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傅铭铮语出惊人，着实让唐琰怔愣半晌，“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会告诉我们。”

  唐琰不疑有他，将手覆盖在治疗舱面板之上。

  原本光滑透明的玻璃，如同严冬在其上结出繁复的冰凌花纹一般，伸展出来的纹路朝顾霜而去。

  即便被繁复的纹路模糊了视野，也能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到顾霜的面部肉眼可见的溶解、重组、最终整合成完好的皮肤。

  等玻璃上自带的打码效果悉数褪去，只见顾霜自脖颈以上的肌肤大体恢复了健康的光泽。

  “我只恢复了七成，声带能用就行了。”唐琰收回手。

  傅铭铮淡淡颔首，盯着顾霜的灰眸清冷寡淡：“你是谁？”

  “我……”方才唐琰的手段早已超出了顾霜的理解范畴，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嘴唇蠕动几下，试探发出的声音略微嘶哑，不由咳嗽几声，重新开口，“我是黄毛。”

  “？”唐琰下意识想诘问，脑海里忽然飞速划过今早的记忆，默不作声等待傅铭铮开口。

  傅铭铮简短道：“证明。”

  “……”‘顾霜’嘴唇蠕动了下，虽然没有出声，但唐琰也辨认出来，那是一句脏话，“你们两个大男人晚上还挤一张床，够不够？”

  唐琰：“……”

  傅铭铮却是面不改色，继续进行话题：“怎么回事？”

  “我今早醒来就成这样了。”黄毛艰难地摇头，他的眼神充满了病态的期盼与信任，“你们能救我的，对吧？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我们尽量。”

  唐琰的回答，仿若悬崖间的罡风，瞬间将黄毛眼眸中的光亮吹灭。

  方才恢复好的面部肌肉略带抽搐地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沙哑的嗓音低沉下去，像是垂死挣扎的野兽发出的低吼：“……你们根本就没想着救我吧？”

  唐琰转过头，黢黑的眼眸不沾染任何情愫。

  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所以呢？”唐琰微微勾起唇角，“你想威胁我们？”

  不等黄毛说话，他复又开口：“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顾霜会怎么对付你吧。”

  看到黄毛气得脸色涨红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唐琰露齿一笑，跟上傅铭铮离开医务室的步伐。

  “唔……”

  刚刚转回头，唐琰就径直撞到了傅铭铮的后背，他揉了揉鼻子，探头望去，门外眼镜男默不作声倚墙站着，一双冷漠的眼眸盯着他们，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换个地方说话吧。”眼镜男率先开口，转身在前带路。

  唐琰与傅铭铮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眼镜男将他们带到了餐厅，此时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三人光顾，丝毫不用担心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眼镜男点了一杯饮料，将菜单递给服务员：“你们随意。”

  傅铭铮将菜单递给兴致勃勃的唐琰，目光冷厉：“你是顾霜。”

  陈述的语气。

  顾霜敛眉低笑，抬手推了推眼镜：“是。”

  “不用担心，我与你们没有利益冲突。”顾霜率先陈述，他似笑非笑道，“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人类。”

  “你是怎么做到的？”唐琰忍不住问。

  “某个副本里获得的小奖励而已。”

  “你就不担心换了身体，也无法改变你的身份？”

  “那我就自认倒霉，”顾霜的回答很快，像是早都考虑好一切可能，“至少我尝试过。”

  这份强烈求生的欲望，倒是挺受唐琰欣赏。

  “既然你想活着离开副本，直接和眼镜交换身体就好，为什么还要和黄毛互换？”唐琰搅拌着加了糖的咖啡，目光仿佛能洞穿顾霜的心底。

  而顾霜也不打算说谎，坦诚道：“我要他承受我的痛苦。”

  “以二位的能力，想必也清楚，在电影厅袭击你们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黄毛。”顾霜眉眼，捏着杯子的手却几近泛白，“哼，这样也配是队友？”

  唐琰一时无言，换位思考，要是他摊上这样的队友，只怕是当场就把对方的骨灰扬了。

  可顾霜这般断然抛弃自己的身份，改头换面用别人的身体继续活下去，这份魄力也实属少有。

  “可以请你们帮个小忙吗？”顾霜道，唇角勾出温和的弧度，“能否晚些处理掉那两名鬼？我还想让黄毛多体会一阵子。”

  闻言，唐琰和傅铭铮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两人的目光让顾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惋惜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可以。”唐琰说。

  顾霜顿了两秒：“……多谢。”

  “最后一个问题，”傅铭铮道，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布娃娃，放在桌上，“认识这东西吗？”

  “这是……！”唐琰惊愕地睁大眼睛。

  “洋娃娃？”顾霜谨慎地没有用手去触碰，他微微眯眼仔细打量布娃娃，半晌道，“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我很确定我们三人中没有人使用过这东西。”

  傅铭铮颔首：“谢谢。”

  等顾霜离开，唐琰立刻拉住傅铭铮的袖子追问：“你在哪捡到的？”

  先前他们第二次见到布娃娃，并将它开膛破肚，发现里面的断指后，傅铭铮便将这些东西一齐扔了。

  可这东西阴魂不散一样纠缠着他们，第三次出现在面前。

  “今早在浴室看到的。”傅铭铮道。

  早上他进浴室洗漱时，遮挡浴缸的帘子后，忽然传来水流的响声。

  他循声找去，便看到端正坐在浴缸里的布娃娃，歪着头，无机质的眼珠恰好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只有我们触发了隐藏任务，”傅铭铮将布娃娃重新收回背包中，神情隐隐透着阴沉，“其他人甚至不知情。”

  “唉，要是谈谈在就好了。”此时，唐琰万分想念谈澹的技术宅属性。

  有他在，这种副本bug还不是分分钟就解决。

  食指在桌上轻轻敲过三下，傅铭铮掏出一直未曾使用过的卫星手机，找到左维的联系方式，拨通电话。

  “来餐厅一趟。”

  简短说完这句，不等对面回应，傅铭铮就挂断了电话。

  唐琰撑着脸颊，打量着傅铭铮的神色，笑眯眯道：“你和左维认识吗？怎么感觉你很讨厌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