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裂缝

  郎珂兰的死让侍郎府上下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中......

  侍郎府正厅灵堂

  明明是炎热的季节，府中的温度却令人生寒。夜幕降临，在摆放着郎珂兰灵柩的正厅，柳茂亭身着丧服，立于前方，他神情肃穆，已站立在这里一天一夜。

  微风穿过堂间，将丧幡吹的四处摇动，冷冷的寒气充斥整个厅堂，在这寂静的夜里只剩下烛火劈啪声陪伴着柳茂亭。

  一阵熟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让他僵硬的身影似乎动了动。

  孟朝颜身着一身白色丧服，缓缓地走进来。她点燃了一支蜡烛，拿起矮桌上的一沓纸钱，蹲在棺前不言不语地给郎柯兰烧纸祭奠。

  空气中弥漫着焚纸的焦烟味，丧幡被吹动的愈加摇晃。

  孟柳二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谁也没有说话。柳茂亭望着火光映衬下的娇弱背影，内心情绪翻涌，眼睛有些润湿。

  “朝颜，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终于，柳茂亭没有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孟朝颜已然起身，和他并立在棺前。又是一阵凉风吹来，让她单薄孱弱的身躯不由一颤，她用纤细的手拢了拢衣襟。

  柳茂亭感受到身边人的异样，怕她着凉，想要伸手拥她入怀。

  许是觉得在郎柯兰灵柩前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尴尬，孟朝颜微微一侧身，躲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柳茂亭的手停滞在半空，他苍白的手指微微颤抖。

  “对不起。”

  孟朝颜小声地说了一句，语气饱含愧疚。

  这句对不起既是对郎柯兰也是对柳茂亭，她心想。

  “朝颜你无需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太过无能，没有救出她。”

  郎柯兰一尸两命的结局太过惨烈，让柳茂亭无法原谅自己。这些天来，极度内疚的情绪在一点一点蚕食着他。

  “是我把她弄进府的，如果不是我为了一己私利，我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还有……你的孩子……我……我……抱歉。”

  许是压抑了太久，孟朝颜掩面抽泣了起来。

  “如果那天葬身火海的是我就好了……”

  孟朝颜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泪珠还挂在她脸颊上。

  闻言，柳茂亭瞪大了双眼，他不自觉的走上前，用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肩，神情悲痛的看着她。

  “不，你不可以这么说，她的死和你无关！朝颜我求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所有的罪责都由我来承担，和你没有关系……和你没有关系。”

  他喃喃重复着，安慰着。

  “茂亭，你说我们的婚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若是我当初不听从皇后摆布，再坚定一些就好了。或许，你会过得更幸福，不是吗？”

  似是内心防线已然崩溃，孟朝颜看向郎柯兰灵柩的方向，麻木地说出刺骨的言语。

  “我好怕我们会遭到报应。”

  眼泪又不自觉的涌出，孟朝颜感到视线中的人影变得模糊。

  柳茂亭的手逐渐滑落，他朝她跪了下来，跪在了冰冷生硬的地面上，头深深地埋在她腰间。

  他手指攥成拳头，指甲仿佛要扎入皮肉一般，渴望用刺痛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

  他最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孟朝颜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怀疑与质问，使他的心剧烈疼痛，狠狠地揪在一起。

  ······

  他彻底伤害了两个女人，罪无可恕。

  孟朝颜感到男人低沉的抽泣声传来，不由一愣。她弯下身，拉拽他的手臂想让他起身，无奈柳茂亭就像铁了心跪在地上一样，丝毫不肯挪动身躯。

  “你且起来！”她急急道。

  身前人充耳不闻，他头颅低垂，以赎罪的姿态跪在那里。

  孟朝颜像是狠了心一般，她赌气道：

  “你若想在这跪一夜，我便也陪你一夜！”

  说着她就也想跪坐下来，但是被一双宽厚坚硬的手臂拦住，强硬不容反抗的力气从对方那里传来。

  “公主，我送你回房。”

  冷静下来的柳茂亭，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公主，生疏的称呼让孟朝颜内心一抽，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伴着一声“噼啪”，灵堂上的某支蜡烛烧出了一道裂缝，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随即，孟朝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柳茂亭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她用手捶打在他胸前，对方胸膛坚硬的触感让她手指生疼，一如此刻，她的内心。

  柳茂亭紧紧箍住她，加重了怀抱的力道，快步走出正厅。

  孟朝颜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连续几日的无法入眠让她精神上感到无比疲惫。倏地，她只觉眼前一黑，就这么靠在柳茂亭的臂弯间，晕了过去。

  柳茂亭感到怀中挣扎的力道停了下来，他低头一看，见她柔顺的躺在怀里，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孟朝颜房间

  柳茂亭将孟朝颜轻轻放在床榻上，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

  两日后，侍郎府二夫人郎珂兰正式下葬。自丧礼全部结束后，孟柳二人皆大病了一场。

  大火事件成为了他们生命中无法忽视的存在，一道无形的裂缝横亘在二人之间，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封赐婚的谕旨下达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