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51
作者:孤注一掷      更新:2022-05-26 17:19      字数:6629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

  旁边放着半瓶倾倒的千日醉。

  凌诀天幼时遭逢凌家灭门,戒备心极重,从不会让自己在外面失去意识,更从不饮酒,更何况是千日醉这种,只消一滴就足以叫一个修士三天不醒。

  而且,一个素来洁癖极重的人,居然就这么躺在山石上,尽管周围纤尘不染,这也是难以想象的。

  苏枕月默然无声,展开手中玉浮尘,任其飘于空中,将这方天地的尘埃驱净。

  凌诀天醒来的时候,月上中天。

  一旁不远处,苏枕月席地而坐,在下棋,左右手各执黑白。

  他垂眸看了一眼,见周身半点尘沙也无。

  苏枕月唇角微扬,专注落了一子,淡笑道:“醒了?好歹还记得自己的洁癖呢。如此,倒也不算太过。千日醉,一个人喝,你想以自己为饵,看看血煞宗,赵家,会不会出现?”

  血煞宗的背后就是修真界第一世家的赵家,这件事在近半年里,已经是修真界摆在明面上的秘密。

  只是赵家不承认,其他人也无可奈何罢了。

  但,无论是血煞宗还是赵家,都恨透了凌诀天,时时刻刻想要除之而后快,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凌诀天坐起,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果然如此,只可惜对方并没有这样的胆识。”苏枕月说中了,却没有自得,也没有追问凌诀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已不再笑。

  挥袖收起残局,苏枕月看向凌诀天。

  “额头有汗,做了噩梦?”

  凌诀天望着远处天际,第一次喝酒,还是这样的烈酒,醒了,仍像是梦里。

  远处风声遥远,海潮的声音,像是从梦里而来。

  梦里的声音,在叫……

  “少主……少爷……阿凌……”

  那个地方并没有名字,没有人知道那里叫什么。

  “岛上满是流苏树,就叫流苏岛吧。”

  那个人站在月下连廊,望着灰白色的月光,侧首向凌诀天看来,安静的眼眸,像最纯粹的夜色里一汪清幽的湖水。

  梦里的凌诀天,面容冷峻,眼神孤寒。

  那个人穿着浅青色的衣服,和那些血煞宗的人一样,叫他:“少主。”

  声音温和清远,像春夜花开忽然落下了雪。

  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任何人,只要听过那个人的声音,闭着眼睛,即便在一群人里也会第一时间认出。

  “……这三天三夜梦见了什么?你有心事,想说说看吗?”

  梦里的凌诀天,总是冷淡,哪怕他们朝夕相处三年:“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信你。”

  那个人顿了一下,依旧将药丸拿起吃下。

  乌黑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像春夜的湖面,没有任何其他,连温柔也很轻。

  “他们每日都会取血查验,必须有人吃药、放血,否则,会发现的。少主。”

  吃药,划破手臂取血。

  前世的凌诀天只是冷冷地看着,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

  那个人一直是幽静的,只是安静虚弱。

  让人以为,那药就只是让人虚弱。

  所以凌诀天,一直……一直无动于衷。

  “……是因为血煞宗的事吗?你醒着吗,凌诀天?听得到我说话吗?”

  苏枕月叹息。

  凌诀天回头看他一眼,声音冰冷:“十二次。”

  苏枕月微怔:“我知道。”

  凌诀天已经见过了十二次血煞宗试药的场景,看过十二次堆叠的尸山,惨叫挣扎的试药人……亲手毁灭过那样的人间炼狱十二次。

  苏枕月一直知道,每剿灭一处血煞宗的分舵,那段时间凌诀天都会严重失眠。

  看过多少医师,开过多少药都没有用,即便睡着,他也很快就会醒来。

  直到找到血煞宗新的消息。

  他只是不知道,区区一个血煞宗,有什么本事影响凌诀天至此?

  苏枕月:“无论是怎样的噩梦,你都已经摧毁了它们,噩梦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已经醒了,你也是。你救了很多人……”

  潮水拍打山石,海风从很远的地方来。

  白色的浪潮泡沫像无边无际的流苏树,风中摇曳,交织成片、成海。

  像四月之雪。

  像白骨累累。

  已经醒了吗?并没有。

  那张苍白温柔的脸,那双乌黑安静的眼睛,在每一个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梦里,出现又消失。

  在丢弃腐烂的尸堆里;

  在昏暗牢笼的阴影罅隙里;

  在剧痛里挣扎然后悄无声息死去的人群里;

  ……

  只有今夜不同。

  犹如四月之雪的流苏树影斑驳,鸦青色的身影远远走过,像从阳光的碎片里来。

  隔着流苏树影。

  凌诀天提剑站在血煞宗教众的尸体里,一动不动,望着那道身影。

  直到那鸦青色的身影远去,浮光里消失。

  然后,醒来。

  “没有。”凌诀天神色冰冷漠然,“这次,不是噩梦。”

  苏枕月看着他眉峰冰雪冷峻,眉睫压低的阴翳,投影在凌厉失神的瞳眸,和被冷汗浸湿的鬓角:“不是吗?”

  这次的梦里,那个人活着,当然不是。

  就只是,他看着那个人,却,叫不出名字。

  梦里,那个人的名字……被凌诀天遗忘了。

  …

  苏枕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凌诀天望着远处黑暗的天际:“我做了一个选择,误判了一件事,以为很快就能补救。”

  前世,凌诀天在流苏岛的第三年,才见到那种药,是专门针对他的。

  凌诀天从未想过,这一世,血煞宗的人明明没有抓住他,那种药竟然也会出现。

  而且,早就存在了。

  凌诀天就让温泅雪,在那种地方,独自待了……两年。

  凌诀天当然不会忘记温泅雪,他只是,将温泅雪遗落在了前世。

  苏枕月:“你后悔吗?”

  凌诀天眉眼神情清醒理智:“别无选择,没有后悔与否。”

  他既不能放任苏落去死,也必须第一时间去找苏枕月。

  无论哪一步,都会彻底改变前世的轨迹。

  让他到不了流苏岛,不会和温泅雪再见。

  重来一遍,重来无数遍,也只能如此。

  “只得如此,那便并不是你的错,是造化如此。”

  苏枕月的手在他的肩,拍了拍。

  “误判,补救,无论任何事,你知道的,我都跟你一起。”

  凌诀天缓缓抬眸,看着他。

  在苏枕月的身上,有一种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境遇,都安之若素,连死亡也无法剥夺的从容自在。

  这样,就好。

  至少,苏枕月还活着。

  凌诀天:“我离开几天。”

  苏枕月并不问他去哪,抚了一下玉拂尘:“我与你一起。”

  凌诀天:“这次很危险。”

  “那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苏某跟我们凌兄命缘绑定,你若出了事,苏某还得被迫殉你,为着自己的性命也得跟紧了。”苏枕月唇角一点慢谑,神情却矜冷端庄,“而且,方才不是说了吗?无论任何事,我们总是一起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只盼,我们凌兄发疯之前,记得提醒苏某一句。”

  “我不会疯。走吧。”凌诀天转身,他比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冷静。

  时间不多了,只剩一年。

  即便三年的时间节点对温泅雪的安全已不再有意义,但,只要那个时间还没到,就总觉得,一切还来得及。

  ……

  凌诀天的确不疯。

  只不过是,闯了人家血煞宗的总舵老巢罢了。

  连苏枕月都讶然,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掌握的这条线索?

  既然已经知道了血煞宗总舵所在,直接集中所有力量,一举端了血煞宗总舵,岂不是一劳永逸?

  更让苏枕月不解的是,凌诀天贸然闯进来,就只为了掳走血煞宗总舵的药师。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药师一职于血煞宗的地位不是最高的,但一定是掌握信息最多的。

  苏枕月叹息:“我去看着你们的少主,莫要将人打死了,还得从对方口中知道赵家的底细。”

  但苏枕月还是来迟了,凌诀天已经审问完药师,不知去向。

  苏落守在那里,对苏枕月颌首行礼:“公子来得正好,那个人被搜了魂,可能撑不了多久。少主离开的匆忙,未说如何处理。”

  凌诀天竟然不惜动用了修真界的禁术,搜魂。

  “辛苦。我来处理。”

  苏枕月走进去,看到浑身冒冷汗抽搐的药师,对方已经瞳孔涣散,呵呵傻笑。

  玉浮尘发出灵丝,牵住对方因为搜魂溃散的神识,短暂凝聚他的神智。

  苏枕月淡淡地说:“你若是早些回答,就可以解脱。”

  药师眼底清明了一瞬,脱水的嘴唇翕张。

  苏枕月侧身去听。

  听到,嘶哑恐惧的声音:“血煞宗只在陆地活动,根本没有流苏岛这个地方,我真的

  不知道流苏岛在哪里,我也不认识什么温……”

  那个人张大嘴,痉挛抽搐,瞳孔扩散,神识彻底溃散。

  “流苏岛,温。”

  苏枕月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从一年前,他们第一次见到血煞宗的人起,他就有一种感觉,凌诀天在找一个地方,在找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只有在血煞宗,才有线索。

  所以,凌诀天这一年以来,不断寻找,鲸吞蚕食着血煞宗的势力,已经让赵家寝食难安。

  苏枕月只是不解。

  凌诀天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不能告诉任何人?

  不能告诉……他?

  “温?”苏枕月偏头,长眉微敛。

  这个姓氏并不罕见,真巧,最近他刚好就认识一个。

  三天前,在失去凌诀天踪迹的地方。

  他没什么表情,甚至好像都没有看他们,只有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动作。

  温泅雪穿着木屐,他们走得不快。

  不管战斗有多激烈,也没有一滴血溅到温泅雪的衣服上。

  终于,到了书房门口。

  已经没有杀手再出现了。

  温泅雪推开门,找到药师放在书桌上的传送石。

  这种跨越两界的阵石,都是至少七级以上的昂贵灵符石制作,很好辨认。

  ……

  一阵白色光芒闪过。

  修真界一处荒原之上,地上出现一道白色的五行阵法。

  光芒变淡后。

  两个身影出现在里面。

  温泅雪走出来,看了一眼周围,虽然是阴天,但透过云层的光是白色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魔界,回到了修真界。

  温泅雪回头,看到遗族少年还站在阵法里,一动不动,对周围也没有任何好奇。

  他微微一怔,想起这一路上,来狙杀他们的人,只要交手,无一例外都会被少年一击反杀。

  “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吗?”

  怪不得,少年一直示意,解药留着温泅雪自己吃。

  凭他的本事,只要想,是可以随时走出流苏岛。

  温泅雪:“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去哪里?”遗族少年站在阵法里看着温泅雪,“你想,离开,不是我。我,不需要。”

  温泅雪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还站在那里:“你要回去?为什么?”

  遗族:“那里,能变强,不会饿。”

  温泅雪看着他:“你杀了他们很多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少年淡漠:“没关系。之前,每天都,杀很多,他们,让我、杀。”

  温泅雪:“我知道。”

  少年每一次回来身上的血腥味,牢房里那些频频更换的魔族,那些魔族看少年忌惮畏惧的眼神。

  那些花草里沾染的血迹。

  温泅雪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看守每天中午的加餐,和带这些魔族出去,总不会是放风散步。

  “不一样的。”温泅雪说,“这次你杀他们,和之前他们让你们自相残杀,不是一回事,你不能回去了。”

  少年是眼神,显示他不懂,但也不在意。

  他仍旧站在阵法里,不动。

  温泅雪隔着阵法极光一样的灵石之光,静静地望着他。

  想起,昨夜做的梦。

  温泅雪梦到了前世,他和凌诀天在流苏岛的那三年。

  梦里,这个遗族少年也在,一直被关在另外半边岛的地牢里。

  地牢只有接近地面的地方,开着很小的窗。

  每天傍晚试药,在药效发作的虚弱痛苦里入睡,中午的时候被带到角斗场。

  当药性被激发出来的时候,那些红披风戴面具的人,就会让他们厮杀。

  直至药性散去。

  高塔上的角斗场,满地残肢和血。

  还活着的人得到救治和清理,再度被关回去。

  试药,厮杀,治疗,试药……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有时候,当梦里的温泅雪侍奉凌诀天在院中散步的时候,一墙之隔,刚刚厮杀完带着伤的少年,和他们一前一后,交错而过。

  偶尔,温泅雪会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血腥味,但,不知道从哪里来。

  他也从不知道,同一时间,这座岛上存在过一个和凌诀天一样年纪,却不同命的少年。

  梦到,前世他和凌诀天逃离流苏岛的那一天。

  温泅雪替凌诀天吃了那些药,身体被摧毁。

  凌诀天动怒,临走前,在流苏岛的药仓里动了手脚。

  那一天,被试药的魔族们,药性提前催发,肆意杀戮。

  遗族少年是试药的重点目标,被喂的药最多,在极剧的痛苦里,直接濒死倒在地上,瞳孔扩散。

  他失去了意识,那颗神魔之心却被周围的血腥杀戮刺激唤醒。

  灰白色淡漠的眼睛,变成漆黑血色。

  脸上的藤蔓蜕变,皮开肉绽,绽开白骨上的花,眨眼被魔毒燃烧枯萎,苍白皮肤,满面鲜血。

  他在无意识状态,受生存的本能驱使,把岛上所有人都……杀了。

  梦境的最后,是少年死气沉沉的眼睛。

  自血污尸山里爬出来,穿过无人的孤岛,坐在海边的礁石上。

  身后,是阴云一样盘旋不散的乌鸦。

  醒来之后。

  温泅雪想起,当年他和凌诀天离开流苏岛后,很久以后听说,魔界深渊之海爆发了一次海啸。

  很多动物的,人的尸体,漂浮在魔海。

  魔鸦如阴云笼罩太阳,像是有邪神诞生的征兆。

  后来,一直也没有流苏岛的人来追查凌诀天的踪迹。

  原来,是因为没有流苏岛了。

  ……

  温泅雪静静看着阵法里,少年淡漠长着藤蔓的脸,和梦境最后不一样的清锐眼眸。

  “如果你没处可去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

  少年看着他。

  温泅雪:“我也能让你变强,让你不饿。不需要试药和杀人,就变强的方法。所以,跟我一起走吗?”

  少年一瞬不瞬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虽然一直生活在魔界,是身份低微的遗族,只有十六岁,不识字,甚至无法顺畅地说话。

  但很多事情他都懂。

  比如,像他这样的遗族,是无法和正常人一起生活在修真界的。

  连魔族看到他,都会惊恐地喊怪物,何况是人类。

  任何人杀他,都叫斩妖除魔,是正当正义的。

  天真不懂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他都懂,可他还是离开了回去魔界唯一的通道。

  走出阵法,走到暴露他可怕面目的阳光下,让他们都看清彼此。

  但那个人也走向他,眼神和那夜地牢里看着他时候一样,蒙着薄薄的清澈的泉水一样温暖的笑,说:“你见过,雪吗?”

  一点薄茧也没有的手指,在他粗粝的掌心,一笔一画,写:温,泅,雪。

  看着他的眼睛:“温泅雪,我的名字。”

  少年低声诵念:“温,泅雪。”

  “嗯。”

  魔界从不下雪,遗族从未见过雪。

  很长的时间里,少年都以为,人间的雪是暖的。

  ……

  人间不知道是什么时节,不知道是一天的什么时间,像是清晨,又像是落日。

  只知道,头顶有阴云,穿过阴云的光束在他们身后很远,荒原草地茂密,见风倾倒。

  他们牵着手在阴云和光的荒原,在逆风里行走。

  走得不快,因为温泅雪穿着木屐,很快,一只木屐上的绳子断了。

  温泅雪毫不在意,踢掉木屐直接踩在草地上,闭着眼,手指伸出,隔着风抚摸低头的草叶和花。

  遗族少年在侧首看着他。

  看他闭眼微笑,风吹动和他的眼睛一样乌黑的长发。

  看他赤着脚踩在草地上,单薄的衣摆被风吹起,露出的小腿上,草叶划过几道红痕。

  “上来。”

  少年背着温泅雪。

  温泅雪戴着花环,提着装了鸟蛋的草笼,搂着他的脖子。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温泅雪:“嗯?”

  少年低低的声音:“他们,叫我,怪物。你也、可以,叫。”

  温泅雪不知道,深渊遗族是最低级的魔族。

  他们是被污染的人修和低级魔物所生的孩子,人修将魔毒传给孩子,自己就可以摆脱毒素影响。

  婴孩生下来就带毒丑陋,连生他们的魔物都会恐惧他们。

  这样的孩子,出生就是为了要被遗弃的。

  被魔兽叼走,吃掉,或者侥幸养大。

  不是人,也不是魔,只是怪物。

  他在角斗场里也有代号,但他不喜欢,不如是怪物。

  温泅雪静静地微怔:“你不是怪物,你有名字……”

  手指在少年的心口,一笔一划清晰缓慢,写:“……君,罔,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