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许是家里人多热闹，也许是大伙儿照顾的很周到。白老爹这五日来脸色越发的红润了。见着狄老爹忙活儿完了进门儿的时候还记得取笑人家两句。一点儿也没有刚出事儿那会儿的颓丧了。

  向阳拉着拖着胳膊站在白老爹床头的宋祁，“你快跟我出来！”

  宋祁双手搂着胸口，面上露出一抹惊恐，“你想干嘛？我可是不会欺负女人的！”向阳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的，白送给我我都不要！我们家小哲比你好多了。切！”

  宋祁给她拉着，两人到了门外，向阳顺手把房门关上了，留着狄老爹陪她爹独处。

  “哎，我说，这都过去五日了，我瞧着我爹身子可是越来越好了。怎么，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我爹还能不能治？”

  宋祁拍了拍刚刚被向阳拉扯的折皱的衣袖，悠悠的叹了口气，“你真的那么想让我给老爹动刀子？”

  “我就问你有没有的治！”向阳放了白眼，都这会儿了，这混蛋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宋祁看了一眼房门，回头小声的跟她说，“你爹情况虽然好了，可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了。动刀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就那么相信我？我只要一想到我要给老爹在腰腹上开个口子，我的两只手就抖个不停。你干嘛一个劲儿的摧我？”

  向阳转了转眸子，果然看见宋祁的双手有些不自然的搁在身体两侧。

  “宋祁，你不是想告诉我，咱们没法子了吧？”

  宋祁深呼吸了一口气，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老爹年纪大了，在腰腹上开口子，可能咱们就真的顺利的救成了他老人家。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之后呢？老爹身子弱，动刀以后肯定更弱，或许，我觉得——”

  向阳眉头一皱，“你有话只说，别吞吞吐吐的成吗？”

  宋祁认真的注视着他，他没瞧见，他身后多了一白一黑的两个身影。其中那个高的是凌哲。只到他大腿的那个是小白菜。

  “动刀折寿你知道吗？老爹现在开开心心的。虽然不能走路。可比你们也在想法子了不是吗？我在军帐里学的那些旁门左道给那些个人高马大的男汉子缝缝补补，开个刀切个腿的那都是小事儿。人能马上恢复过来。可老爹不一样。我真怕我一刀下去，他就——他——”

  向阳颓废的靠着墙，“行了！你别说了！我懂。我懂。”

  她默默地瞧着地面。宋祁说这些话不是他胆小，也不是谦虚他医术低。正因为是爹，宋祁才会那么纠结和难受吧。他这么说肯定是为爹着想的。

  “你快告诉我，动了刀子，能站起来的希望到底有多大？”

  宋祁摇摇头，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到这个时候了还记着成功的可能有多大。宋祁啧了一声，“绝对不会小。九成大概。但是老爹的身子恢复成他以往那样健康的可能也会随之减小。毕竟动手的地方在腰腹。别说是凤泽国，就是把周边几大国所有高超的医术都加起来，也找不出一个能让那里的伤完全好透了的。”

  向阳胸口好像堵了一块儿大石，她扶着墙，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是不是又犯傻了？她怎么能没想到，这里是古代，******什么都落后的古代！

  没有先进的医疗设施，没有一级棒的医生团队。腰上的事儿那是那么轻松就能解决的。动手术？******向阳，你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

  老爹都那么大岁数了，你能找什么弥补他身体上岁月流逝带来的苍老。

  宋祁看她蔫了一样，傻傻的发着呆，走过去轻声说了一句，“我做可以，我不想你们都后悔，我也不想我将来看着一个迅速老去容易得病身上容易疼的人后悔莫及。你爹他——哎，做与不做，你跟婶儿和你相公大哥他们商量一下吧。他现在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只能说再过一阵子的话，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向阳愣怔的看着地面，过了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劝我。”

  “哼，劝你是应该的。我不希望我手下的病人有一天后悔当初做下的这么重要的决定。”宋祁话刚说完便准备转身回屋了。谁知道身后突然靠过来一抹黑影。他抬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他。

  “你，都听见了？”

  宋祁不看凌哲的脸，他死死的瞧着歪着脑袋看着他的小白菜。

  这对夫妻俩此刻该做的绝对过于承重，他作为大夫，这些不是他能决定的。他也不能替他们分担什么。

  凌哲点点头，他过去扶着向阳，“不怕，别怕！有我呢。”

  “唔，”向阳呜咽一声，好在并没有哭出来，只是喉咙酸楚的紧。看见是凌哲，出于本能的。她伸出了胳膊搂住了面前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

  哦，不，他已经是男人了。

  向阳依偎着身前的胸膛，看着宋祁瞧瞧离开的背影。“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凌哲知道怀里的人这会儿很难受，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看着她水润的眸子，他自己心底都跟着一阵难过。

  “在你们那个世界，爹还可以好好的站起来，对不对？”

  向阳含着泪，忍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说不上话，毕竟落差太大。

  凌哲扶着她推开一些搂着，小心的蹭了蹭他的眼角。“不难过，有我呢。”

  向阳被他这么捧着脸颊，正好直视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这个身子还小五岁的男人，她吸了吸鼻子，心底腾起一阵安全感，“那你是怎么想的？”

  “阳阳，咱们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爹和娘怎么想的。他们过了一辈子，彼此都知道该怎么权衡轻重。不是我们说什么，他们就都能接受的。”

  向阳糊里糊涂的看着他，脑子里一个劲儿的在回应着，好像很有道理啊。眼前却依旧模糊。泪水滑落的悄然无声，经过冰凉的脸庞，落入男人同样冰凉的手心。

  有这么一瞬，向阳几乎都在得意，还好自己给他织了一双手套。

  “好啦，不哭。我们吃完晚饭的时候跟家里人说说宋祁的建议就好。爹的心比咱们谁的都大。你要相信他。也相信娘。”

  向阳嗯了一声，两人抚平了情绪，凌哲搂着向阳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他们还是坚持了每天都要午休。虽然向阳没说，可凌哲光是这么看着她都能瞧出来。

  她又瘦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阵子家里遭了这么一出阳阳心情很不好，整日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喊着“爹，快跑！”

  凌哲只能好好搂着她，不让她动作太大。

  好在因着有身子的缘故，她还知道回回都小心的护着自己的小腹。不然以她这么个担心法儿，孩子只怕很难保住。

  凌哲扶着向阳让她躺下，自己去了桌边给她倒了杯水。向阳枕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看他，“你不睡？”

  “睡。等一会儿就过来。你先喝口水。不然醒了该口干了。”

  凌哲把茶杯端到他嘴边，向阳就着姿势呷了一口，抬起头时看见男人温柔的瞧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让人舒服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向阳突然面上一热。她抹了一把脸，对面的凌哲还以为她呛着了，伸手给她摸了摸胸口，“没事儿吧？”

  “嗯，没。”向阳缓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怂，不就是不好意思了嘛！干嘛搞得和大家闺秀一样，还害羞！喂喂！

  向阳打算豁出去了。她抬起头，就着凌哲靠过来的姿势，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你去吧。等你哟~”

  “..”

  哈哈，这回换成某人脸红了。

  向阳坏坏的转过身，拉过被子钻进去盖好。她以为凌哲已经出去了。谁曾想，下一个，整个人连同身上的被子都被搂紧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凌哲小心的趴在她身上，“我也要亲。”

  “额，”喂，你亲就亲嘛！干嘛还说出来！

  向阳翻了个白眼，可那张白皙如玉的面上此刻挂着一抹甜蜜的笑，这是怎么藏不住的。

  男人亲她和她亲人家的样子可有些不太一样。向阳直觉的身子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唇上飘散着那人的味道，久久都不曾散去。知道觉得腹腔内空气散尽，她有些气喘吁吁，男人才放开她。

  “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

  “嗯。”向阳已经翻了身面朝里，她面上此刻绯红一片，还不时用手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

  凌哲给她拉了拉被子，看她没了动静才放心的退出去。

  他确实有事要做。

  宋祁回到房里的时候凌晨在蹲马步。宋祁问过他，怎么一个商贾的儿子竟然开始痴心与蹲马步这种属于练武人士的东西。

  凌晨不告诉他，只是回回被问道的时候都会黑了脸，眼底拧着一股飓风。好像随时都能爆发出来一般。渐渐地，宋祁也就不再问他了。倒是这家伙儿每天吃完晌饭都会在房里独自蹲半个时辰的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