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六十二杀夫正道(浅浅来个二更) ……
作者:橘子籽      更新:2023-05-06 03:31      字数:3144
  散晏后楼中不仅给所有人安排了住处,江上还有游船画舫供修士饮酒作乐。楼上层层金盏烛台,火树银花,十里光照。即便夜深,也有无数人江上笙歌喧闹,玉楼香洒。

  容泽几人亲眼看着少年被请去其间一艘小船,虽离远处,看不清具体神貌,可身形位置始终落在眼底,他们倒也安心。

  闻驰生给容泽沏了杯茶,递过去,温言说,“在此等着就好,若有变故,随时都能过去,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这里又是无恶城,城主大善,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

  闻怀景立于楼上,只是看着那道走远的身影,不肯挪开眼睛,却没像两位前辈一样忧虑。

  容泽接过茶盏,声音落在江水喧闹里,“你觉得是他吗?”

  闻驰生喝茶的动作一顿,抿唇传音:我想,是……也不是。

  容泽沉默很久,蒙有白纱的眼睛往明月处看,他懂得这句话含义,万般情绪汹涌而来,想笑又眼框酸涩。

  苍吾剑尊的冷漠是仙宫飘渺般的遥远。

  他身上气质,如霜雪清寒,如高空明月,那是一种纵然将人揉进骨血里也仍感触及不到分毫的无望和至死般的惦念。

  他立云端,你天上地上连他一片衣角都该触碰不得的。

  他白衣无尘,持剑定苍生劫难。金冠玉剑,身形笔直,无论身处何方,何种境地,都能撑给世人一片天。撑死了都不要他人相助。

  他心怀众生,只怀众生。

  他以身死骨碎,换来这世间太平。

  而小公子………他像是那仙宫神明从人间走了一遭,沾染了些许人间气。

  他性子有变,容貌身体不同。

  他身娇体弱,便也会依仰于人,他会娇嗔,会喊他人“哥哥”,会贪口舌之欲,会喝酒,他想什么做什么,不去顾及他人,不考虑他人………

  “所以………”容泽心中苦涩与喜悦交错漫上来,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悲凉,“是他………转世吗?

  闻驰生杯盏空了,叹气,又微笑,“这样也好。”

  他还是他。

  又不是他。

  他不必去撑要塌下来天,也不必去庇护他人生死。他可以躲在他人身后安稳享乐过活一世无忧。

  他还没有前世种种不堪纷扰的经历,没有那些疯狂又肮脏的纠缠………

  这一世,他们完全可只远远守着少年,护他一世周全………

  他无需担起众生之责,也不需要他担。

  这样也好。

  白纱拂过脸颊。

  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似乎就朦胧在眼前。

  容泽缓缓伸手扯下束眼白纱,一骤然的光亮让他以袖遮来适应。

  远处桥索上行走的少年,周身仿佛自生玉白清辉。

  青色衣摆被风吹的翻出披风外,手上抱着暖炉,似乎很怕冷。惹的领路的侍从都心疼不已,脚步慢下,轻言软语,“小公子可慢慢走。”

  万千灯火晃的眼前虚影重叠、水雾漫开。

  容泽也说,“是好。”

  他眼睛被人剜,却又被无恶城城主给了一双。是他自以惩罚,不看不用。

  无恶城城主居心何在,天下人看了百年,与人善举,从未看出过一丝一毫别有他意的破绽。

  连容泽他们二人也查探不出分毫。

  他不仅给容泽换眼,宣斐涅槃,关子陵身生………

  到底有何用意?

  那人决不能说为人至纯至善,几次交锋,容泽更觉那是一个硬将自己逼疯了的疯子。

  只是疯子不伤人,还苛刻到极致的装好人。

  ………

  褚长溪被侍从领着,走过桥索登船。侍从是女子,衣裙艳丽,手臂上挽纱,少女的脚蹦蹦跳跳踩在地上,还折过伸展的花枝,回头问少年“好不好看”。

  纯良还带点蠢笨,容易信人,易是心软。

  无恶城城主手下人多是这一类。

  褚长溪试探过多次,心觉先前城主许是真的从未来过天下晏,不然早该如这次一样,被这群人给卖了。

  脚下桥索没什么特别,和入楼前的别无二致。只是现在去的是后方。河水中仍能看见那巨大的莲台火焰。温度冰冷,但看着恐怖至极。

  褚长溪不是开玩笑,这要烧起来,整个楼中人都会魂飞魄散,不得转生。

  领路的侍女在船前停下,“小公子,请上船。”

  青衫落花惹香尽。

  一片灯火落英里,雪白披风娇弱无力的小少年格外显眼。他发丝被风吹的飞扬。

  侍女临走前,又悄悄贴近少年耳边好心嘱咐,“我们城主虽然看着吓人,但他从不伤及无辜,你别害怕哦。”

  看着……吓人?

  褚长溪上了船,仿佛入了什么结界,笙歌尽散,舞钿无影。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在船身之外。

  力量超脱下界的强大。早在看到那些神器至宝时,褚长溪已有所预料。

  他看向船舱的席帘。

  风勾起垂幔,一股冷意吹来,寒气彻骨。风扬起发丝又平静垂下,眼前凭空飘下那根青碧发带。

  褚长溪伸手拿起,挽起发丝束上,薄肩细颈,侧脸苍白,衬着万千灯火的红晕,艳华灼灼。

  “这就是城主的待客之道吗?不露面———”

  话未说完,顿住。

  身后平白多了一道身影,影子落在褚长溪眼前。

  褚长溪转身,来人暗沉衣袍溶于夜色,更显袖衫下掩不住的细长白骨,江火里,隐隐绰绰,诡异的没有血肉。

  他脸遮在宽大的帽檐下,褚长溪神力在下界受限,又无根骨,与城主相差甚远。于是看过去只是黑洞洞的虚无,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魂,连气息都是冰凉。

  谁能想到外界如日中天名传天下的大善人竟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阴死气。

  死魂的嗓音微哑,神秘莫测,“为何要见我?”

  褚长溪凭嗓音也听不出是谁。

  “好奇,”他说,“没见过城主真容。”

  黑袍男子并没有因为这看似荒唐、胡闹,略显大逆不道的理由,而不满盛怒。他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甚在意地随口说,“貌丑吓着小公子。”

  褚长溪说,“巧了,他们都说在下胆大。”

  严苛要求与人为善的城主,闻言微微怔了怔,他向着少年的方向转眸,虽然双目位置只有漆黑一片。

  但他视线恍惚落在少年脸上时,眼耳呼啸着漫天白雪、高空断剑。

  身骨尽陨。

  血水在掌心漫开………

  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惊慌,在少年断断续续的轻咳声中才恢复平静。

  “你因何来见?”

  他再次问道。

  气喘娇弱的少年,随意说,“我想知道城主在找什么?”

  黑袍男子猛的一顿,嗓音骤然冷了几分,他与褚长溪隔着虚无相望。

  直说,“你想死?”

  褚长溪:“………”

  咳的水光弥漫的眸子里,几分少年人的懵懂无辜,“他们说,城主从不滥杀无辜。”

  黑袍男子没反驳。

  但身上那股子阴冷杀意却也没放下。

  “小公子如何觉得我是在寻物?”

  “你去过太多地方,”褚长溪道,“你得到太多宝物,六界四合的至宝,城主似乎用不到散尽天下,可城主还在继续,甚至想一寸一寸寻过这世间每一寸的地方,你寻的太多,找得太急。”

  “去过地方多,就是在寻物吗?”

  褚长溪抬眸道,“也有可能………在找人。”

  四方天地间“轰”的惊雷翻滚巨响。

  低眉垂目间,那种远古莫测的力量远不是以魂息所捏躯壳所能抵挡的。

  褚长溪瞬间之间就能身毁魂归。

  可先一步口吐鲜血的竟是出□□霆的无恶城城主。

  男子只剩森白骨头的手指,撑着船上茶座桌角,血水从衣襟落。

  他出手又收手,攻击力全击在自身。

  “你走吧。”城主改变主意说。

  褚长溪问,“你放我走,你不怕我出去乱说,坏了你的计划?”

  “没关系。”城主淡淡说。

  为什么?

  小少年迎着江风咳嗽两声,气若游丝,一身青白雪玉,颈间脸颊艳红,小少年不会束发,墨发又散下来,风惹衣带,活色生香。

  哗—

  有什么东西披在身上。

  青草落雪的气息,一件雪白的衣袍代替了肩上翻飞的披风,将少年裹紧。

  【褚长溪笑:谁的衣裳?】

  【系统无语:不是你自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