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什么织不织的！你现在费那些心神干什么，给小哲弄一双就成了！”福婶子听她说过要织的东西了，她抖了抖桌上的一堆棉布条，“再说，你这点料子哪儿够啊！”

  “娘！”向阳有些脸热。这桌上的料子确实不够她织一双手套的。那件儿绿袄子胸前的貂绒确实小了点，撕成条也才这么一小堆。

  福婶子还能瞧不出来，她拍拍手准备下楼，“啊呀，这天确实冷啊！方才回来的路上风挺大的，你俩没事儿别处去了！呆着吧！我先回屋了。”

  “成！娘您慢走！回屋多加件衣服吧！”

  向阳把她送到门口，“别别别！你快回去！多远啊还送我！我知道加衣服。”

  福婶子下了楼就回了屋。向阳把桌上的一堆貂绒条和布条理顺了，然后给凌哲腾了个地儿。“小哲，来帮我把这些绕成球！”

  “是这样？”凌哲理好布条拿着布头开始绕，他没干过这些，两只手绕了几圈，手里的布条也不见成型。向阳在一旁看得着急，自己拿了一条示范给他看，“你瞧我的手，拇指和食指撑开，把布头从拇指外侧开始绕起来~”

  凌哲学着她的样子，做的也还有木有样的。

  “对，等布条团约莫这么大的时候把这团东西取下来，然后换个方向继续绕！”

  “阳阳，这布条好长！”

  “那当然，”向阳自己绕着手里的貂绒条，“人家布店的布条都是被套床单上减下来的边角料。一圈一圈的，有的布块儿好几米长，这布条能不长嘛。”

  “这样啊，那貂绒的呢？这么一段一段的真的好用吗？”他虽然没织过东西，做衣服什么的也都没看过，但这样的确实不好用吧。

  向阳拿着手里的貂绒条犯愁了，“我想想，这东西确实乱了点，断头多了点。”向阳顺了顺手里的这根貂绒的棉条，也就只有她上身这么长，要是织手套那还不得把疙瘩从头打到尾啊。

  “先不管这个了，小哲，你把这些布条绕好，我去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陪你去！”凌哲说着话就要起身，半路被向阳拦住按在凳子上。“去什么去啊，我就是下楼看看有没有称手的棍或是筷子拿来织东西试试！”

  “我陪你一起找。”凌哲不放心，他已经到了门边，帮向阳把房门都打开了。

  向阳无奈了，“成吧，瞧你小心的！”

  “走啦！娘说万事小心都是好的。”

  “哼！”向阳走在他后面，也不再说啥了。

  他俩先去了厨房，适合织东西的棍子在这个古代倒是也只有筷子的粗细比较好。可向阳拿着手里的连根筷子，这个长度实在有些不够啊！

  “阳阳，长度不够吗？”

  “嗯！你看，这个长度都不够我打一路线的。虽然也能织，可那种手套的戴着还是会冷。”

  “那咱们去柴房看看？”

  “成。”

  说是柴房，其实是一间带着地窖的小屋。

  小屋在猪圈边上，和牛棚也挨得很近。当初发现这个地窖的时候，向阳还挺意外的。本想着这户院子带着东屋存粮食已经很好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个不小的地窖。

  娘没说错，外面确实冷得厉害。

  这几日化雪本就冻人的紧，再加上今儿突然起的大风。寒风刺骨，两人搀着彼此顶着风疾走了几步才进了柴房。两人直接在小屋里翻了起来，向阳冻得直哆嗦，双手也使劲儿的搓着。

  “小哲，从前的冬天也这么冷吗？这风，冻死了！”

  “阳阳，你去烤烤火吧，这里我来。”

  “不行！两个人一起找着快！而且你又不知道我要多长的！”向阳不干。她瞧着凌哲冻得双唇有些泛白，却还是不吱一声，多少也知道这人是不愿意说了。

  忍吧你就！

  向阳愤愤的翻着面前的柴火。这些除了墙角那儿剩的是房子的原主人给留下的。其余的都是搬家前一夜周康带着几位大哥给弄进来的。

  “小哲你翻那边，我翻这边。小心点，这些柴火扎手的很，小心被弄伤了。”

  “嗯！”

  “想织双手套怎么就这么难呢！连织衣针都没有！”向阳一边说着话抱怨着，手下也没停。两人分隔在柴房的两头，凌哲已经翻到下地窖的楼梯了也没找着一根合向阳心意的。

  熟不知，他俩背后的柴火堆正隐隐的晃动着。

  向阳寻了几根树棍，费劲的把它们剥了皮，拿一根布条试试手感。觉得织着还挺趁手的就留下。好一会儿才找到两根。

  可她想织的手套起码要四根针呢！

  正纠结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莎莎”的稀疏声。向阳幕得转头，瞧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转了转眸子，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阳阳？你怎么了？”

  “哦，没！你找到这样的棍子了吗？”向阳朝凌哲勾了勾手指。等人过来了转个身将人护在身前，眼神甩了甩身后。

  嘴型微微开启，“有声音！”

  凌哲想转身看看，向阳拉着他不让他动。

  “你看清楚了吗？有这种棍子吗？”向阳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接着找。

  “哦，有的！那边有！我去拿。”

  “嗯。”

  凌哲回了刚才站的地方，去了两根跟向阳手里的棍子差不多的给她看。

  向阳瞧了棍子暗暗点了点头，刚想拉着凌哲壮着胆子去看看身后的那堆柴火，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疾风。

  “谁？”

  “不许动！谁动我杀谁！”

  向阳瞄了一眼脖子上的那只手。这是一双很白净的手，他的指节纤长，比例更是恰到好处。凌哲的脖子上也有这样一只手。如果忽略那双手上斑驳的血迹，向阳一定会拉着人家的手好好观摩一番。

  “大侠！你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她想试图谈判。可颈子上的手一紧。向阳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气。鼻息间涌上来的血腥味实在太重。她有些想吐。

  “废话少说！”

  “你干什么？不准你伤害她！”凌哲瞧着自家娘子面上苍白，当下就翻脸了，他挣扎着想转身，可他的力气一点都比不过身后这人。

  “小子！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就先把她杀了！然后再把你杀了！”那人不仅没撒手，反而更凶了几分。

  凌哲暗自冷静下来，凤眸里积着滚滚的愤怒，他捏紧了拳头瞧着前方，沉静下来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杀我们两个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哼！好处？”那人嗤嗤以鼻，“凡是知道我的行踪的人都已经死了！你说呢？”

  “哈哈，蠢！”

  凌哲到如今反而淡定了，反正最坏也就是一死。阳阳跟孩子都在自己身边，他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为身边这人觉得悲哀。

  “你！你笑什么？”那人有些愤怒。

  凌哲不急不慢的说，“你每到一处就杀了人，莫不是不想隐藏行踪，让大家得了消息来寻你？”

  “你！”

  “我什么我？你快放了阳阳！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你要是有一丝人性，就撒手吧！”凌哲伸着手想扶着向阳，可他根本就动不了，最多也就是能撑着她。

  身后那人似乎已经傻了，听完凌哲的话竟然半天都不说话。

  “怎么？现在才发现其实你就是一路在暴露行踪？”

  “哼！你闭嘴！”

  那人好像还有些良心，听完凌哲说的话就把掐着向阳的手送了几分。让她得空喘息一阵。凤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瞧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实在有些闷了。

  难怪这一路上追杀他的人那么多！若不是进邙山的时候他不畏严寒，选了走水路。顺着那条该死的河游上来。只怕他现在已经被人给找到了！

  “公子，我看你还是放手吧，你伤的不轻，或许我们还能帮你！”凌哲瞧他放了向阳，突然安心了。他转过头朝身后看去，鼻息间早就问道这人一身的血腥味了。

  想来这人一定伤的不轻。

  凤羽没松手，只是虚弱的喘了两声，这一路游过来，他几乎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和热量。到了这里不得不决定留下来找户人家暂避。

  一来可以躲一躲，二来还能避一避风寒。

  “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自然。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凌哲冷冷的瞧着面前的男人，虽然心底早有猜想，可真瞧见他的时候，凌哲还是吓了一跳。

  这人一袭白衣已经染成了乌黑，下腹处开了两道口子，此刻除了伤口殷红，倒也不在流血了。他的一头浓密的乌发此刻湿的耷拉在脸侧，嘴角到发梢都沾着还没干透的血迹。靠着肌肤的部分冒着热气。

  这男人个儿比自己高一个头，左边胳膊上也被砍了两刀。此刻竟还在往外渗着血。

  “怎么？这就被吓到了？”凤羽瞧着这年纪不大，身量还没自己高的男人，眼底不由升起一阵鄙夷。

  凌哲回过神来，神色有些紧张，“公子，你还是赶紧上药为好。”

  “哼，你有药？”

  男人把右手边抓着的女人扔到凌哲怀里，然后又吃力的靠回了原来躺的草推里。凌哲接住向阳，看她喘个不停，心底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他伸手给她顺着气，又凑过去吻她，想给她度两口气。这男人下手可真够狠的，竟然把阳阳折磨成这样！

  “别这么瞪着我！想不到你倒是挺痴情的！”那男人瞧着凌哲紧张的架势，顿时觉着好笑起来。凌哲一边在向阳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一边瞪着那该死的罪魁祸首。

  半晌向阳才缓过气来。

  她猛咳了两声，靠在凌哲怀里有些气虚。

  “哎哟！哎、啊哟！怎么这么弱！以前也不这么没用啊！”向阳顺着胸口，贪婪的呼吸着。即便空气冷的冰人，可她还是觉得不够。

  凌哲心疼的搂着她，“阳阳！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哲，你也没事吧？”向阳替他擦掉他脖子上沾着的血迹。一闻到那个味道，胸口就有事一阵犯呕。

  “没事没事！阳阳，你小心！”凌哲给她顺着气。

  “我，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哪儿不好躲躲我们家！”向阳这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在喘着气。而且人家正悠哉的坐在对面欣赏着他俩的情形。

  “你！快说！你是什么人！”

  “我若是不说呢！”那白衣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荡漾的眸子里泛着冷意，印着二人身上沾着的血迹更加让人觉得一阵肃杀。

  向阳转了转眸子，仔细的打量着面前面前这人，半晌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小哲！快看！落水狗！”

  “——”

  “阳阳！”

  坐在对面的男人脸上一沉，“混账东西！你说谁是落水狗！”

  “你啊！哈哈哈哈！瞧着一身湿的！不是落水狗是什么？落水猫吗？你跟猫不像啊！哈哈哈哈！”

  向阳越瞧越觉得像，凌哲在一旁给她擦着颈子和脸上沾到的血，又把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阳阳，你别笑了！他伤得很严重！”

  “哈哈哈哈，他——他严重关我们什么事！”

  “女人——女人，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凤羽瞧着眼前渐渐露出容颜的女人，只觉得她那双灵动的桃花眼越发的眼熟起来。

  只是，印象中的那人似乎没有这人这般纤瘦啊！

  “哈哈哈哈，落水狗，你——哈哈！你别想和本小姐套近乎！这么老套的勾搭方式，你姑奶奶上辈子就见多了！”

  “你！”凤羽脸上一青。

  凌哲眼底一沉，他搂着怀里的向阳，按着她的后背顺了顺，“阳阳，你别笑了！”他转头对那男人说，“这位公子，我们只是桃坞村的小小村民而已，并不曾跟你见过！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她这副样子，虽然瘦了一些，可明明就是向阳！”凤羽忍不住指着那女人的鼻子蹭的站起身来。

  向阳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她跟凌哲对视了一眼，瞧见他眼底泛着火光，眼瞅着就要爆发了。向阳赶紧搂着他的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了两道眼泪，讨好的说，“相公呐！你一定要相信我！他那么卑鄙搞偷袭！那么不爱干净！那么落魄的一个人！我怎么会认识他！他一定是听到你这么叫我的！我冤枉啊！”

  “你真的不认识他？”凌哲被她那搞怪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一边伸手给她抹眼泪，一边并不打算绕过他。

  “当然啊！相公！你一定要相信人家！人家对天发誓！绝对不认识这个长得一般般，没你白没你帅！没你干净的落水狗的！我是真的没见过他啊！”

  向阳囧了！搂着凌哲狠狠地瞪着对面那个男人。一边真的在心底过滤着以前见过的男人一边赶紧解释着。

  要知道她家小相公除了害羞了一些，其他方面可是很敏感的！可不能让他多想了！

  “好了好了！阳阳！你别闹了！我相信你就是！”凌哲这才点了点头，想着阳阳自打到了这个世界，也确实只和自己在一起。即便是遇上其他男人，除了宋祁和那个该死的凌晨，到还真没几个男人能让他担心的。

  向阳仰着脸看着他，眼底还是挺委屈，“你真的相信我吧！相公呐！这人一定是大坏人！”

  “恩恩！是！”

  凤羽瞧着对面那对小夫妻，脸上黑了又青青了又黑。最后终于闭上了嘴。不再跟她争辩什么了。

  不过听她的话音，她莫不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等等！

  自己如今的这副皮相只不过是“凤羽”。跟原身本就大有不同。她若是不认识，那好像也不足为怪啊。

  向阳正瞄着对面那人，瞧他虚弱的瞧着自己，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抛夫弃子带着盘缠跑路的恶婆娘一样！“喂！你眼瞎啦！看什么看啊！”

  “你！”

  “你什么你！”向阳闹了这么一会儿也算是有些力气了。她站稳身子，“小哲，他方才都跟你说什么了？”

  凌哲拍拍她衣角的灰尘，“我们可以帮他！”

  “帮他？就他！”

  凤羽本就没什么力气了，既然遇到熟人了，那么就随她好了！他相信向阳这个丫头是不会伤害一个重伤至此的人的。

  “向——向阳！”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向阳和凌哲对视了一眼，还晕乎乎的。

  “阳阳！他昏过去了！”凌哲瞧着那边，扶着向阳说道。

  向阳瞥了他一眼，“我看见了！”

  “那？怎么办？”

  “不你说的嘛？帮他啊！”

  “真帮他啊？他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呢！”

  “那有什么办法？这家伙儿都伤成这样了！再放着不管，我估摸着他不是失血过多而死，就是会被生生冻死的！”

  “好吧！”凌哲转身准备回房，回头却被向阳一把抓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拿鲜环袋啊！咱们的药都在那个里面呢！”

  “哦！那你去，我在这儿看着他！”

  “嗯！”

  等凌哲走了以后，向阳这才有空认真打量这人。

  他这张脸她是真的不认识的，可怎么总感觉他的语气很熟悉？还有那眼神！

  不对！

  还是等他醒了再细细问问好了！

  白衣人？难道又是凤澜阁的人？他不会又死了吧？

  向阳伸了手去摸了摸他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有口气！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