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以后我罩着你。”

  这句话甚至还带着笑意，说的随便。

  付清桓不由恍惚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看着他的模样，白卿然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唇。

  “你不认识我？”

  说着她转头往后看去。

  白珑玥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到她身边。

  莫雨诺慢了一拍，才是耸耸肩走来，还带着夸张的笑容说着。

  “好小子！你真的是市一中的学生吗？居然不认识你们学校的传说，那个不可说的存在？”

  不可说的存在……

  有点中二。

  付清桓扯了扯嘴角。

  但是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他的记忆一向很好，有了莫雨诺的提示，很快就从记忆里翻出了相关的信息。

  开学一年了，市一中却有一个同学来都没来过几次，踪迹难寻，却从来没有老师领导追究。

  同学们提起这个人都是满脸忌惮，就算是最混最嚣张的那几个人，也是满脸恐惧，不愿提起她的名字。

  听说，她是国内最大的军火商，黑道龙头白乾最宠爱的女儿，白家行九，白九，白卿然。

  付清桓的心猛然一跳。

  再抬眼时眼前却是突然凑过来一张放大的脸，让他微微一惊，往后拉开了距离。

  莫雨诺这才笑眯眯地直起身子来，无所谓地耸耸肩，眼中却是毫无笑意。

  “现在想起来了吧？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吗？”

  白卿然还是那副隽永美好的样子，粉唇轻启。

  “所以？”

  付清桓的心剧烈跳动着。

  他知道，只要他应下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类似陈明彪那样的人来找他麻烦。

  但是他也知道，白家的争端太多，不是他能掺和的。

  虽然白九在他们这些人耳中的名声不小，可她的头上，却有着比她大好几岁的哥哥。

  她太年轻，偏偏有着白乾的宠爱，也不曾趋附与自己的哪个哥哥，所以，在那些同样有着竞争力的继承人面前，可谓是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对不起。”

  付清桓突然有些仓皇地低下头来，迅速地说了一句，便颇为狼狈地跑了出去。

  他拒绝了。

  他不怕麻烦，他也不是没有雄心壮志，但是他赌不起。

  外婆的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这些年来独自抚养他已是辛劳不堪，这些天更是进了好几次医院，医生都说老人家撑不了多久了，更是受不了刺激。

  老人家不懂什么黑道白道，更不懂什么继承权什么争端，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对付清桓来说，外婆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亲人，既然外婆希望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那他就会是。

  外婆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要受伤，所以他受了欺负从来不说，护住脸不伤在明显的地方，回到家还能故作轻松地对外婆笑，你看，我很好。

  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是他知道，现在，在外婆还在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的付清桓。

  品学兼优，隐忍温顺的付清桓。

  再没有其他了。

  白珑玥想伸手去拦，却对上白卿然清清透透的目光。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语气依然轻快。

  “算啦~不好玩。”

  白珑玥便停了动作。

  看着付清桓跑出了巷子，白卿然却一言不发，只是抬起手卷着自己胸前的长发，忽然弯起眉眼。

  虽然不好玩，但是真的很有意思，也长得很好看的人了。

  ……

  付清桓一路跑到了家门口，小腹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让他嘴唇都发白了，冷汗直冒。

  他们家在西区，环境不怎么样，但是胜在租金便宜。

  当初，他的母亲，不，那个女人不配他称她为母亲。

  那个女人，在外面不知道跟谁鬼混，怀了孩子，才是跑回家来，生下他后，便甩给外婆养。

  而她自己，在家呆了几年，混吃混喝，一天到晚除了装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便是喝酒打牌。

  后来也不知道是又勾搭上了谁，卷了家里的钱，连房子都给卖了，只留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跟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

  外婆伤心啊，眼睛都快哭坏了。

  老人家上了年纪，没什么活可做的，每天累死累活，就赚那么点钱。

  房子还是人家看不下去，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便宜租给他们的。

  又时不时地救济，还有困难补助，这些年来才是这么慢慢过来了。

  后来付清桓上了学，成绩好，每年往家里拿奖学金，申请助学金种种，家里才算过得去。

  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付清桓才是直起身来准备开门。

  这时，隔壁却是忽然传出开门声。

  付清桓闻声望去，一声礼貌的“洪姨”还没开口，就听洪姨十分惊讶焦急地说道。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快去医院！你外婆快不行了！”

  脑袋里“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

  回过神来，付清桓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哎呀！你外婆快不行了！下午送医院了！你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洪姨更加着急，连忙上前来抓他。

  付清桓脑袋里只剩一句话在回荡。

  外婆快不行了……

  他立马往外冲去，后面洪姨还在大声地喊着他。

  “傻孩子！我骑车带你过去啊！别跑！”

  付清桓却已经冲出去好远，整个人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一路横冲直撞，撞到人了也只知道麻木地说“对不起”，浑然没了精气神。

  路人的怒骂他没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他也没听到，耳边只有呼啸的风，仿佛送来外婆的絮絮叨叨。

  “你在长个子，要多吃些肉才是。”

  “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跟同学们好好相处。”

  “哎呀！不用担心外婆！外婆身子好着呢！”

  ……

  视野逐渐模糊，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下起雨来，淋湿了面庞。

  付清桓也不知道脸上的冰凉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平常从家里到医院十几分钟的路程付清桓不过几分钟便到了，一进去，他就冲到前台，肺腔里的气都被挤了出来，难受得他想要咳嗽。

  “谢婷婷在哪间病房？”

  话出口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坐在前台的护士小姐姐好像有些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呆愣地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啊？”

  付清桓深吸口气，沉声开口。

  “谢婷婷在哪间病房？”

  “哦、哦——病人在305号病房——”

  护士急忙翻着病历本，话还没说完，刚念出“305”，眼前的少年便疾驰而出，让她有些傻眼。

  “不要在医院奔跑啊……”护士呢喃着说着，“撞到人了怎么办……”

  说完，便是连她自己都叹了口气。

  那个叫谢婷婷的病人，是已经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心脏不好，眼睛也不好，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下午送过来的时候人就快不行了。

  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啊……

  可偏偏，在医院，见得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