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是哎！周康，这就是我和你丈人经常提的凌哲小子，这是他媳妇。”

  “哦，娘，原来是他们！你们好！我是周康！嘿嘿！”那汉子也不怕生，瞧见凌哲和向阳，憨实一笑。脸上竟是只能瞧见一口微白的牙齿了。

  向阳忍着笑意，眸光转了转。看凌哲有些不知是从。心底有了些想法。

  “周大哥，你们去桃坞村可能捎上我们？”

  “这——”周康有些犹豫。

  福婶子拍拍他的背，有些疑惑，“阳阳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跑的这么狼狈？”

  不是听说，他俩已经被小哲的舅舅带回去了？

  “福奶奶！我路上再跟您说！你们就带上我们吧！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向阳拉着凌哲，眼底有丝祈求。

  福婶子哪里见过她这样，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快上来！周康这车结实，够坐的！有事儿跟奶奶说，小哲，乖孩子，快过来坐！”

  “福奶奶——”凌哲看了一眼向阳，她竟然已经爬上去坐好了！

  “嗯！”凌哲坐到福婶子边上，紧挨着向阳坐下来。眼圈有些热。

  周康赶着牛车，带着一丛人很快就出了城门。

  向阳大致把事情的经过给福婶子说了个遍。老人家从一开始还挺气愤的。听到最后竟然拉着凌哲的手老眼泪汪汪的。

  凌哲被她看得有些窘迫，伸手握着老人家的手，“福奶奶，我没事的。只不过是得而复失罢了。说到底，我也并没什么损失。”

  福婶牵着他抹了抹眼角，“哎，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不要把他们放在心上。咱们过咱们的。啊！”

  “嗯！”

  “小哲小子，凌婆子当年照顾你那会儿我就知道，她是听苏姑娘的话的。苏姑娘虽然走得早，却也是在意你的。怎么也是怀胎生的疙瘩，哪有生下来就丢掉的心呢。”福婶子摸摸凌哲的头发，瞧着他这阵子也长了不少，越想起当年，越觉得这孩子命苦的很。

  “福奶奶！”凌哲鼓着一股气儿，喉咙酸涩的紧。望着老人家心疼的样子，心底渐渐暖和了一些。

  “哎！乖！以后啊和阳阳丫头好好过！你们现在不是没去处嘛！我让周康给你们在村里寻个地儿住着。以后来日方长。咱们好好的！啊！”

  福婶子回头看了一眼赶车的周康，“周康，听到了吧？”周康倒也爽快，满口答应道，

  “好嘞！娘！回去我就去找里正问问。”

  福婶子满意的点点头，干枯瘦弱的胳膊吃力的搂着凌哲，头碰着他的。向阳呆在一边心底也有些难受。好在现在也有了个去向。天大地大的不至于四处漂泊。

  向阳望着渐渐远离的临安城，默默的心念了一声再见。

  桃坞村离临安城不远，就在临县。只要两个时辰的路程也就到了。

  周康赶马车的技术也算得上是一流的，不但不颠人，还很快！向阳偏头问福婶子，“福奶奶，你们为什么半夜赶路呢？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着凉了咋办？”

  “哎，我告诉你啊，我闺女啊又怀上啦！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周康这小子都快降不住她了！他啊，也只能趁着她睡着时不闹腾了来接我们。不然呐，那丫头离了周康不出半个时辰，人就嚷嚷个不停。”福婶子脸上笑的得意，虽然在提让人头疼的女儿，可嘴角却笑出了一朵花儿。向阳一听这话，心底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福奶奶果然好福气！大姐如今几个月身子了？您又可以抱孙子啦！”

  “嗨！什么孙子不孙子的！老婆子我喜欢丫头！”

  “娘！”周康忍不住回头哀怨的叫她一声，然后冲向阳说，“素云她如今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子了。”

  “六个月？恭喜啊！周大哥！”

  “谢谢向姑娘！”

  “我还是喜欢丫头！小子太混了！不好带！你平日里又忙活——”福婶子在那儿絮絮叨叨的和周康说了一会儿子话。却见那小子从始至终都笑得跟吃了蜂蜜似得，老人家也是过来人。多少能够理解。她无奈的笑笑，“得，跟你丈人当年一个傻样！”

  向阳捉摸着，这孩子六个月大的孕妇脾气不好也是常有的，这段时期是挺焦躁的吧。向阳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她推了推身边呆呆的凌哲，眼底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阳阳，我冷。”凌哲转头看她，眼底是难得的脆弱。

  黑漆漆的四周，除了偶尔呼啸过的寒风，向阳只瞧见了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向阳趁福婶子和周康聊天的档儿，从鲜环袋里取了被子出来给他盖上。白老爹是早就睡着了的。他窝在福婶子里边。从他们上车到现在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好点没？”向阳自己也钻进去，顺手把被子紧紧盖着两个人。

  “嗯。”凌哲靠着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为什么要生孩子？”

  向阳歪着头想看他，却被他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一脸痒痒。少年靠在她的肩膀上，神情有些冰冷。向阳也低声回着，“因为孩子是一个家的宝贝，是夫妻生命的延续啊。”

  “是吗？”

  向阳搂着他的肩膀，“当然！你难道不喜欢孩子？”

  “不——”凌哲嘟囔了一声，随后就没声儿了。

  虽然他不愿再说下去，可向阳多少还是能理解这人的想法。她抚了抚凌哲发凉的胳膊，倾身说，“咱们小哲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哼！”凌哲楞了一下，随后不屑的低着头。

  “你看见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啊是这世上最可爱，也是最可恶的小恶魔。就算你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到时候也会觉得不够。”

  向阳等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并没有再回答自己。她轻轻牵起嘴角，想着，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自己遇到他以后，也这么对待他。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呢。

  怀里的这个人，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吧——

  “阳阳，你也眯一会儿吧，周康身子硬朗，咱不跟他比。再过一会儿也该到了！”福婶子坐的比较近，怕打扰他们小俩口谈心，也就没开口说什么。这会子看凌哲已经睡了。她才出声提醒着向阳。

  “嗯！奶奶你也快休息吧！”向阳拉了拉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说是睡觉，这牛车轱辘轱辘的，寒风刺骨。向阳也只是眯了一会儿就醒了。周康赶着车，发觉她醒了连忙热心道，“向姑娘，我们已经进村子了！你再坐一会儿，绕过前面那颗大杨树，门口有口水井的就是我家。”

  向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道，这人真强，现在估摸着也快凌晨两点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亏他也能看见路！周康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得，甩了一鞭子就继续说，

  “我啊，生养在这里，别的能耐不见长。但这村里村外的大路小路，我闭着眼都能摸到。”

  “也是！周大哥，你以后就叫我向阳吧，老这么姑娘姑娘的，我听着也别扭！”

  “这怎么成！你们是城里人，不比我们糙。我叫一个姑娘家的芳名也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周康抽空摸了摸脑袋，笑的胸膛直颤。

  “这——”向阳也有些为难了。这人咋这么实在。

  福婶子年龄大了，睡得本来就潜。车速慢下来了，再细细听周康这么一说，哪还有接着睡的道理。她拍了拍向阳的肩膀，冲周康道，“你小子别让阳阳丫头为难成不？”

  “嘿嘿，娘！”周康傻笑着，只能憨笑着道，“那成，俺叫向阳！”

  “哎！周大哥，快些走吧，带我见见嫂子才是真啊！”向阳轻笑着答应着。而这时候，窝在被褥里的凌哲也醒了。

  向阳帮他把衣服拉的紧一些，然后趁着夜黑，将被子收回了鲜环袋。红褥子在晚上不太泛光。想来福奶奶应该没瞧见才对。

  果然没过多久，周康便停下了牛车。挨着一颗大杨树把牛一栓。等车上人一个个都下来了，他把车里带回来的酒水和一些羊肉，以及城里的大夫给抓的安胎补神的药材都拿了下来。回身对众人说，“爹，娘，向阳丫头，还有凌哲兄弟，再过一个时辰天也亮了。我们家地方够大，爹和娘的房间还给你们留着呢。素云今儿才晒的褥子。只是要委屈凌哲兄弟和向阳丫头了。”

  凌哲睡了一觉心情好了许多，现下四周漆黑一片，想来也刚过子时罢了。凌哲一听他这话，脸上有些热。“周大哥，不妨事的！谢谢你给我们提供地方住才是真的！”

  向阳瞧他终于心情好点了，也才释怀了一些。她走过去帮周康拿东西，低声说，“周大哥，我和小哲并不是什么精贵的主儿，不要那么客套，随意就好。是吧，福奶奶！”

  福婶子把晕乎乎的白老爹搀下来，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应承道，“周康，他们就跟我自家人一样。快些进去吧！我瞧着你爹这样，怕是累着了！”

  “哎！爹，爹你还好吧，来，我背你！”周康这下哪还敢再客套，也不管向阳拿不拿得动那些东西，全数都丢到向阳手里，到了白老爹面前蹲下了身子。

  “老白，周康背你，啊！等回了房就能好生歇着了！”福婶子抚着白老爹的背，几人跟着周康进了屋。

  凌哲怕向阳拿不动，伸手帮她拿着羊肉和药材。

  周康的家确实挺宽敞的，坐北朝南，很不错的一处四合院。向阳四处打量了一番，前屋似乎是厨房。进了院子朝左拐，左手边有一处木门。从这里看，前屋被巧妙的隔出了一间宽敞的房间。周康就是把白老爹背进这里歇息的。院子东边是一间东屋，比前屋要小一些，里面黑漆漆的。向阳只能问道一股干燥的粮食味道。想来应该是屯粮食的。西边是一个草棚，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鸡叫声。边上还养着四头羊。而院子的后边则是主人住的堂屋了。堂屋左右两边也有两间房。周康的媳妇此刻正睡在堂屋的东屋里。屋里点了两盏灯笼。微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屋里。周康将白老爹背进了前屋的西屋，又小心翼翼的回堂屋看了一眼他妻子，瞧她睡得香甜才安心的出来。

  周康抱了两床厚被子朝堂屋的西屋去了，向阳和凌哲等了一会儿，看他回头唤他们才知道，他这是为他们铺床去了。

  “凌哲兄弟，我这床不小。房间也刚好够住。今晚就先盖这个被子吧。虽然没晒过，好在棉花软和，被料也是新制的。还不至于发味儿。”

  周康老实得很，此刻说着话，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周大哥，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和阳阳能有个地方暂时歇脚已经是很感激您了！”向阳站在他身后，心底有些疑惑，这小子好像醒了之后，说了不少话啊！好像有哪里不对啊！但他说的都在理，向阳也觉得周康这人是个好人。连忙应和道，

  “对啊！周大哥，你快回去陪嫂子吧，我们可以自理的！你早点睡吧！”

  “哎，那，好吧！你们一切随意啊！对了，锅里应该还有些热水。我去给你们端点过来，烫烫脚在休息！”

  “周大哥！您别忙活了！”向阳无奈的摆摆手。

  “不忙活！我自个儿也要洗啊！等着啊！”

  周康说完就出去了。向阳和凌哲无法，只能先把床铺了。没多一会儿周康就提着一桶热水来了。他这次直接把说放在了门口，交代了一声就径自回了房。

  向阳开了门取进来，冲凌哲无力道，“周大哥这人实在太热心。”

  “嗯！他是好人！”

  “哈哈，你也这么觉得！快来，洗洗就睡吧。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向阳给凌哲兑好水，自己脱了裤袜等着洗他的剩水。这要是搁在以前，向阳绝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如今，她却习惯如常的洗着凌哲的洗脚水，吃着凌哲不爱吃的菜。

  所以说，人总会变的。只是为的那个人是不是心底重要的罢了。

  等两人爬上了床，凌哲习惯性的抱着枕头睡到了向阳这头，而这天，向阳却还没睡着。她伸手推了推身边默默瞧着自己的少年，幽幽的咽了口口水。

  “你，你不睡那一头，跑来这我这头干嘛？”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不怕自己再把他撕了衣裳嘿咻一番了？

  “那头冷。”少年嘟着嘴埋怨道。

  “可，可是——”向阳想反驳，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吧，你快些睡！等过了今晚，咱们再考虑将来如何？”向阳抱着被子偏头看他。两人朝夕相处多日，即便是离得那么近向阳也觉得没所谓了。

  “嗯！阳阳晚安！”

  啵~

  清晰的一声，向阳只觉出唇上忽然一热。耳根一软。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人。他，他刚刚——

  吻她了？

  他——

  靠靠！喂，你别睡啊！你他喵怎么能那么自然而然的给姐一个晚安吻，然后就躺尸装死啊！

  向阳愤愤的看着身边早已闭上了眸子，靠着她安心入眠的小子。心底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可当事人之一却理所当然的睡了。他这么抱着自己真的好嘛？！

  向阳不淡定了！

  所以这一夜直到天亮，向阳才真的睡着。她起床的时候，身边的小恶魔早已经不在了。向阳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凌哲的身影。倒是让她看见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那女人长得不是很漂亮，但眉宇间多了一丝福婶子的亲和。眼睛大而且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喜欢。

  那女人似乎也瞧见她了。抚着肚子微笑着走过来同向阳打招呼。

  “你就是向阳吧，我娘都跟我提过了。我是白素云。你叫我云姐姐就好，可别叫嫂子！不亲厚！向妹妹。”向阳精神一正，拍拍脸上让自己不再发呆。漾起微笑回道，“云姐姐好！”

  “哎！向妹妹，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凌哲兄弟说你昨晚累着了，得好生歇息。”素云说这话时，眼底多了一抹笑意。倒是让向阳尴尬的牵了牵嘴角。

  “呵呵，云姐姐，我睡饱了。你知道小哲去哪儿了吗？他不在，我都睡不舒心。”向阳摆着笑脸，心里头却把那人给吐槽了个遍。你才累着了！你全家都累着了！

  “凌哲兄弟啊，他一早就陪周哥去打水了，就在院外。此刻应该也该回来了。”素云说完了话就走上前来牵着向阳意有所指，“向妹妹不要不好意思，我这也是第二胎了。姐姐是过来人，都懂。”

  “。。”

  “你啊，长得好看，身材也圆润。瞧着就是个好生养的。应该加油才是！”

  “额——”向阳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然后又瞧了瞧自己圆滚滚的身材。心底一痛，这能一样吗？她真的要加油减肥了是吗？是吧！向阳扶着她尴尬的笑笑，

  “云姐姐可别再取笑我了。小哲跟周大哥不同，他还太小，我想着一定要好好养着他。若是他也能和周大哥一样靠得住，我也就放心了。”

  白素云望了她一眼，有些赞同。“你可是得辛苦了，女人啊，这一辈子无非就是相夫教子。你以后有不懂的就来问我，我多少也能帮帮你！”

  “是是！云姐姐，可我们还没想好投身何处呢！”向阳皱着眉。两个人没走多一会儿便到了井边，向阳瞧见凌哲在挑水整张脸都气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