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凌哲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向阳看着他手里抱着的一打宣纸，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向阳掩了掩嘴唇，偷偷笑了笑。

  其实她用他做题剩下的卷子背面就好了呀。竟然还还跑去找人家要新的。

  两人回了房间，向阳瞧着他把纸全都装到鲜环袋里，也就这么一说。谁知道凌哲立马不赞同道，“那些卷子不是我的，你也不能用。”

  向阳撇了撇嘴，和着还是临安那位的关系啊。

  “那也没什么呀，我这草草的画些东西，你拿这么好的纸，我有点手抖~”

  凌哲扑哧一笑，“没事儿，阳阳草草的画出来的东西这个世上也仅此一份。我要收着。”向阳瞧他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突然无奈了。

  “那随你吧。”

  凌哲嘿嘿笑了笑，跟得了糖的小孩而似得。“阳阳，我刚刚进门儿的时候瞧见房叔了，这会儿他该回来了，咱们下去问问情况吧。”

  “嗯。”

  向阳提了提脚边的小白菜，跟在凌哲身后下了楼。

  房通倒还记着给他们走了一趟作坊，这会儿正跟白老爹他们聊着作坊的事儿，抬眼就瞧见向阳跟凌哲从楼上下来了。

  “哎，姑娘，房叔我可没白跑这一趟啊！”

  “怎么了？房叔？”瞧他面上喜气洋洋的，定是有什么好事儿吧。

  果然，房通打开自己的箱子给大家展示了一下他今儿卖火龙果的成果。凌哲蹲下来看了看那箱子里面。“是，就一上午您这就已经卖光了？”

  房通摸摸鼻子，“哪儿能啊，我今儿就带了半箱去。还剩下半箱还在康子的地窖里隔着呢。”

  向阳啧了一声，“那叔你高兴什么呀？”

  房通面上喜洋洋的，“我不是去找了一趟狄老头儿嘛，他跟我说，你们那个作坊啊如今第一批货已经做出来了。他跟他儿子选了一个地儿打算在城里开个门面。”

  “门面？”向阳转了转眸子，和凌哲对视了一眼。

  房通接着道，“对啊，他俩如今位置已经选好了，银子也付过了。就等着你们合计出一个黄道吉日，到时候正是开张。你们瞧瞧，这能不是喜事儿？”

  白老爹在一旁听的也跟着乐呵，“算！算！”

  向阳还没反应过来，凌哲伏在她耳边低低的说，“我跟大爷提过一回，位置也是选好了的——阳阳——”

  “..”

  向阳只觉得脑袋一沉，她瞪着圆滚滚的眸子把凌哲看着，“你——你真是！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凌哲也不在意周围人，上前搂着她的腰，担心她一激动伤到身子。

  “就跟上回大爷去衙门交银子的时候，那会儿我跟他提了一下。没想到他已经在物色了。前阵儿去作坊他有跟我说了这个事儿。你那会儿在跟恬恬聊天。我想告诉你来着，谁知道后来打岔，我就——阳阳，你别——”

  向阳深呼吸一口气，“行了行了！你别跟我检讨了。我不赖你！”似乎有了上回的“惊喜”之后，她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那你——”激动什么？凌哲话还没问出口，脸颊上就多了两根手指，“阳阳，疼！”

  “疼屁！我都还没捏呢！”

  向阳无奈的瞧着他，“快跟我说说，你们说的到底是哪块儿铺子。”

  凌哲刚要张嘴，房通在一旁看他们和解了，这才开了一句嘴，“就西市那间药坊隔壁。我打那儿过，地段挺好的。人多还不闹。”

  西市的药坊？

  向阳心底隐隐有些印象。她转头看着凌哲，“西市？”

  “嗯！”

  “郭来的地儿？”

  凌哲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阳阳面上出奇的安静。可他总觉得这只是表象。唯一能做的就是搂着女人的力道紧了些。

  “阳阳？你别不说话啊！”

  向阳咳了一声，“哦，没事。”

  她也说不清她是怎么想的。西市确实地段不错。可一想到那个叫郭来的怪老头，向阳就忍不住把嘴撇的老高。

  凌哲知道她心底对郭来印象不太好，正努力的跟她说着西市的好处。头一回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向阳却只盯着他看，一点儿表态的样子都没有！

  凌哲眉头一皱，面儿上有些不乐意了。“阳阳！”

  向阳正愕然着呢，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得不得不说那么多话的！不过看他那样还蛮有趣儿的。不似平时的冷漠，难得的多了几分孩子气。

  “哟，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向阳有些失望。怎么就停下来了？

  “阳阳！你不气？”

  “我气？气什么呀？”向阳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凌哲看她一脸淡定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他被人耍了。

  “你！”

  “我怎么样呀？”向阳得意的乐了半天。看那小子脸色从青到红变了又变，突然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上去捏住了他的脸颊。

  “好吧，我还是挺郁闷的！跟你说有事儿要告诉我的呢！你这么藏在心底算怎么回事啊！”

  凌哲心底也不大好受，这事儿他知道有几天了。这会儿虽然阳阳都知道了，可心底那股自责是怎么也散不去的。

  “对不起。。”少年很真挚的道着歉。一双水润的凤眸此刻委屈的瞧着向阳，眼底的自责和检讨把向阳看得心尖儿一颤。

  “好啦好啦。我说了不气了。就郁闷而已。”

  “对不起。”

  向阳看了一圈突然安静下来的堂屋，冲白老爹吼了一声，“爹，你们接着聊天嘛！干嘛停下来！”

  “丫头，你们俩没事儿吧？”白老爹眼底有些狐疑。

  向阳摆摆手，一把拉过那小子搂在怀里，“爹，真没事儿，小哲眼底进沙子了，我给他吹吹！吹吹！呼呼~”

  说着话，她还当真给凌哲吹了吹。

  趁着其他人都不再看这边，接着听房通说他今儿卖火龙果生意好到不行。向阳亲了亲那双时刻挠着她心窝的美眸。

  “你再说对不起，我可就不客气了。”

  “阳阳..”

  凌哲低了头没再说话，趁他安静下来，向阳才开口，“都说了不是生气。咱们就把这事儿翻过去了好不？”

  “嗯。”

  “你以后有事儿要跟我说，即便是跟上回一样有什么想法，做了什么事儿也不要搁在心底。你要知道，憋气和憋事儿都会得病的！”

  “还有这种事儿？”

  “那是当然！”向阳扒了扒他的头发，深呼吸一口气，“好啦，咱来说说吧。这店面约莫多大？花了多少钱？几时装修的？”

  凌哲这才咧咧嘴角，“咱们上楼。”

  “额，”奇了怪了。为什么她刚刚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在这儿不能说？非得上楼？”

  凌哲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他俩坐在楼梯边上，房通瞧着也是个话唠的，这会儿正跟白老爹炫耀着他一上午挣到手的银子。周康和宋祁瞧着他们半天觉得顶没意思的也就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没人注意他俩啊这会儿。

  凌哲不回话，只是头一个抬了步子朝楼上走，到了半截儿楼梯的位置还记得停下来伸手等着向阳。

  向阳跟他去了，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红着脸伸手虚推了一下，“干嘛干嘛？大白天的！”

  凌哲搂着她把脑袋耷拉在她的肩窝里猫儿般舒服的蹭了蹭，“白天怎么了？”

  额，好像白天是没怎么了——

  向阳搂着他，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干嘛？突然来这一出。”

  凌哲揽了揽她的腰身，体贴的把她带到床边，“就是想抱着你。”

  “啧，你这是在讨好？”

  这小子竟然也会这么干！

  凌哲摇摇头，“不是讨好。”他撅了撅嘴，“刚刚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向阳扶着他的背，耳边这人声线还没稳定。如今沉稳中还带了一点嘶哑。向阳有些听得入了迷。

  “难受，下次就别这样了。”

  “嗯。”

  他其实也是不想的。可现实总有一些这样或那样的事，有时候一件事儿耽误了就说的晚了。他自认不是个老实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做不到欺骗，可瞒着阳阳，他心底好像端着碗水。水位眼瞅着已经到了碗口，突然一个疏忽，水便溢了出来。

  “好受些了吗？”向阳亲亲他的脸颊，她刚刚的语气很凶？怎么把人急成这样？不过有这事儿，让他下回长长记性记性总是好的。

  凌哲贴着她的颈子狠狠亲了一口，向阳只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嗯。

  她放开少年，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来，快给我说说面铺的事儿！我等着听呢！”

  凌哲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面铺比郭来的药坊要大两倍。你应该有印象吧？”

  向阳皱着眉细细想了一圈，郭来的药坊比她家还大一些。药坊的面铺宽敞，后边儿还带着一个小院子。可以住人。

  “两倍？也有住的院子还是说，都是作坊的面铺？”

  凌哲没回她话，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说着，“阳阳，这面铺咱们花的钱要比大爷他们多一些。我顶喜欢那个院子的。咱们得了空还可以去住一住。当回家也是可以的。”

  向阳没表态，倒是问了一句，“大爷答应了？”

  “嗯！就是他老人家给我的提议。”

  “银子是你主动给他加的吧？”

  凌哲应着话，“大爷本来不肯，我跟他说不肯咱俩就进城。把银子直接塞给那个牙子。反正给也是给，给两份他老人家觉得不亏咱就给。”

  “干得漂亮！”向阳摸摸他的脑袋，“要是你不这么做，我一定要好好打打你的屁股！真是的！”

  凌哲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这会儿脸上红扑扑的，“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城？”

  “额，哎？你同意我跟去啊？”这小子不是一直担心她不让她出门吗？

  凌哲也不说话，只是摸着腰上的鲜环袋。待向阳脸都绿了，他才咧着嘴笑笑。

  “..”

  向阳有些错愕，她刚刚怎么会觉得这小子挺懂事的！这！尼玛，媳妇儿就是要装在兜里的嘛！

  “明天好不好？咱们明天下午去，后天回来。这之前有什么事儿都该能解决了。”

  向阳忧伤的瞧着鲜环袋，哎，我跟你杠上了！

  “好！”

  算算时间，刚好赶上播种。半月后小叶子也要办满月酒了。

  福婶子知道这两个小的要进城，这会儿脸上一点儿都不惊讶。一家人该做什么做什么。白老爹也没说要跟着一块儿去。

  这倒是出乎两人意料了。

  不过大伙儿既然都同意，他们也省了一番劝说。

  第二日，凌哲把家里晒的暖烘烘的大红被子装到鲜环袋里，又叮嘱凌晨好好帮家里干活儿。经过这一阵儿的相处，他们的关系虽然好不到哪儿去，倒也能沟通起来了。

  凌晨这人还是挺自觉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向阳收拾好东西去前屋的档儿突然听到耳房里有一阵怪声儿。

  她摸到门边，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喂，你在干嘛呢！别把咱家房子给点了！小心回来我削了你！”

  “吱吱吱——”

  屋里没人搭话，那阵儿奇怪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了。

  好奇心杀死猫。向阳伸了伸手，忽而又觉得在自己家里这么偷偷摸摸的简直不要不要的！

  可恶！不就是个落破皇帝嘛！干嘛搞得那么奇奇怪怪的。

  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向阳进去的时候，床上鼓着一个包。想来那人应该是在睡觉的。可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向阳轻手轻脚的在屋里转悠了一圈，连屋里的柜子都翻过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

  “算了，一定是我又疑神疑鬼的了。不管了。该出发了。”

  向阳跟来的时候一样，慢慢出了耳房，顺手还给他带上了门。

  凌哲过来的时候就看她朝前屋走。向阳想着马上要出发的事儿面上挺开心的。凌哲瞧着她身后那扇微微开了一道缝儿的门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他怎么了？”

  向阳顺着他的视线，那扇门关得严实，原来他是说凤羽。

  “哦，没事。就刚刚听到一阵怪声儿，我去看过了。他在睡呢。也没什么异常。走啦走啦！咱吃完晌饭就好出发了！”

  凌哲并没收回目光，被向阳拉着从始至终都瞧着那扇门。可惜这之间，那扇门就再没打开过。

  吃晌饭的时候大伙儿想等一等凤羽，向阳拿了筷子准备开吃，“爹娘，大伙儿都吃吧！我刚去了看了他，可能身子不舒服，这会儿睡着了。待会儿宋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就不等他吃饭了。动起来吧！”

  福婶子唏嘘了两声，“怎么才好没多少又严重了？是不是下地干活儿累的啊？”

  宋祁端了碗，他早就饿了。“婶子没事儿的。我早上还给他看过。身体好着呢。大家都吃吧！吃吧！饿死了！”

  知道吃完了饭，向阳钻进马车，等了一阵儿也不见凌哲回来。她无聊的掰着手指，又过了一阵儿凌哲才来赶车。

  向阳撩了马车帘子，脸上有些不耐烦，“你刚刚干嘛去了？”

  凌哲看了一圈身后，爬上马车坐好。把鲜环袋解下来给她，“进来吧。”

  “你还没说你刚刚干嘛去了呢！我不进去。你说了我再进去。”

  凌哲眉头一弯，靠过去像是搂着女人亲热的模样，“我去耳房了。”

  向阳看他神神叨叨的，不由也跟着放低了声音，“你去那儿干嘛？”

  “阳阳，你刚刚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人开了门——”

  “什么！”

  向阳面上一惊，拍着胸口看他，“你别吓我。我怎么没看见？”

  “你转过去的时候门又给关上了。你自然看不见！”

  凌哲把袋子给她理好，就等着女人自己进去。

  可向阳好像打开了好奇好久的匣子，这会儿面上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隐隐的有些期待。凌哲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刚刚去看了一下，房里很安静。”

  向阳面上一垮，“你年纪轻轻的难道是眼花啊？”

  凌哲没表态，他的眼底深沉一片。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他。

  “阳阳，你快进去吧！没事儿啦！我们该出发了。”

  “可是我好想回去拽着凤羽好好问一问！”

  “不行！现在回去，待会儿我可就要夜里赶路了。你放心嘛！”

  向阳撇撇嘴，“好嘛好嘛！又不是去很久，反正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去问一问好了。走吧。”

  “嗯。”凌哲看她自己钻进了鲜环袋里，不由牵了牵嘴角，“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向阳其实想问，能有什么事儿？

  她心头有些不安，可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如今日子过得平淡，可一家人乐呵呵的也没什么变数啊。凤羽虽然身份特殊，可也没人发现他就躲在她家里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凌哲又望了一眼他们家的房子。这会儿刚吃完晌饭，家里人该休息的都去休息了。屋里屋外都没什么人。

  罢了。

  但愿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吧。

  外面阳光正好，二月底，穿的衣裳也多，即便是呆在鲜环袋里，向阳也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可那股从骨子里升起的寒意她怎么也忽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