤梨酥，耳边突然想起一阵水渍声。向阳歪着脑袋找了一圈才看到那声音的来源。

  “小瑾？你要吃吗？”

  “不，我不吃。谢谢！”

  小娃娃躲在凌哲身后还把身子朝后面缩了缩。向阳把手里的凤梨酥给了凌哲，“交给你了，他好像从进来都还没吃过东西呢。真是乖的太沉默了。”

  凌哲会意的点点头，撕开了那盒凤梨酥的盒子，去了一块儿蹲下来送到小瑾嘴边。“吃吧！”

  “我，我不饿的！”

  咕噜——

  小家伙儿耳根一红，在场的几个大人都忍俊不禁。凌哲又把那块糕点朝他唇边松了松，“给你你就吃吧。以后都是一起的了。饿了要说话。”

  小瑾伸手接过那块凤梨酥把嘴唇咬的紧紧地，不说话，凌哲手背上却被淋的一凉。

  向阳转头时刚好瞧见他在哭。

  哎，真是。

  向阳看他吃完了那块儿凤梨酥，唤了他一声，“小瑾，你看，离你最近的是凌哲哥哥，我呢，你看着叫就好。我家里还有个比你还大七岁的小外甥呢！让你叫姐姐太吃亏了。”

  “哦。”

  “你右边那位是狄大爷，他是狄秋哥哥的爹爹，狄秋跟恬恬是一家子。这你懂吗？”

  “懂的！他们一块儿睡觉对不对？”

  “额，咳咳！”向阳面上一尴尬，瞧着周恬恬那丫头竟然也难得的面上一红。“哎，恬恬边上的大哥哥，壮一些的是陶潜！个头小些的是陶苛哥哥。我这么介绍些来，你能看个脸熟吗？”

  小瑾嚼着嘴里的凤梨酥，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似乎是想把这一屋子人立马刻在脑海里一样。凌哲都被他那样子给看笑了。

  “好了，一时半会儿记不住没关系的。等以后接触的多了，你自然就能认出他们都是谁了。”

  谁知道小家伙儿突然一咳嗽，嘴里的糕点撒了一手，“我，咳咳，我能记住的！我记东西可好了！”

  说完，等不咳嗽了，便恭敬的把一周人给挨个叫了个遍。“凌哥哥，向姐姐。恬恬姐姐，秋儿哥哥，还有老爹，陶潜大哥，陶苛哥哥！”

  “哟，还真都记住了！”狄老爹有些吃惊。

  向阳歪着脑袋看他，“不说了叫我姐姐你会吃亏吗？”小佳比这小娃娃还大七岁好不好！

  “可是向姐姐看起来跟我哥哥差不多大呢。咦？不能叫姐姐吗？”

  “这样啊？那好吧！姐姐就姐姐吧！看你了。”

  “嗯！向姐姐！”

  “哈哈哈——”

  屋里的几个人被他憨厚老实的小孩儿脸给逗乐了。

  一群人等最后一个客人抱着十个杯子过来付了银子，狄老爹才大手一挥，招呼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去。

  晚上睡觉前，向阳忍着哈切耐着性子给狄老爹画了一张文章和纱帘。又画了一个苍蝇拍。凌哲洗好了进屋睡觉的时候她才伸了伸懒腰准备爬床。

  “这个是什么？”凌哲拿的是那个苍蝇拍。

  向阳打着哈气说，“那是拍苍蝇用的拍子。这阵儿天热了，我看城里多了不少苍蝇。小哲，明天把这两张纸交给大爷吧！我们也好回家了！”

  凌哲搂着她贴到她身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