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十三定定立在那里，他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秦慕颜的话。

  秦慕颜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气馁，只是道：“十三先生如果不想承认，我不会勉强。”

  左右她心中已经确认了七八分，而她并不知道姜十三曾经历过什么，他不愿承认身份，自有他自己的原由。

  姜十三深深叹息一声，他缓缓转过身，望向秦慕颜的目光充满无奈，也带着一丝释然。

  “你这么聪明，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秦慕颜眼睛一亮，激动唤道：“十三先生愿意承认了吗？”

  “怎么还叫十三先生。”姜十三弯身坐在床边，笑望着秦慕颜的眼睛，声音轻柔宠溺：“不是该叫舅舅吗？”

  秦慕颜喉头微哽，红着眼眶唤了一声：“舅舅。”

  “唉。”姜十三应了一声，他微微倾身，为秦慕颜擦拭眼角的泪，但他的眼底也有些红。

  “慕颜，这些年苦了你了。”姜十三面带歉然，声音沙哑：“婉儿她去世得早，只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舅舅本该早些来京城看望你的，只是……”

  只是他一直隐姓埋名为自己培养势力，而当时的他在雪国根基未稳，一旦离开雪国，便极有可能会暴露身份，一旦暴露身份，他便会没命，他死里逃生，苟且偷生这些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报仇！

  其实早在夜婉儿还在世时，他已经查到夜婉儿和秦若山成亲，当时他暗中让人查了秦家，知晓秦家家门清正，满门忠烈，他为夜婉儿能嫁给秦若山而高兴。

  他知道妹妹是真心想要忘却以前的日子，重新过活，他作为大哥当然不能去打扰妹妹，只要妹妹和妹夫一家人过得好，他就安心。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想到夜婉儿和秦若山会战死沙场，得知他们夫妻二人留下一女秦慕颜，姜十三心中沉痛，他悲伤之下曾想过来京城看望秦慕颜。

  下属们下跪请求，希望不要一时冲动毁了多年努力，他不是冲动之人，最终只能忍下心中剧痛，硬生生忍下了来看望秦慕颜的念头。

  而当时的他也正是最关键时刻，他要取得雪国君主信任，便要为他出生入死，当年他因重伤昏迷一个月，等醒来后，便让人打听秦慕颜的消息。

  可偏偏雪国又经常被其他国家攻打，战事紧要时刻，他只能放弃心思，一年之后，他才终于打听到秦慕颜的消息，得知秦慕颜已经请旨嫁给北周国穆王。

  姜十三是担心的，尤其得知战天穆还不喜欢秦慕颜，就更担心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如今，他能代替雪国君主前来北周国参加国宴大典，才终于见到秦慕颜。

  一开始他对战天穆是抱有敌意的，认为战天穆如传言中一般，不喜欢秦慕颜，甚至会三妻四妾，但他同战天穆相处后，才发现那些传言皆是的假的。

  他利用雪女来勾引战天穆，而战天穆却不为所动，心中只有秦慕颜一人，他心中欣慰，欣慰秦慕颜找到爱护他的夫君。

  “慕颜，舅舅对不起你。”姜十三低着头，满眼的愧疚。

  秦慕颜摇头，她望着姜十三道：“舅舅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在雪国这些年定然也不好过。”

  姜十三本是大顺国人，因为摄政王府遭难，他同夜婉儿分离，当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少年，他能在追杀中活下来，并且成为雪国狼王，必然不易。

  姜十三闻言心中又欣慰又难过：“慕颜，你母亲将你教的很好，舅舅很高兴。”

  秦慕颜笑了笑，接着又问道：“舅舅，当年你和娘为何会分开？”

  据欧阳夫人所言，当初夜婉儿和姜十三一起逃离摄政王府的，只是不知发生何事，他们兄妹二人才会分离。

  她相信夜婉儿活着时一定一直在寻找姜十三，只是他们兄妹还没有见面，她和秦若山就死在了战场上。

  姜十三目光幽深，他回忆着多年前的事，缓缓说道：“当年母亲察觉到夜临越起了杀心，本是早早安排了私兵将婉儿和我送走，只是府中出了奸细，夜临越发现母亲的动作，当晚出兵围剿了摄政王府……”

  即便过去多年，姜十三午夜梦回间还是能梦见那晚摄政王府被围剿的惨状，那些兵手段残忍，杀到最后甚至一把火烧了摄政王府。

  那晚的火烧得那么大，而那场大火也成了姜十三多年梦魇。

  所以他和夜婉儿被分开送离，兄妹二人自此分别，再无相见之日。

  说起这件事，姜十三眼底不禁蕴满了深恨，可恨他当年太小，没有能力杀了夜临越为父母报仇，或许是上天报应，没几年夜临越就驾崩，夜凌云则成为大顺国新帝。

  姜十三抬手捂住半张脸上的银色面具，声音低沉：“我这半张脸也是那晚的大火而烧伤。”

  说罢，姜十三拿下脸上的面具，只见那半张脸布满烧伤疤痕，看上去惨不忍睹。

  秦慕颜看着姜十三半张烧伤的脸，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或许这就是天生的血缘牵绊，让她毫无意识的落泪。

  姜十三却是一位自己的半张脸吓到秦慕颜，赶忙将面具戴上，低声道：“慕颜，舅舅吓到你了吧？”

  秦慕颜静静望着姜十三，而后抬手将姜十三戴上的面具摘下来，她看些伤疤，低声问：“舅舅当初一定很疼。”

  姜十三笑了笑，眉眼间没有丝毫郁色，他道：“不疼，这些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恨。”

  是的，身体之痛在疼也只是表面，而他最痛的是亲眼看到父母被杀，看到摄政王府那一场大火被埋没的数条性命。

  秦慕颜抿唇，只听姜十三说起当年之事，她都觉得心痛，何况姜十三是亲身经历？

  “舅舅现在来到京城，可是已经有了报仇计划？”

  姜十三手指捏着面具，他不想让秦慕颜知道这些事，但秦慕颜问起，他不好拒绝，便道：“不错，此次来京，一则是见你，二则是拉拢势力，诛杀夜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