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瞿明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望了望默默无语的向阳和凌哲，低头喝了口茶水，这才起身告别。“阳阳啊，看来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

  “娟儿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向阳面儿上有些不明，“今天来刚好。外面的事儿还没消停，你再坐一会儿吧！”

  “不了，这个时辰回去准备准备，我们家老爷也该从衙门回来了。”瞿明娟走到门口，悠的转过了身子，“你们放心吧，今儿这事，我会和我家老爷说的。”

  凌哲唇角挂着一抹淡笑，“多谢夫人帮忙。”

  “小哲！”向阳皱了眉头，她还没弄清楚到底外面怎么样了，这会儿就让娟儿姐姐回家告诉陆开，会不会添麻烦？

  凌哲瞧了她一眼，“放心吧，有大人帮忙，至少能让他们没机会回来接着闹事儿。”

  向阳一想也是，“那好吧。娟儿姐姐，我们送你出去。”

  瞿明娟看了一眼她的大肚子，赶紧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小哲送我就好，你在这人呆着吧，这会儿门口挤得人有点多。要是有个意外可就不好了。”

  向阳只得重新坐回了椅子里。看着凌哲把他们送出去。

  瞿明娟跟着凌哲出了休息间，到外头一眼就瞧见了满脸是血的贾蛋儿。铺子大堂里人群依旧在熙熙攘攘的议论着什么。她什么都没听进去。这会儿才明白，凌哲说的“没脸见人”到底指的是什么。

  “造孽！”瞿明娟搭着自家丫鬟的手朝外走，凌哲小心的给她开了道，等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凌哲眯了眯凤眸，不甚在意的说，“那几个带头的那个叫贾蛋儿。我想，大人应该不会觉得生才对。”

  贾蛋儿？

  瞿明娟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这名字她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啊！对了！这不是老爷经常挂在嘴边儿的富春一霸嘛！这个贾蛋儿成日里无所事事，净想些来银子的歪点子。

  这一带没人不知道这个小混混的。

  瞿明娟瞧着凌哲的眼神有些明了，这小子是在提醒自己，找人应该找谁吧。

  她抿着唇轻轻一笑，“凌公子，你放心吧。我心底有数了。”

  “夫人真是心细。”凌哲点点头。眼见着瞿明娟温婉的笑了笑，转身走人。

  两个人想些什么，他们自己明白就成了。

  向阳从椅子上起来，这会儿身边没人拦着，她出去一趟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吧！

  对！出去！

  向阳拉开了休息间的房门，穿过人群到了狄老爹身边，这会儿贾蛋儿是被人背着，背对她站的，向阳并没看见那人的面相。只是鼻息间隐隐有些血气味儿传来。她还道是狄老爹他们受伤了，面上严肃的很，“大爷，你们没事儿吧？！”

  狄老爹看见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丫头，你怎么出来了！小哲怎么让你给溜了！”

  向阳摸摸后脑勺，“那什么，大爷！怎么能说是溜了呢！我又不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子！小哲刚刚送陆夫人出门了。这会儿不在。”狄老爹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那你还不赶快回去！要是让小哲发现你不在，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哎！

  向阳有些不乐意了！怎么这些人都那么看好小哲啊！明明是她更加大一些嘛！

  “大爷，你们到底哪儿受伤了？要不要请大夫啊？这隔壁的郭大夫咱们可离得近着呢！”

  向阳话刚说到一半儿，她身边背着人的高个子男人这会儿突然转了身，贾蛋儿伏在他背上直到此刻还没清醒过来。

  向阳只来得及看到那人血淋淋的脸，还有那一对翻了白眼的眸子。冲天的血气味猛地钻进鼻息。向阳还没回神，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她只觉得胃部突然一阵痉挛，喉咙里恶心的厉害，一股股苦水直往上冒。狄老爹看她弯着腰突地面色发白，这会儿脸上也急的不行。“你看你！不让你看是为你好！一个有身子的妇道人家，没事儿瞎掺和什么！瞧这吐得！”

  “唔——”

  向阳想说话，可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干呕。

  离她最近的人瞧着她这样都纷纷推开了一丈远。狄老爹伸手给她顺了顺背，转头跟陶苛说，“你们把这儿擦擦，开张第一天，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碎碎平安嘛。我先扶丫头进屋歇会儿。他这个样子，估计不折腾会儿不会消停的。”

  陶苛沉默的点点头。狄老爹收他和陶潜不是没有原因的。陶苛性格相对陶潜要沉稳许多，考虑事情也比较周到。

  而陶潜这人，做事儿有着一股干劲儿，不服输。让他不放心的也就是他有些冲动。

  这回若不是小哲从后面——

  狄老爹不信他能真跟人先动手的。

  狄老爹轻轻咳了两声，看着屋里嘀嘀咕咕说着话的大伙儿，“事情大家也都瞧见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送五架轮椅我们一架也不会私留。这几个人胆敢直接要挟咱们给，现在大伙儿要买什么都接着看看吧！我这儿有些腾不开手。轮椅咱一会儿回来接着发！”

  好在今儿来凑热闹看他们铺子开张的人都是比较好相与的。事情也都是在大伙儿眼皮底下发生的。孰是孰非大家自然心底都透亮的很。

  “掌柜的辛苦了！咱们大伙儿等你便是！你快扶着这位进去歇会儿吧！她这脸色白的。别出什么事儿才好啊！”

  狄老爹感激的看着跟自己搭话的那人，发现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看他那身穿着，狄老爹眯了眯眸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这当眼儿又实在想不起来。只得回了一句，

  “谢谢您呐！我们先走了！”

  可巧，狄老爹扶着向阳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凌哲也折回来了。瞧见狄老爹搀扶的人这会儿面色刷白如雪。凌哲眼底一沉，什么话都没说，蹲下来把向阳背了起来。

  “小哲，你别气！她也是好奇——”

  “大爷，你先去忙。有我呢。”

  “哎？好..”狄老爹有些不放心，这小子那眼神是闹哪样？他不会吃了阳阳那丫头吧？可转念一想，至于吗！两口子，互相担心，拌拌嘴也是好事儿。

  他也就不跟进去掺和了。“那你好好照顾她，缺什么就来找我，我跟秋儿都在呢！”

  凌哲轻轻应了一声，背着干呕不断的女人进了里屋。

  向阳一手伏在小腹上，一手搂着凌哲的颈子，这会儿那股酸劲儿还是不时的往上冒。越想她越想吐。可那股劲儿到了嗓子眼儿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好恶心！靠！

  凌哲一路都很沉默。他轻轻把人放到休息间的躺椅上，给她盖了一件毯子。随后又倒了一杯热水。从鲜环袋里拿了一根糖葫芦出来，递给扒在躺椅边干呕的女人。

  “吃。”

  “我不吃，好恶心！怎么办！”向阳眼圈儿都红了。光是说这一句话，她就呕了三次！靠！

  凌哲不搭理她，从糖葫芦棒上摘了一颗糖葫芦下来，递给她。面上森冷，“吃下去。”

  “..”

  向阳心底有些别扭，这人这是什么表情啊喂！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样！天！

  凌哲看她宁愿接着干呕也不吃，只得放柔了劝道，“乖，你吃一颗。会好些的。”

  向阳眨巴眨巴眼睛，呕的有些委屈，眼角还挂着一抹泪珠，“嗯。”

  她张开嘴巴含住了凌哲手指间夹着的那枚糖葫芦。山楂的酸涩味道伴随着表层糖浆的辛甜瞬间弥漫了口腔。

  也不知是被凌哲那一笑给安慰了，还是糖葫芦的作用，向阳还真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凌哲看她吃完了那颗糖葫芦，方才倒的热水也正好温下来了。

  “喝了它。”

  “哦。”

  向阳乖乖的喝了水，忽的想起来刚刚瞧见的那张血淋淋的脸，一股酸劲儿直往上冒。凌哲看她那眼神儿飘来飘去的就想到这人在想什么了。

  “不要去想他，你还觉得不够难受嘛？”

  向阳撇撇嘴，好容易才把那股难受的劲儿给压了下去。“我也不想的嘛！看一眼恨不得自己瞎了！”

  凌哲看她确实挺难受的，他坐在躺椅一边的扶手上，从后头搂着向阳，柔声道，“不让你出去你非得出去。”

  “我就是好奇嘛！你不知道好奇一件事儿不弄明白，我这心里头有多纠结嘛！”

  向阳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嘴上还狡辩着。凌哲只是笑笑，“那人自作自受罢了，没什么可看的。”

  向阳点点头，忽的又摇摇头，“哎呀，这陶潜也真够能耐的，竟然能把人弄成那个样子。”

  凌哲静静的听她说着话，也不做回复，一双凤眸黑漆漆的。似乎蕴藏了什么。而这些，背靠着他胸前的女人是看不到的。

  “话说回来，咱们什么时候去逛逛街啊？还得给你买东西呢！我怕到时候去一趟买不周全。我这记性有些一段一段儿的。列个清单有时候还会漏了东西没买。”

  凌哲轻轻扬了扬嘴角，“不急，咱们今天刚开张，你难道不想看看铺子的进账如何？”

  向阳一乐，“想啊！必须想啊！我这不是把最想要知道的事儿留在最后嘛！我等着大爷跟我说呢！”

  凌哲摸了摸她的鼻子，“你这是什么心情啊？”

  “我也不知道，打小就这样。无论是考试还是做事儿，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既担心又期待，可我不会给自己太好的期许。这样的话，结果可能会愈发的让人开心。你不觉得吗？”

  凌哲看着她兴趣盎然的眸子，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没遇到过。”

  向阳啊了一声，还以为他不懂，谁知道男人突然说，“我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结果如果不同，当初又为了什么努力？”

  “额，这样的话，你难道不会觉得很累吗？”

  向阳心底一惊。

  凌哲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揽着她腰身的手轻轻收了收。不会太紧，向阳反而觉得靠着更加舒服。

  过了一阵儿，当向阳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男人突然轻轻一笑，“人活着本来就累。如果连这点期许都不指望得到的话。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坚持的呢？”

  “小哲——”向阳眼底一酸，被他这么一说，她只觉得心口莫名的有股心疼。她知道这小子长这么大不易，性格这样他也能理解。可是，小哲——

  她只希望他快乐一些。仅此而已。

  到了半晚的时候，五金铺子里的客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狄老爹和狄秋两人一直在忙着对货收账。那五架轮椅也总算全部都送出去了。

  向阳休息的差不多了，央求之下，凌哲才把她从小休息间里搀出来。

  狄老爹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哼了声，“让你不听话！被教训了吧？”

  教训？

  向阳眼底有些莫名，凌哲拉着她的手紧紧一收，“大爷，这会儿如何了？”

  狄老爹看他一眼便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了。“大满贯！成了吧！”

  凌哲没回答他，只是他唇角那抹笑容却让身边的向阳，和对面的狄家父子俩愣神了一会儿。

  向阳低低的咳了一声，“那什么，既然生意好！咱们今晚吃顿好的庆祝庆祝如何？”

  一听到有吃的，陶潜眼底一亮，“哎哎！好吃的好吃的！”

  向阳笑了笑，“对啊！恬恬呢？今天怎么都没看见她？”

  狄秋指了指后院，“儿子太闹腾，我让她在后面好好带孩子。”

  向阳这才想起来，他们在铺子里呆了一天，中午饭是周恬恬送过来的。她跟小哲吃了也没太在意。原来是太忙了。

  “我去看看她。你们辛苦了！”

  狄老爹看她要离开，笑了笑，“不辛苦不辛苦！就是你别给咱们添麻烦就好！小祖宗！”

  向阳面上一红，娇嗔道，“大爷！”

  “得，去吧去吧！”

  狄老爹无奈的摆摆手，等人走了，他才回头看凌哲。狄老爹今儿虽然忙坏了，可他脑袋却越发的清醒了。

  是小哲推了陶潜那一下，人才会被弄成那样的。

  凌哲看他肃着一张脸瞧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凌哲心底也有些明白。这老人家心底在想什么的。

  不过他不提，自己就当不知道好了。

  “丫头身子好点了？”

  “嗯。”

  “不吐了吧？”

  “嗯。”

  “你——”

  “？”

  “哎，没什么。去歇着吧，一会儿收拾收拾，咱们打烊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