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找白老爹商量了一下去县里的事儿，周康听他们说要去，赶忙给媳妇儿披好衣裳窜出来，“俺也去！俺帮你们赶牛车！”

  “周大哥，你不陪云云姐了？”凌哲看了一眼瞧着他们的白素云，她看上去挺不想周康去的。

  周康冲着白素云摆摆手，对凌哲说，“俺媳妇最近身子好多了，脾气也好了。这不抽空给俺妹妹做了一双莲子登高鞋。算是给她的小宝儿一份年礼了。”又喊了一声，“云云，俺去去就回，东西我会带到的！”

  向阳瞧见白素云在笑，知道他们已经商量好这事儿的，也就答应了。“那周大哥，咱们走吧！又辛苦你了！”

  “嗨！有啥辛苦不辛苦的！对了！你们都去，那小白菜谁来带啊！”

  向阳把小狗儿从披风里抱出来，脸上也有些担心，“是啊，我跟小哲商量着，村里当时去打猎的人也不少，我家这小白菜的事儿估计大伙儿也都知道。”

  没错，虽然她抱着小白菜来找周家，并没把小白菜露出来，可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十来个八九岁大的小不点跟着他们，在后边儿指指点点的。向阳如果不是家里大人说了什么，这些小屁孩儿哪能知道这些事儿！

  “嗷呜~”

  小白菜瞧见周康，昂着小脑袋就叫了一声。那双泛着微蓝的眸子水润极了。周康跟它对视了一会儿，拍拍手索性说，“要不这样你看成不，你把狗放在俺们家，小佳这会儿也不在家，爹娘跟云云都挺喜欢狗的。昨晚回来俺就把事儿都告诉他们了。照顾着半日该是没问题的。”

  向阳点点头，觉着可行，也就把狗儿交到周康手里了。她摸了摸小家伙儿的脑袋，抚着它的毛，

  “你要乖乖的哟！福奶奶和白爷爷，还有云姐姐都是我们家人！不能闹事！知道吗？”

  “嗷呜！”小东西乖巧的叫唤了一声，冲着从院里走出来的福婶子就是一通摇尾巴。雪白又毛茸茸的身子蹭的福婶子咯咯直笑。

  “这小东西！真灵性！”

  “福奶奶！我养狗您没生气吧？”

  福婶子无奈的望着她，拍了拍伏在自己肩上的手，“我啊算是瞧出来了！你跟小哲哪里是普通人能比的！连这等野兽都对你们服服帖帖的。放心吧！这狗我就看着了！”

  “嗯！福奶奶最好了！”向阳兴奋的蹭蹭她，这才招呼周康跟凌哲上车。

  “小狗儿，你叫小白菜吧！”

  福婶子也不管狗儿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径自摸着它的小身子，“长得可真肥啊！”

  “嗷呜~”小白菜看主人走了还有些委屈，被老人家这么一摸，竟然开心的蹭了蹭她的手心。福婶子心底也乐呵，冲它招招手，带着小东西回了院里。

  向阳三人坐着牛车上路了，这几日雪太厚，本想着路该不好走的，可真正上了路才发现，大家似乎并没受大雪的干扰。进城卖菜的依旧赶着车往城里去。回乡过年的也依旧奔波在路上。

  即便是了无人烟的山道，也已经被车辙和人走路压出了一道道印子。

  周康赶着牛车心底有些惦记他那个妹妹，想起上回向阳去过该看见过才对就跟她有一话没一话的聊着，“向阳，俺妹妹你看见过吗？”

  “没！周大哥，我跟白爷爷上回因为太匆忙，取了东西就回村了。没有在狄大爷家里呆很久。”

  “哦，这样啊！”周康眼底有些失望，他摔着牛鞭子加快了速度。他已经半年没看见过他妹妹了。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周康把妹妹嫁掉了还经常跑到亲家去玩。可后来福婶子跟他说，闺女都出门儿了，你老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周康当时直肠子，想干啥干啥，但瞧见狄秋家邻居对他指指点点的，没隔多久也就不去了。这一忍就忍了半年没见妹妹。

  他人憨实的很，当初要不是妹妹奉子成婚，也不至于真把她嫁到县城里去。这大老远的，也不能常回家看看。

  向阳呆在后面瞧不见周康的表情，可看他宽实的肩膀，总觉得这男人有些难过。凌哲握着她的手，努了努嘴，“周大哥的妹妹多大了？”

  周康赶着车爽朗一笑，那脸上还想提到自己的宝贝一般，“她小俺三岁，是个能干的小丫头！”

  向阳想了想，上回虽然没瞧见周大哥的妹妹，不过——

  “周大哥，我上回瞧见狄大爷抱了个小孙子在怀里。长得白白胖胖的，爱睡觉，还爱吃手指呢！”

  “小孙子？那不是——”周康一听这话乐了。算起日子，那丫头的孩子也该有四个多月大了。

  “嗯！我啊当时还觉着他跟你长得很像呢！”向阳想着那娃娃的样子，脸蛋儿粉粉的，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哈哈，那是俺外甥！能不像俺嘛！”周康得意的乐了，挥着牛鞭子的手臂一耸一耸的。宽实的肩膀瞧着全是劲儿。向阳都担心他把车赶到山底去。

  几人翻过邙山的小道，前面有一个小湖。山道很窄，只能容一辆牛车经过。又是才下过雪的路。泥泞的很。车轮子一歪一扭的竟然也跑了不短的路。

  凌哲在后边望着两边倒退的风景，拉了拉向阳给他披着的外袍。淡淡的说，“那、周大哥也做舅舅了。”

  “是啊！俺也是舅舅了！”周康开心的很，一点儿也没瞧出凌哲的异样。向阳也替他高兴。只是双手却习惯的将身边的少年拥入怀里紧紧搂着。

  “别想那么多。我相信，你舅舅当初知道有你的时候一定比周大哥还要开心！”

  “真的？”

  “嗯！”

  “好！”凌哲抬头冲她笑笑，亲昵的蹭了蹭向阳的脸颊，在她唇上偷偷一吻。见偷袭成功，眼底哪里还有方才那些个忧伤。

  向阳想怒又想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跳脱了。

  两人正亲昵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赶牛车的声音。离远了看那车的速度竟然比周康赶得还要快！

  向阳伸头一瞧，好宽的牛车！好壮的牛！不好！

  “周大哥！快停下来！这路太窄了！过不去的！”

  周康赶了那么多年的牛车，哪里不知道这个！可是就算停下来，他们也是过不去的！而且那赶牛车的人咋满眼通红！瞧这情况也不知道赶慢些！

  “嘘！”周康拉紧了拉绳让牛车慢下来，直觉告诉他不能走了！得找个地儿安顿好！至少这人不能有事儿！

  前面就是最后一道山口了，出了这里再过了湖，城镇也不远了。

  山口！

  对啊！

  “向阳！你们坐好了！我们去那边！”

  向阳还没瞧见什么情况，只见周康鞭子一挥，把牛车冲着来人的车赶了过去，眼瞅着就要撞上的档儿，他双手一提，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把牛车往山口的树林撞去。周康自己抓紧时间，瞧好一处安全的地儿纵身一跳，下了牛车。

  而向阳在后面一把搂紧凌哲，两人因为车子失控，抓着扶手垫的摔在车筐里。向阳一手死抓着车框，另一手紧紧搂着凌哲。牛车随着地势的变化，窜进了树林，拐进了沟里。落差之下竟然带着车篓连翻了两个圈。

  “向阳！凌哲弟弟！”周康刚一落地就急忙追上来寻他俩。树林那边他熟悉得很，那条沟常年干涸，此刻除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积雪底下还有一层厚实的枯叶。

  松软得很，若是在车篓里，两人该是没事儿才对！

  周康顺着牛车找了一圈，发现他家的老牛正躺在地上尥蹶子。等翻了半天才站起身来。至于车篓里的两个人，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牛车翻在沟上被两旁的沟低挡着，两人被罩在牛车框地下。

  向阳搂着凌哲坐在底下，想起来可又被牛车碍着事儿，她担心的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眼前还有些慌乱，“小哲！有没有摔着哪里？痛不痛！”

  “阳阳，没摔到！没有！”凌哲眼底湿湿的望着她，方才车翻起来的时候阳阳紧紧圈着他，他想翻身保护她的，可是劲儿没她大。自己只能躺在她柔软的身子上，虽然被摔了可是一点儿都不痛。反倒是他把阳阳的额头给撞了。

  “没摔到怎么哭了！不哭不哭！不怕不怕！跌跌肯长个子！”向阳小心的搂着他，心底后怕的很！妈啊！长这么大都没遇上车祸，这回倒是长见识了！

  虽说是牛车，可也翻了好几个跟头啊！

  凌哲看她焦急的样子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往下飘。都这个时候了还担心自己。他瞧着面前的女人，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此刻被撞出了一个紫红的包，身上有没有受伤他瞧不出来，可是她的手——

  想来该是刚刚抓住车筐的时候撞到的。

  “你就会骗人！才不会长个子！”凌哲嗅了嗅鼻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底暖暖的。

  “没骗没骗！你没事就好！”向阳帮他把脸颊上的灰擦掉，这才有功夫整理自己。奇怪，额头怎么火辣辣的。她想伸手去摸，却被凌哲挡住了。

  “别摸！都是我不好！刚才撞疼你了！”凌哲凑过去小心的吹了吹。天冷，再加上被他这么一吹，向阳只觉得额上凉飕飕的。

  挺舒服。

  “咱们都没事就好！”向阳拉着他的手，低着他的额头。两人都有些庆幸。

  如果——如果真出事！

  向阳摇摇头，把那些丧气的想法感触脑内。车边很快响起了周康的叫唤声。她一扭头便瞧见周康在沟上边儿正打量着他俩。

  “周大哥！你没事儿吧？”

  “俺没事儿！俺大意了！还是把你俩摔惨了！”周康眼底全是自责。即便知道这沟不深，也没有水。可他俩这身板，还是遭罪了！

  向阳知道刚才的情况，哪里会怨他，“周大哥，你把牛拉起来，然后把牛车抬一点点让我们出去吧！刚才那样怎么能是怪你呢！要不是你，咱俩还不知道摔成啥样了！”

  周康一早就在帮忙了，牛也已经拉起来了。他抬着牛车的一个角让向阳跟凌哲出来。

  “你俩没事就好！俺还是失策了！不过，方才那辆牛车可不比咱们好多少！”周康一边自责一边又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了？”向阳出了沟里听他这么一说，直接就往刚才那辆乱赶的牛车看去。

  只见树林的那边，雪地里翻了一辆牛车，车主已经摔进了冰冷的湖水里。车上的货物倒了一地。装货物的箱子早就坏了。里面翻出了一地的鲜红色的东西。

  凌哲扶着向阳眼底有些同情，“阳阳，那人——”

  “他没事儿，看！他还有劲儿爬上来！”

  周康看他俩出来了，使着蛮劲儿把牛车翻过身，把牛绳儿套好，小心的赶着牛车出了树林。

  “你俩快出来吧！正好赶集，待会儿让县里的大夫给瞧瞧！俺娘要是知道俺把你俩给摔了，俺今晚可就别想睡了！”

  “哎！”向阳抚了抚凌哲的手，两人虽然没说话，却一致决定不把这事儿说给家里人听了。

  等上了道儿，凌哲又扶着向阳上了车。三人刚准备继续赶路，车前突然窜出一个人。“你们撞了俺就想跑路？门儿都没有！”

  周康拧着眉看他，这人一双眸子红彤彤的，浑身湿淋淋的，天冷得紧，被风一吹，竟然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周康不干了。

  “俺说你这人咋这么不讲理！是你自己赶车不走心。如今还说咱们撞了你！你哪只眼睛瞧见的？”

  “哼，撞了就是撞了！俺要带你们去见衙门！”那人偏不讲理了。扒着周康的牛车不放行。冻得瑟瑟发抖竟然还端着架子恐吓道，“你们知道俺是谁吗？”

  “哈哈，俺们管你是谁！这事儿到哪儿都能说出个理儿！还怕你不成！”向阳在后面看得想笑，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不说，光是看他那一副小人模样，再看那一地的泥泞的货物。他闹事无非就是想要点本钱罢了。

  凌哲倒是没看这些，他是谁？

  “哼！”那人瞧着周康身后的少年瞧着自己，目光澄澈，抓着女人的样子有些发抖，竟然得意一笑，“俺大哥是衙门的捕快。这事儿你们得给俺个说法，不然！咱衙门见！呸！”说完还冲着路边啐了一口。

  周康脑门一拧，最是瞧不起这些跟官府沾亲带故还胡作非为的。黝黑的脸上彻底黑成了锅底。“好啊！咱们走！咱们这就去——”

  话还没说完肩膀被人拍了拍。

  向阳看他这副直肠子无奈的摇摇头，靠在他耳边，用三人只能听到的声音说，“周大哥，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周康一听这话不愿意了！“你怕啦？俺可不怕！”

  那声音洪亮的紧，前面拦路的男人瞧见他们这般竟然还得意的笑了。“怕了吧！怕就快给爷爷五两银钱，否则今儿咱就不走了！”

  “你！”周康气急。

  奈何向阳在他身后死死拽着他，“这位小哥，五两银钱！咱们也是村里出来的，哪里有那些个银两。现如今身上只有二两，你要就拿去。能不能别为难咱们了？”

  二两？

  那男人抬了抬眼皮，有些心动。可看这三人这般害怕的样子，心底得意极了，还想着多坑一些银两。

  “二两哪里够！我这一车的货！你们得照常赔钱！”

  向阳见他上钩，忙委屈道，“我们真没那么多！要不小哥，你看，你这一车货也卖不掉了，不如咱们做个买卖，你把货都卖给咱们，也省得你到处去卖。”

  “这——哼！你们别想糊弄俺！你们不是没钱吗？怎的会有银子买俺的肉！”那男人一想，明显有些心动，可方才那女人自己说的！他们没钱！

  肉？

  没错！向阳早就瞄好了那一地撒的是什么了。

  周康家的老牛嗅了嗅地上鲜红的肉不屑的嗅了嗅鼻子转过身去。方才经过那儿的时候，向阳也闻见了一股浓厚的肉味。

  看样子，还是刚宰杀没多久的肉牛才对。

  “糊弄你干啥，我们很认真的想买。今儿就带了三两银子赶集。都年儿三十了。小哥，你不想赶紧回去过年吗？”向阳眼底闪着微光，松开了一直抓着凌哲的手。

  “哼！”

  “你那一车的牛肉已经脏成那样了，何不卖给咱们！多出来的银子还能拿去瞧瞧身子，方才那一摔，小哥摔的也不轻吧！”向阳又诱惑道。只要是个人，都不喜欢大年三十还要忙着养家糊口在外面辛苦的转悠。这男人虽然嚣张无礼了一些，可这样的话，他该会考虑的吧。

  过了一阵儿，男人果然说了一句，“好！卖就卖你们！不过，你们要是敢骗俺，俺一定找俺哥去抄你们家！”

  狠话撂完，男人便伸手要钱。

  向阳也没多纠结，把银两给了他。之后就下了车去看牛肉了。

  凌哲陪着她一起下来，看着那一车的牛肉翻在泥潭里满是泥泞，一点儿想吃的欲望都没有。再瞧向阳一副谨慎的样子，边上那男人捏着银子嘚瑟的模样。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凤眸里闪着寒光。

  捕快吗？

  “小哲，你怎么了？”向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暗自得意三两银子就能买这么多的鲜牛肉！他们真是赚到了！

  “没！阳阳，值吗？”凌哲拾起牛肉放到它原来的箱子里，又帮向阳把装好的完整的木箱搬到路边。

  向阳忙的不亦乐乎，这会儿正高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哪里是值？”明明是超值啊！

  凌哲没能明白，只是心底更加确定了一个想法。

  科考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