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维熙没想到叶五福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还没带他细细询问叶五福就自言自语道：“我这么个要死不活的人，这个时候除了警察还有谷家的人还有谁会来？”

  谷维熙下意识的拿起录音笔录音，完全忘了之前他和塞西亚去谷荣祖那边时在多拉身上安装的监控器还没拆。

  “是你杀了我爸妈？！”谷维熙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这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之一呀，他以前恨不得大卸八块千刀万剐的人，可现在看到自己仇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他应该是很痛快吧，毕竟杀害自己父母的人似乎这些年来活得也不见得有多好。可他心中的恨意呢？是见到这人同情心泛滥了吗？还是说他从始至终最恨的也不过是谷荣祖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

  叶五福沉默良久，让出位置道：“进来吧。”

  不过一个将死之人，谷维熙和塞西亚谅他也耍不了什么花招，对视一眼便一同进去。

  屋内有灯，可惜灯芯已经坏了许久了，长期在昏暗的环境下生活，哪怕是一个健康的人估计也会生病，更何况一个本就有病的人。

  屋里比外面还要臭，不光有股酸臭味，还有股sao臭味。应该是屎尿没有清理干净留下的。叶五福年纪大了，又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下，嗅觉早就已经近乎失灵了。自然比不上塞西亚他们这种年轻人，特别是注射过基因改造药的年轻人。

  待在这里对谷维熙他们来说几乎每一刻都是对嗅觉的折磨，可为了事情的真相他们还是忍了下来。

  “看到我现在活成这幅猪狗不如的样子，你心里肯定很痛快吧。”叶五福并没给谷维熙他们倒水，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有，现在水对于他来说和药一样珍贵。

  谷维熙也没客气，直接道：“的确。”这可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诶，自己仇人过得这么惨他怎么可能不痛快？

  “呵呵，我也很后悔啊。为了一个白眼狼，连最后的日子都过得不安生，东躲西藏。”

  他看了眼门外射来的阳光，继续道：“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我和谷荣祖本来应该没有一点儿交际的，可怎么办呢？在最绝望的时候找到自己的亲弟弟，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将来可以有一个依靠的。”说着，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可你看看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那弟弟每天住在别墅开着名贵的跑车，和他老婆女儿每天进出都有保镖守着。我这亲哥哥呢？帮他杀人帮他抢财产，可他怎么对我的？他让老子在这破地方自生自灭，没钱治病靠着捡垃圾过活，想要去告发他他还让人打瞎了我的一只眼睛！那就是个白眼狼！”

  “所以这就是你害我家破人亡的理由吗？！你没父母吗？！啊！”谷维熙气得呼吸急促，“你为了你弟弟害死了我爸妈，就因为那些本来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你以为你们这些有钱人有几个好的？你们这群人一边享受着慈善家的称号，背地里却唾弃我们这些穷人。连碰我们一下都嫌恶心！怎么？你敢说你不嫌弃这里？”

  “我是嫌弃，我嫌弃你这种人渣居然还能活在这世上！”

  叶五福跌坐在地上，笑道：“呵，我人渣？那我那弟弟算什么？”

  “你们不过是狗咬狗罢了。”谷维熙淡淡道。

  叶五福没同他争辩这些，他道：“我知道你们来找我是想要我那弟弟的犯罪证据，我当初留了点儿心眼，留下了录音还有消息记录，我、我还有我们两的血缘鉴定报告单。”

  他拉着谷维熙的裤腿恳求道：“我都给你们，只要在我死后你们可以送我回g省k县的梅乐村里下葬，让我魂归故土就行。”

  “我求你们带我回家，我想回家啊啊啊啊——，我想回家，回家......”叶五福哽咽着。

  他没读过多少书，小时候家里的弟弟就被拐了，他爸妈那时候还有自己这么个儿子，更何况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个儿子养老就够了，少一个人吃饭也无所谓。

  但他却一直满怀愧疚，在父母离世后就踏上了找自己弟弟的路程，找了好几十年，最后在查出自己得了绝症时找到自己的亲弟弟，他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毕竟这时候才找到弟弟，搞得像是他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

  可弟弟一点儿也没嫌弃自己，不仅给他找医生治病还给他安排住处，后来弟弟让自己帮忙杀人时他也犹豫过，可弟弟说他在那个家里被虐待被苛责，只要那家人都死了他就可以拿到他们的钱给自己治病，住大房子。

  他想着反正自己也要死了还不如为自己的弟弟搏一把前程，最后那场车祸意外的确算得上是挺成功的，谷荣祖也说会带自己过更好的生活，可他拿着钱逍遥了还没一年病情就进一步恶化了，这时谷荣祖就变了副嘴脸。

  他把自己赶走了，像是要跟自己划清关系一样，他想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可惜病情严重已经没有一个单位愿意收他了，他只好靠着捡垃圾为生，在这个乡下找到一家别人弃了的不要的破屋子过活。他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睡的是稻草铺，还是东拼西凑来的。

  人之将死，他也回想了许多，做的混账事不少，对不起的人也多，可那个自己用命去护着的找了大半辈子的弟弟才是伤自己最深的。

  为了弟弟他漂泊了大半生，流浪了许多城市，找到他后为了他犯了罪杀了人，可他呢？他怎么对自己的？

  现在，叶五福只想回家，回到自己的家乡，也算是为自己这漂泊游荡的大半生画一个句号吧。死后，他再接受阎王爷的处罚也没什么怨言了。

  谷维熙听了叶五福的故事后面无表情，他对自己的弟弟掏心掏肺没错，可他还是杀了自己的父母呀！这叫他如何感同身受？

  “好，我答应你，你死后我把你送回家乡。”谷维熙撇过头去，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帮爸爸妈妈报仇。

  “好，好，太好了......”叶五福高兴得语无伦次，他爬起来，奔向用稻草铺的床头，可房间狭窄，地上还堆放了许多杂物，他又看不清，一下子便扑倒在床头，可他没工夫管这些，他从稻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急切地递给谷维熙，“给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个——”他高兴地一口气没咽下来，死了。

  死时，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还留恋着这个尘世。

  谷维熙叹了口气，抬手将他的眼睛合上，打电话让孙杰叫来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