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红楼31
作者:萧凌凌凌      更新:2022-05-31 13:46      字数:10121
  话是这么说,可瑞王都主动帮忙惩治李家了,刘公公又把话说成这样,她也不能当没听见。

  想了想,桑语让管家套了马车,去园子里看看。

  这事她让下人瞒着桑度等人,就是为了避免误会,可真等见了瑞王,她自己差点没崩住。

  此时的瑞王,躺在秋后的阳光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原本合身的锦衣也显得空空荡荡。

  唯一的亮色是那极致鲜艳的唇,红得几乎要滴血,这是不正常的,病态的,可在那如玉般俊美温润的脸上,却带出了动人的绯色,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他依靠着躺椅,手里不是书卷,而是账册,微微蹙起的眉头下,是琉璃般淡漠的瞳孔。

  可能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场,他卸去了那伪装到骨子里的温润,淡漠,苍凉,以及无所着落的空荡袭满全身,就好似一片羽毛随风飘零,没有归途。

  桑语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不知名的酸软在胸腔中化开,影响了她的思维,也触动了那丝丝缕缕的情弦。

  桑语不否认,自己是个颜控,但现代社会待久了,美男已经见了很多,尤其是娱乐圈,各种款式的帅哥层出不穷。

  可只有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股子冲动,想要得到他。

  桑语顿住脚步,狠狠闭了闭眼。

  桑语,你想什么呢,这可是瑞王!

  你们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能因为人家好看,极致的好看,就给自己找这个大的麻烦吧?

  该死的,那是真的好看!

  桑语懊恼地用手捂住脸,觉得自己没救了。

  之前不是还挺清醒的吗?有地位有钱,然后找个身份差,也没能耐,只要好看的男人。

  这样她能掌控住,也不用面对其他的麻烦,怎么偏偏这会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呢。

  ……啊啊啊!

  桑语在心里崩溃大叫,完了她正打算重新给自己筑上防线,美男千千万,不必纠结这一个。

  然后就听到了温润暗含虚弱的嗓音,“桑小姐,你怎么来了?”

  桑语放开手,干笑着面对瑞王。

  此时的瑞王已经坐直,面上重新戴上了温和的假面,身体也板正优雅,好像自己从来没虚弱过,也从不曾像之前那么无力。

  好的,这是把自己当外人了。

  桑语心里吐槽,却又一次沦陷。

  如果没看到他刚刚破碎虚弱的样子,或许她还能把瑞王当成这个虚假却有距离感的男人。

  可偏偏她看到了,心一点点纠起来,不疼,就是闷闷的。

  好吧,桑语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是个大女人,喜欢病弱的,柔弱的,美男……

  或许……她内心深处还盼望着去拯救这个美男呢……

  呸,什么狗血剧情。

  桑语在心里鄙视自己,面上却一派大方,同样带上温和的笑,“听刘公公说,王爷最近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瑞王表情不变,眉毛都没动一下,“我这是老毛病了,没有大碍,多谢桑小姐费心。”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赶人呢。

  桑语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是挺费心的,我绞尽脑汁做了吃的喝的,倒是把家里两个熊孩子养得健壮,偏对瑞王一点用都没有,可不叫我操心嘛。”

  瑞王浑身一僵,浅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握着账本的手用力,把纸捏得都变形了。

  他笔直的身体颤了颤,随即像是逃避一般,转过去咳嗽了一声。

  这就像连锁反应,撕心裂肺的咳嗽破喉而出,瑞王咳得弯下腰去,一改刚刚的淡定从容,虚弱而狼狈。

  桑语疾走几步,快速而用力地按压他背上某几个穴位,直到咳嗽声渐渐平息,这才放开了手。

  这是两人才注意到,他们的姿势太亲密了,瑞王坐着,桑语一手扶住他的前面,一手在他背上操作,就好像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刚刚惊天动地的咳嗽占据了瑞王所有感官,现在回过神来,顿时僵得不敢动弹。

  桑语也是心潮澎湃,脸颊都红了。尴尬地放开手,想说点什么缓解这奇怪的气氛。

  然后就看到了瑞王红得滴血的耳垂,可怜可爱……

  所以,瑞王也是第一次和女人近距离接触吗?

  就……有点可爱。

  桑语心里发笑,同时喜悦的心情溢上来,她若无其事地离开瑞王身边,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上。

  瑞王动了动僵硬的手,握紧那杯茶,喝了一口,缓解了喉咙里的干痒,这才温声道,“谢谢。”

  “我才要说谢谢,谢谢王爷帮我惩治李家。”桑语笑意盈盈道。

  瑞王不自在的转过脸,“是他们自己办事不力,与我无关。”

  “真的吗?”桑语语气里带上了遗憾和一丝丝落寞,“我还以为王爷是看到我受欺负,特意帮我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瑞王一顿,有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不过最终忍住了,淡淡的道,“桑小姐不必多虑,我把你带上京,本也不该看你受欺负。”

  口是心非!

  桑语在心里下定义,然后又忍不住试探了一下,“李家倒没什么,只那做法恶心人了点。我怕的是西平郡王府,他们有权势有地位,爵位还比我高,我一个孤女实在怕他们耍手段。”

  “他们不敢!”瑞王的语气冷下来,眼中还带着淡淡的杀意。

  桑语心里好笑,面上却担忧道,“真的吗?西平郡王府看起来富贵至极的模样,哎,我之前担心孩子,冲动了点,想要逼郡王府道歉。我早该想到的,我是那个牌面上的人啊,不过西平郡王还算公道,真的把那个带头的小厮赶走了。即便他还有一个剩下郡王庶女的姐姐,也没有让郡王府徇私。”

  说完桑语忍不住吐吐舌头,天哪,这茶言茶语的,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可这会儿为了勾男人,她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桑语浑身抖了一下,然后忙搓搓手背,恢复原样。

  然她不知道的是,瑞王虽然转过身去,但眼角余光一直跟着她,把她这幅作态看得一清二楚。

  瑞王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则不显,配合的道,“你放心,有我在,西平郡王府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不好吧?以势压人终归不妥。”桑语故作迟疑的道。

  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极了反派,或者魅上的妖妃。

  而那个被她魅惑的对象,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好似真的被蛊惑了般,“是他们以势压人才对,我是教他们规矩。”

  桑语差点噗呲笑出声,不行了,这出戏她演不下去,圆了一句立刻转回了主题,“我听说西平郡王府之所以那么富贵,是因为他们参与了茶叶买卖和海贸。”

  “没错,西平郡王的老家就在福建,和现在的茶商胡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西平郡王府权势滔天的时候,他们就掌握了福建大半茶叶生意。后来他们又拉了一些权贵入伙,这才达成了如今的规模。至于十三行那里,西平郡王府一直有与之联姻,上一任县主就嫁给了广州当地的地头蛇肖家家主,这家人在十三行极有势力,里面的管事有一半是他们家人或者和他们有关系。”说起正经事,瑞王就自在多了,清醒冷静下来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贯的距离。

  桑语斜眼看到他的动作,没说什么,这男人属兔子的,你蹦一下,他跳三下。

  今天已经逗得够多了,再来估计又该躲着她了,于是她正经起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听他把入伙的权贵和十三行的管事都细数了一遍,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全都摸清楚了。

  “因为良种的事,皇上打算开海禁,十三行是助力,也是阻挠。”瑞王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桑语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么胡家和肖家你们是怎么想的,拉拢还是打压?”

  瑞王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假装翻账本,“没有拉拢的必要。”

  也就是打压了,只不过,桑语好奇看向瑞王,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自己?

  可能是她的目光过于热切,瑞王顿了一下,才干巴巴道,“西平郡王府的事,你不必忧心,我会处理。”

  说完他又快速加了一句,“天色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会让刘公公告知你。”

  “啊?”桑语抬头看看天,太阳高悬,离落山还有一两个时辰呢。

  她笑了一下,故意拖着不走,“我不是为这事来的。”

  “什么?”瑞王一愣,抬起头来看她。

  可能是因为刚刚咳嗽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心绪的变化,此时瑞王的脸色多了一丝血色,整个人也真实了一点。

  “我是想请瑞王来观礼的,我和族叔商量好了,把七房失去父亲,母亲改嫁的两个孩子,过继到我父亲的名下,以后继承我桑家的家产。”桑语手背在后面,笑语盈盈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瑞王微微皱眉,“那些以后可以等你的嫁妆。你虽然有县主的爵位,但这个并不能传给下一代,那么嫁妆就是你的底气。嫁妆越多,你可选择的范围就越多。”

  瑞王越说语气越急促,想是真的为桑语着急。

  桑语心情没受影响,悠然地坐到他对面,还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到手里把玩,“嫁人?我其实不想。”

  “什么?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瑞王不解。

  “哪有女子一定要嫁人的?”桑语反驳。

  “可是……”

  “你看,宫里那么多宫女女官,即便不嫁人也过得很好,还有那些清修的女道士,女夫子们,日子清闲又自在。尼姑我就不说了,我吃不了那份苦。但过个几年,等那两个孩子能顶门立户了,我就去道观出个家,我有钱有地位,以后想怎么生活怎么生活。”桑语慢悠悠的道。

  “她们是条件不允许。”瑞王认真打量着桑语,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也是啊,我是性格不允许。”桑语斩钉截铁的道。

  “性格……”瑞王无语。

  “嫁人有什么好的,既要孝顺公婆,打理家业,还要给丈夫纳妾,照管庶子庶女,做得有一点不好,就有人给你指手画脚。这也就是算了,还得生孩子,那多痛啊,生一个还不行,得越多越好,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你说我这是图什么?”

  “别人嫁汉吃饭,我需要吗?我的钱和县主的爵位,把我一生的花销都包了,那最后剩下的,也就是找人生个孩子了。可我怕痛啊,也怕死,这可是鬼门关走一遭,就我这身子骨,原就是伤了根了,要是出个意外,我多亏啊。”桑语笑着说出在这个时代算是惊世骇俗的话。

  偏偏瑞王越听眼前越亮,他顿了顿,假装不经意的询问道,“一个人会很孤单吧。”

  “所以我会找个人陪我,身份最好很低,只能依附于我,但长得好看。”没错,这就是桑语之前的打算,可谁让她现在被美□□惑了呢。

  桑语之前隐隐就有感觉,瑞王对自己不是无心,而是很有心才对。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在逃避。

  桑语想过是不是他得联姻,可想想又不对,就他的身份,已经荣宠至极,也封无可封了吧,联姻是为了利益结合,瑞王已然是不需要。

  那么就是皇帝要赐婚,这也不对,瑞王现在都二十多了,还孑然一身,这就说明皇帝也是纵着瑞王的,不然赐婚的圣旨早就下来了。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项了,瑞王不行,或者病得太重早死的命。

  这两样是瑞王推拒她的原因,却不是桑语放弃的理由。

  所有她想要试探一下,看瑞王究竟是怎么了。

  瑞王身体颤了颤,站起来又坐下,语气认真道,“你还小,思想还不成熟,不必这么早做决定,或许,或许你到时候就遇到了心仪的人。”

  瑞王最终还是打碎了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他不能这么自私,桑语只是不想生,而他却是不能生。

  要是等年龄大一点,桑语又想了呢?

  嫁给他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桑语见此,盯着他俊美的容颜看了好一会儿,确信找不出破绽,只好转移话题,“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不过我已经决定过继,到时还请王爷来观礼。”

  此时的瑞王心乱如麻,面上却淡定地点头,“好。”

  从园子里出来,桑语并没有多沮丧,反正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试探,总能知道瑞王逃避的原因的。

  瑞王那边走了一趟,说是去看病的,但连什么病都没问出来,桑语也只能不厌其烦的,隔两天就让人去送吃的喝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连着下了好几天细雨后,京城的天气骤降。

  桑语坐在窗前,认真聆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一滴一滴,再有半月,芭蕉叶就要全部枯黄了,该换成欣赏梅花了。

  县主府有一片梅林,十几棵梅树围绕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八角亭,由于在花园的角落,平时鲜少有人过去,只打理花木的下人在。

  桑语一边思考着,要怎么改建这个八角亭,一边询问兰芳,“诚哥儿和谚哥儿书房那边,注意一下保暖,这天气一会儿暖一会儿寒的,书房里点上炭火,让下人小心一点,别点着了。”

  自从决定把两个孩子过继,她就一直在琢磨先生的事,询问过桑度三人的意见,聘请了一个姑苏来的举人。

  此人姓范,是姑苏一个县小地主,家里有几亩恒产,父亲兄弟都是秀才,他学问好些,考中了举人。可连着三次都没有考中进士,现在已经三十七八了。

  范先生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嫁在了姑苏老家,是父母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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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儿子范同还小,只有七岁,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

  原本范先生一心进学,家里的生计都是靠家里接济和妻子经营两个嫁妆铺子而来。

  月前,范先生的儿子玩耍时,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好在有过路人好心,救了上来。

  可因为天气冷,又受了惊吓,范同一直断断续续发着烧,身体也越来越差。

  无论哪个年代,看病永远是最耗钱的,范先生有点家底,也在给儿子看病进补中耗光了。

  桑语在寻找先生的过程中,知道了他家的消息,正好又同是姑苏老乡,桑度对他的名声也有所耳闻,就带着桑语去拜访了一凡。

  凡是都得说个巧字,范先生经过这一出,已经渐渐打消了继续科举的念头,打算找个营生养活妻儿,顺便给孩子启蒙。

  原本他是想去做幕僚的,现在桑家人来请,给两个孩子启蒙,桑语也不介意范同跟着一起学习,那么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培养自己儿子了,算是二好和一好,事情成了。

  京城大,居不易,范先生一家三口来京城这么久,还是租房子住,不过他举人的身份,能让他租到官衙的房子,一个小巧的院子,每月二两银子,不贵也不便宜了。

  不过这里离县主府还有一点距离,询问过范先生的意见后,桑语就在府里收拾了一个小院子,供范先生一家居住,然后在前院开辟了一间书房,专门用来三个孩子学习的。

  范先生教学时,桑语去听过一两次,也问过两个孩子喜不喜欢,他们都表示听懂了,那桑语就不管了。

  虽然偶尔教导孩子是乐趣,尤其这两孩子还乖巧懂事,但让自己长时间当老师,她也不愿意。

  “县主您就放心吧,桑平嫂子在那里照看呢,她一向是个谨慎人。”兰芳笑着道。

  桑语点点头,算了算日子,“姑苏那边的信也该到了,不知道族长他们是怎么决定的。”

  “他们肯定是乐意的。”兰芳绝不相信他们不愿意让两孩子过继到老爷名下,更何况县主的要求并不苛刻,还允许他们以后把孩子过继过去。

  “总归他们还有叔伯在,就是看在读书人的面子上,也要装作不情愿来。”诚哥儿的叔伯是他父亲的亲兄弟,即便为了不叫人诟病他们不愿意赡养亲侄子,也要反对一下的。

  “族长会说服他们的,度老爷还留在这里,就说明他们确信这事一定能成,不然早就回姑苏了。”兰芳道。

  这是真的,重阳节这么大的节日他们都没赶回去,就是确信这事能成,这才留下的。

  说曹操曹操到,桑语这边刚念叨完,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是兰秋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县主,是姑苏老家那边的来信。”

  桑语结果,拆开一看,信里问候了她的近况,并对她帮助族里获得圣旨敕封表达感激,最后说到了过继的事。

  七房诚哥儿大伯答应了把两个孩子过继,不过也提出了要求,那就是桑庐留下的家产要封存,留给以后过继回去的孩子。

  这都是小事,那点子家产桑语不放在眼里,但既然人家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自己不觊觎过世兄弟的家产,她也不会说什么。

  拿着信,桑语穿戴好外出的衣物,去前院找桑度等人,商量着怎么举办这个过继仪式。

  族里那边其实已经办好了,诚哥儿和谚哥儿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桑疾和桑李氏名下。

  但桑语这边,因为她朝廷敕封的县主,还得上报一下,然后取一个吉日,正式举办仪式。

  桑度是个文化人,文化人的通病,喜欢诗情画意,喜欢登山和参加诗会。

  桑度闲在没事,也经常出门,越是下雨天越喜欢,桑语找过去的时候,他并不在。

  询问了下人,知道他是约了友人喝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于是桑语去了两小家伙上课的书房,透过半阖的窗子,看到范先生正教导他们运笔,画一朵简单的花。

  范先生是正统的文人,琴棋书画都很不错,而且在他看来,这些陶冶情操的东西,某些方面来说,比经史子集更重要。

  读书科举要深研四书五经和八股策论,但一个劲地只看重结果,而不是培养心性,那也不是文人修养。

  桑语对此不发表意见,她一个现代人,应试教育长大的,也曾羡慕别人的精英教育,但那不是家里没条件嘛。

  现在这条件说是有,也可以说是没有,两个孩子真的要出息,还得他们自己考中科举,不然也就一普通读书人。

  但实际上,桑语对他们并没有寄予多大的期望,他们考中了是为了自己,考不中也是他们的人生。

  桑语已经为自己的人生作出了努力,多了两个考中的弟弟,那也不过是添砖加瓦,不决定本质。

  所以桑语让两个孩子自己选,他们要愿意,就多学一点,要是不愿意,那了解基础后,也可以放到一边。

  不过可能真的是文化氛围熏陶的结果,这两孩子都学得很认真。

  桑语看了一眼,就悄悄离开了,回到之前的花厅,正好桑度也回来了。

  听说姑苏来信后,桑度立刻猜到了结果,答道,“我日前去了郊外的白马寺,询问了里面的高僧,大师说立冬是个好日子,宜祭祀,过继,进酒。”

  “好,我这就让人去安排。”离立冬还有五六天,时间完全来的及,“需要请什么客人吗?”

  这些规矩,桑语是完全不懂的。

  桑度摇摇头,“有我和你应叔庆叔在,你再请一个京城户籍衙门的官员做见证,你的户籍不是改到内廷司了嘛,你两个弟弟也得放在京城。这样也好,他们以后科举就不用回姑苏了,免得来回跑费事。”

  “还是要回去的,过年祭祀都是大事,等他们大一点,我肯定是要打发他们回去的,不能忘了根。”桑语摇摇头,本来过继就该回族里办的,只是她和两孩子年纪都小,长途奔波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而她作为县主,也不好长期住在外面,就比如春节,万寿节,千岁节,中秋等,宫里必定开宴,官员还得皇帝准许,而他们这是有爵位的,是必须得去的。

  可以找借口不去一两次,但不能一年到头一次都不去。

  就比如之前的中秋,因为桑语在守孝,就没去,但到了年底的年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脱的。

  桑度提了几个名字,都是他这些天结交的文人,桑语记下了。

  守孝的好处就是,什么大事都不能大办,所以除了桑度请来的那几位,也只有瑞王,顺天府尹下户籍衙门一位小管事,以及一位内廷的管事。

  仪式也挺简单的,在县主府设了小祠堂,把桑疾往上几代先人的牌位摆上,焚香,念诵一篇祭文,然后说一些为了子嗣传承云云要过继哪房哪个人名下的孩子。

  最后就是鞠躬,上香,跪拜,再鞠躬上香,全程其实没桑语什么事,都是桑度在做。

  两个孩子一直跪着,最后才挨个喊人,高祖,曾祖,祖父什么的。

  最后再上完香了事,回到前院,由管家和桑度出面,招待那些人入席。

  瑞王喝了一杯酒,就离开了,其他人也不敢拦。

  说实话,有瑞王在这里,他们喝得都不自在,走了反倒是轻松了。

  瑞王的马车停在大门前,而桑语则等在大门后的回廊上,瑞王一过来,就见到穿着素白长袍,亭亭玉立的少女。

  少女脸上带着笑,见到他后,笑意加深,缓步走到面前,柔声细语,“我就知道王爷肯定要走了。”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少女并没有变得陌生,反倒是更加熟稔。

  瑞王心中涌起一股喜悦,好不容易按压下去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狂跳起来。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刚刚喝下去的酒,仿佛黏合剂一样,让他说不出什么。

  桑语没有在意,歪歪头,打量着轮椅上的青年,和初见时一样,君子如玉,温润而气度斐然。

  不过桑语不再当他是笑面虎暗中防备,也并不真的相信这幅表象。

  真的的瑞王,是极为淡漠的,不把这个世间放在眼里,也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或许这是没有希望之人的通病,桑语自己也是一样,只不过她多了一丝来自前世父亲的羁绊。

  那一声声的活下去,每晚都萦绕在她耳边,让她即便觉得疲惫不堪,但每一日清晨,都积极地爬起来,过好当下,过好每一日。

  瑞王或许就是没有这种羁绊,他是孤独的,他身边所有人,都和他隔着巨大的鸿沟。

  皇帝再是宠爱他,那也是帝王。

  而他,没家,也没人生。

  每次这么想,桑语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就是他的人生,如果自己都放弃了,那他也会彻底放弃,消散于这个世间。

  可随即,她又觉得荒谬,瑞王顶多对她有些许好感,哪里就到那种程度。

  见瑞王不回话,视线也微微偏移,不再胶着在自己脸上,桑语飒然一笑,“我来送送王爷,感谢你来观礼。”

  瑞王垂下眼睑,敛去所有情绪,“不用谢,只是小事。”

  “这是我给王爷的贺礼,”桑语不离他浑身的淡漠冷清,笑着道,“是立秋那天的雨水,和寒露当天的露水,雨水比较多,正好那天凌晨下了一场小雨,我收集了六坛,给你送一半,听说泡茶味道不一般。露水就比较少了,我大清早带着人,把花园都逛遍了,这才收集了这么一坛子,花上的露水也有,叶子上的露水也有,本来就不多,我就不让人分开了。拿回去给你煮药,反正有药味在,也吃不出区别。”

  瑞王看着桑语身后,几个丫鬟婆子怀里,果然抱着几个坛子,心里好气又好笑,这是遮掩都懒得遮掩吗?

  他不由皱眉,“这对我效果不大,你不必如此费心了。”

  这是在暗暗说,让桑语不用再送水了,因为对他没多少效果。

  他的身体不止是体虚,还因为小时候中了一种毒,一直也没找到解药,只能缓解,这些年,这种毒在持续破坏他身体机能,所以即便喝了再多补药,也是没用的,吸收不了。

  不过这事,也只有他自己和皇帝知道,之前诊出来的太医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也只当他是体恤。

  瑞王认为,再好的东西对自己都没用,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做,至少能保证桑语自己的安全。

  然而桑语不觉得,她坚信灵泉水一定是有用的。

  “什么效果?我是见王爷您常日里喝药,胃口都败了,所以弄点好吃的,人能吃东西了,就是最好的进补。”桑语眨巴着眼,死不承认。

  瑞王定定的看着她,见她完全不妥协。

  这个小姑娘骨子里的坚韧,是他最欣赏的,可当它用在自己身上,瑞王只能无奈叹息。

  “我会好好利用的,让刘公公拿他们泡茶熬药。”

  “好的,”桑语笑眯眯,亲自送瑞王出去。

  大门打开,瑞王的豪华马车停在外面,一溜十几个侍卫守着,威严赫赫。

  桑语跟在轮椅旁边,也不说话,看它缓缓滚到车辙边,看瑞王在刘公公的搀扶下站起来,爬到马车里。

  她退后几步,让马车穿行。

  马夫扬起马鞭,马上就要甩下去了,车里传出温润的声音,“桑小姐。”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如玉般容颜,男子挥挥手,让下人离得远一点。

  桑语凑近车窗前,笑着道,“瑞王有事要交代?”

  瑞王顿了顿,低声道,“海上贸易,你要不要参一股?”

  “要!”桑语眼前一亮,“我那里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我让人给你送去。”

  “不用了,”瑞王低低的道,“我会让人给你参一股,也不要你的银子,以后你每年拿分红,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桑语歪头,打算听听是什么要求。

  “不要自己主动去碰海贸生意。”瑞王沉声道,“我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或许你也有这个能力,但不要去做,答应我,好吗?”

  桑语眨巴着眼,无辜的看他,“我哪有这个本事?”

  瑞王盯着她,不说话。

  “好吧好吧,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你知道明明眼前就有一座金山,而你却不能去挖,这得多大的意志力啊。”桑语故意重重叹息。

  “两股!”瑞王忍了忍,咬牙道。

  桑语噗呲一声笑出来,“也不要银子吗?”

  看着她如花笑颜,瑞王心情也上调了几分,叹息道,“你安分一点,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血腥。”

  “是是是,知道了。”桑语真诚的敷衍,这次不吓唬我了,改成温柔劝慰了?

  “你!”瑞王扶额。

  “好啦好啦,我听你的就是了,我也不是那么爱银子的,真的。”桑语心里熨帖,也愿意给出承诺。

  说实话,这感觉,真的很像爱玩的男朋友,在安慰敷衍自己爱操心的女朋友。

  噗,她都在想什么,果断是瑞王太好看,迷了她的眼吧?

  被她这幅语气哄着,瑞王手一抖,窗帘就掉了下来。

  桑语伸手俘到一边,趴在车窗上,看着里面几乎陷入阴影的男子,“那么这次还是不要银子吗?”

  “不用,那些银子你留着,以后也是个后路。”瑞王淡淡的道。

  “好的,那我拿方子换吧,不能白得你的股份。”桑语笑着道。

  很显然,这两成干股,应该是属于瑞王自己的,而他现在却让给了桑语。

  桑语也不能沾美男的便宜啊,所以她打算拿出另外一个大杀器,足以抵得上这两成海贸的干股了。

  瑞王抬眼,对上桑语晶亮的双眸,终是没有拒绝,低低笑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