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点两点灯火亮起，放眼过去，璀璨一片。

  在无边黑夜中，江眠缓缓走向公交站，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温南就在他后面紧紧跟着，手抓着他的衣角。

  和江母的温婉大方不一样，温家得氛围一直比较“活泼”，温南怕这样的气氛会把江眠吓走，索性一直黏在他身边，这样有点不对劲自己也能察觉到。

  “南南，你该回去了。”

  温南顿了顿，然后从他的肘弯处钻过去，脑袋夹在他身子和胳膊之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满脸写着“不想走”。

  江眠叹了口气，把她的小脑袋揉了两下，冬天容易起静电，温南就这样成功地竖起来好几根头发，而罪魁祸首还没良心地笑了。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晚了叔叔阿姨也会担心。我就站在这里等车，你往家的方向走，我看着你，好不好？”

  江眠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眼睛里的神色深了几分，尽可能温柔地劝哄道。

  温南心知坚持也没用了，江眠就拿准了自己对他的温柔没有抵抗力。

  “好吧，那你一定要看着我啊。”

  “一定。”

  “你回到家给我发消息啊。”

  “嗯。”

  “那……我真回去了啊。”

  “……好。”

  江眠把她衣服口袋处的拉链拉开，先确定了一下里面的容量大小，然后放了一个东西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温南缩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捂了一会，然后一股脑塞进了口袋里。

  温南好笑地看着他，觉得他刚才的动作像是在倒垃圾。

  “走吧，我看着你。”江眠拍了拍她的背，轻推着她走了两步。

  温南走到前方的拐角处，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江眠还在那里，轻笑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纸包，愉快地走了。

  看着温南消失在拐角，江眠一直站定的身子才微微动了一下，眼睫毛扫出了一道轻微的弧度。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坐在了站牌旁边的行人椅上。

  很快，一辆公交车就来了，亮白色的大灯驱走了黑暗和寒冷。

  江眠抬眼看向车牌，二十六路，是他等的那辆，但是他静静等着那辆车在这停了一分钟，没有上车。

  过了五分钟，温南的消息发过来了。

  【我到家了。】

  江眠淡定地回道：【我坐上车了，还有十分钟到家。】

  温南没多想，也没有去计算什么时间，放心地回：【那你到家后再发一个消息给我。】

  江·大骗子·眠：【好。】

  等到江眠真的坐上回家的车后，他精准地计算着时间，掐着点给温南发了消息。

  彼时，温南正在洗澡，被放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瞬，很快又黑了下去。

  浴室蒸腾的热气很好地放松了她的神经，没有了白天的紧绷。

  在江眠家吃完饭后，江阿姨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大有把她家交代清楚的架势。

  “眠眠很小的时候，他爸爸就去了。那时候我的心也跟着他爸爸走了，对他们俩的关心太少。”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除了给了他们生命和名字，什么都没做到，江枫那孩子还享受了很多我们两个人的爱，从小无忧无虑，没有什么难处，眠眠不一样，他更沉稳，话也少，小小年纪就很懂事。”

  “我爱人最开始学的是数学，他数学天赋很高，他的专业老师本来想重点培养他，后来……”说到这里，江母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回忆，“后来他转到我们计算机系，一下子轰动了两个院系，下课了就有人来看他，把他当成了‘国宝’一样。就这样，他陪了我三年，在大三上学期我们在一起了。”

  “结婚以后不久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那时候他还不是很忙，有时间陪着小枫长大，等到后来，他们公司越做越大，他的任务也越来越重，就是在这时候，我们有了小眠，小眠出生的时候，他还在外地出差，赶回来看小眠的时候，小眠都没哭，他自己先哭了，除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没再见他哭过。”

  “好日子不长，时光不等亡故人。他走的那天，我们还在家里等着他吃饭，那次我们说好等他工作完成就好好庆祝，小眠还自己做了一个小蛋糕等他，最后……蛋糕等不到他了。我们也等不到他了。”

  “小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面上不显，心里肯定被你占的满满的。”

  “你们要好好在一起，珍惜眼前人。”

  温南狠狠闭了一下眼，把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堵了回去。

  她走出浴室，从衣架上放着的棉服口袋里拿出那个红包，微笑着拆开。

  红包里有一张纸和几张纸币。

  温南数了数，一共九块钱。

  她愣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那张纸，是她和江眠的结婚证，自己画的，先用黑笔勾线，然后上色。

  温南看得出来，这是江眠的手笔，他曾经在她的专业书上画过类似的小人，带标语的，主意是提醒她认真听课。

  联想到江眠说的九个月，温南一下子脸红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