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欣慧听了这话，面露焦急痛苦之色，回来的路上沉默着，一声不吭。

  “我还是得跟新文说，必须跟他说！”陶欣慧语气肯定，但是眼里却满是无助和求救之色。可是没有人能帮得了她，现实就是现实，不管怎么残酷，只要它真实存在，我们就必须面对，无路可退，无法可避。

  陶欣慧一向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但是在徐新文这儿，她没有做到，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面对自己最亲的亲人，面对自己那因为疾病处于懵懂无知状态的儿子，她说不出口，她怕伤害他。

  而我自然的尊重了她的决定。

  徐新文因为按时吃药休息得好，病情很有些缓解，那些被人跟踪、遭人议论的幻觉消失了。

  为了瞒住所有人，又能兼顾工作和孩子，陶欣慧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着我的帮助，甚至多数时间都是我陪着徐新文，我也因此跟徐新文很熟了。也许是因为陶欣慧作为母亲对他的管教，而我作为外人从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不仅没有说过他吼过他，反而为了不刺激他，我多数时间都是哄着他，说一些他比较能接受的话。导致他现在对我信任程度比陶欣慧要高。

  “思思，麻烦你过来一下好吗？”这天我刚回到家就接到陶欣慧的电话。

  急忙赶到才知道是我们说过的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徐新文要求去学校，而他这种情况去住校是决计让人放心不下的，一来他不一定会肯按时吃药，而药物是绝对不能停的；二来那种高强度的学习会让他压力太大，压力大了就容易复发；三来在学校他吃药的事情很容易被同学知道，而被同学知道的话，他的一生就毁了，因为迄今为止，精神疾病仍然是个世界难题，无法痊愈，而人们对于精神疾病的理解，百分之九十九就认为是疯子。

  一旦被周围的人认定为疯子，那么徐新文所遭受的就是歧视，就是不再有朋友，不再被这个世界正常接受，他再也无法融入这个社会，无法跟正常人一样的工作生活。

  “我该怎么办？”陶欣慧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问医生吧。”我轻声的说。我其实是想让陶欣慧听医生的跟徐新文说实话，但是我不敢说，因为事情的变数是谁也无法掌控的。

  陶欣慧回头看着我，没有说话，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们去复查一下，如果都康复了我们再去学校好吗？”陶欣慧来到徐新文面前温柔的说。

  “我已经好了，我该去学校了，不然老师会说的！”徐新文头也没抬，依旧认真的整理着他的学习用品。

  “你要不去复查，老师也不知道你恢复得怎么样了，又怎么会就让你这么返校呢对吧？”我拍了拍徐新文的肩膀说。

  徐新文楞了一下说：“那好吧，我们去看医生，但是医生如果说我可以返校了，你就不能再阻止我了。”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陶欣慧答应着，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到医院后，我和徐新文在外面等，陶欣慧先进去跟医生沟通，她还在想着不告诉儿子实情可不可以，她怕儿子承受不住。

  现实却无情的打了她的脸，这种病一旦患上，就需要一生服药，如果亲人照顾的好，患者能够按时服药，并融入这个社会，也会像正常人一样的工作和生活，不会又任何异样。

  但是如果不按时服药，或者经受太大的压力和刺激，随时都会复发。而复发的次数太多的话，患者的认知能力就会一次比一次差，最终会永远无法恢复正常，就跟街上的疯子一样……

  陶欣慧还是不忍心亲自跟儿子说，而我自然是不会说，最终自然是医生跟徐新文说了。

  “不可能！你胡说！”徐新文极度抗拒，虽然因为一心苦读他跟外界接触的不多，但是基本的社会知识和现象他还是知道的。

  也许是见多了，对于他的态度医生没有半点惊色，而是耐心耐烦地跟徐新文讲这方面的知识。

  有人说得精神病的人几乎都是聪明人，不是聪明人不容易得这种病，我想这话应该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起码徐新文就特别聪明，记忆能力和接受能力特别强。只是对现实认识不够，还不懂人心，不知道这种疾病一旦被别人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治疗是可以治疗，但是也不说不能去学校啊？再说了被人知道了又怎样呢，我们都是读书！发了也可以继续治疗啊，怎么就不能去学校呢？”在医生的一番讲解后，也不知道徐新文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对于这种疾病到底了解了多少，但是他对于上学的意愿没有丝毫改变。

  “没说你不能上学，只是说你要按时服药，而且学习压力太大的话容易复发……”

  “让我去学校吧，我会按时服药，我会安排好自己的休息时间，会合理调节自己的学习的。”徐新文期盼的看着医生。

  徐新文返校了，他遵从了医生的嘱咐答应了调整到普通班，也答应了陶欣慧在学校租房子住由陶欣慧陪读。

  一切都好像很顺利，好像其中的变化只是我们对徐新文的照顾从家里搬到了学校，徐新文只是从实验班调到了普通班。

  “思思，你快来！”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凌晨三点，我再次接到陶欣慧的电话，急忙赶到才知道是徐新文跑了。

  “他为什么跑？他说什么没有？他去哪里了？”面对批头散发，手足无措的陶欣慧我心里涌过莫名的酸楚。

  “他说有人在火车站等他，他要去送一送，谁会在火车站等他啊？”陶欣慧哭出声了，那哭声有着绝望。

  “他身份证呢？”脑子中突然蹦出的一个念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徐新文会不会去坐火车？

  “啊？”陶欣慧一愣，随机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可能会？”

  “是的，有可能是发病了，觉得有人在等他，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想逃离这里。”情况紧急，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猜测都和盘托出。

  “我们赶快去火车站！”陶欣慧急了，连忙的就想往外冲。

  “我们就这么去也不容易找到，咱们先BJ，让JC帮我们拦住他，不然等我们赶到，他已经跑了怎么办。”我一把拉住陶欣慧，劝她打电话BJ。

  “对对对，BJ！”陶欣慧边念叨，边抖抖索索的打电话。

  赶到车站时，徐新文果然在车站，身边站着两个MJ，若不是两个MJ，徐新文应该已经坐上火车了，因为他们是在接到任务后在乘车入口拦住徐新文的。

  “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等人！”徐新文倔强的看着陶欣慧说，无论陶欣慧怎么说，他就是不听，包括我的话，他也不听。

  两名JC特别的尽职尽责，我们没有离开，事情没有解决，他们也就等在旁边。

  “麻烦你们帮我把他送回家好吗？”陶欣慧实在没有办法，这么大的小伙子他奈何不了他，而我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显露自己。

  “这个，这个，他是自然人，我们也不能因为你想让他回家，就违背他的意愿。”其中一个MJ认真的回答。

  “他，他有精神病，发了病，所以才会这样。”实在没有办法，陶欣慧只能实话实说。

  “啊？”MJ听后，打量着徐新文，警觉性和防御性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只是还是没有直接按照陶欣慧说的办，而是对徐新文说：“跟你妈回家吧。”

  “我等人。”徐新文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送他去医院吧。”看着徐新文那空洞洞的眼神，还有那瑟缩的表情我悄悄的对陶欣慧说。

  我们说什么也不听，MJ的话，徐新文倒是很听，让他上车就上车，只是说了句：“我等人，又没做坏事，你们不能抓我！”

  在医院，徐新文被确定为复发了。

  而这种情况医生还是见怪不怪非常的淡定：虽然我们陪着守着，好像看到徐新文每餐都吃药了，但是看到他吞下去了吗？确定他没有吐出来吗？除了那种确实病得太重，已经完全糊涂了的，大多数精神病人聪明得很，他们能相处很多法子对抗。

  像这种不配合的复发病人，只有住院治疗，然后徐新文住院了。

  住院期间自然不需要我帮忙，也许是住院以后徐新文恢复得好，将近五个月陶欣慧没有再跟我因为徐新文打过电话，没有要我帮忙照看徐新文，也没有跟我聊起过徐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