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在书房整整跪了一晚，也想了一晚，天色微明时，柳廷川身边的随从便来到书房，站在门外恭敬的唤道：“大姑娘。”

  她淡淡应了一声：“嗯。”

  “侯爷让您回房休息。”

  “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她的膝盖早已疼痛发麻，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拿好桌上的包袱，脚步艰难踉跄的回了煨雪阁。

  月淞一夜未睡，守在院外老远就瞧见柳素往回走，忙上前去搀。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多问，只扶着柳素回了房间。

  “月溪回来了吗？”

  月淞扶她坐下，柔声应道：“早就回了，事情也办妥了。”

  柳素疲惫的躺在床边闭眼道：“我睡一下，一个时辰后叫我。”

  “好。”

  月淞轻轻应了一声，将被子替她盖好。

  姑娘现在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也总有着什么打算，让人猜不透，比起之前的她，虽是成熟了，却好像过的很累。

  她睡的并不安稳，一双好看的秀眉始终蹙着，外面阴云密布，不多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明月楼

  流莺躺在床上始终难眠，脑海里不断萦绕着昨晚明月楼中姐妹的话。

  “我刚刚接待了一位公子，他说啊，程公子最近对长安侯府的柳小姐很是殷勤，人家喜欢吃松鹤楼的点心，他就每天都派人去买，想来程公子家财万贯，说不定长安侯也不会反对这么好的婆家，不过如果那位柳小姐过了门，恐怕流莺就没戏喽。”

  她只想起这几日程连生都没有再来明月楼，原来是有了新欢。

  一开始接近程连生不过是顺着东家的意思，可几番相处下来，她却对他有了好感。

  她流落风尘多年，从不曾见过像他那样的人，像个呆子，心里却是真真的对一个人好，有时候想想，若能嫁给这样一个人，也不失为好去处。

  一直都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出来一个侯府的小姐横插一脚？她出身低贱，自然比不过那侯门高户家的千金，若连生真的不喜欢她了可怎么办？

  流莺翻来覆去，终究坐起身喊了一声：“簪儿，更衣。”

  小丫头忙从外面跑进来伺候她梳洗。

  门外一个妖冶的女人走过，驻足往里瞧了瞧，见流莺梳妆罢，便知她要外出，唇角微挑道：“呦，妹妹这是要出门啊，今天又约了程公子？”

  流莺起身淡笑：“不过是出门置办些东西。”

  女子眸中似有一丝轻蔑：“这男人啊可不是只有一颗心，姐姐劝你还是早点放手，别等到最后人财两空。”

  她这句话让流莺如芒在背，不禁回道：“不劳姐姐费心。”

  女子眸光微转，又道：“我可听说啊，那位长安侯府的柳小姐不是一般人，长安侯和老太君都把她当宝贝似的宠着，这不前段时间，柳小姐的叔母不小心得罪了她，就被长安侯送进大理寺了，连骨头都没剩下，你可要小心点。”

  说罢，女子便一步三摇的走开了。

  流莺隐忍着一口气，搅动手中的绢帕，一时竟没了主意。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见程连生一面，他对她总是有情的，只要见上一面，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流莺早早就到了松鹤楼外，可这松鹤楼的规矩，向来只接待官宦和富商一类出身名门的客人，她刚要进门便被小二拦了下来。

  “诶？姑娘，这里不能随便进。”

  簪儿站在一旁忙道：“你这人，哪有拦客人的？”

  小二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咱们店里有规矩，只招待世家贵胄及富商名士，请问您是？”

  簪儿气急回道：“哪有你们这样的！”

  “规矩就是规矩，不好意思，您要是吃饭的话，出门右拐有家小饭馆，经济实惠。”

  见小二如此瞧不起人，簪儿又道：“你看不起谁呢！我们姑娘可是程家的二少奶奶！”

  流莺虽有些害怕簪儿夸大其词，可心里的虚荣此时却也胜过了不安，倒也没有反驳。

  小二擦着手又打量了流莺几眼，目光中带着怀疑和嘲笑：“我说姑娘，您就别在这跟我开玩笑了，谁不知道程家两位公子尚未许过婚约，我倒是听说程二公子最近迷恋上了一个歌姬，不过像程家那种大户，也不可能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啊。你们啊，该去哪就去哪，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说着，小二便要赶两人走，却突然有一个女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今儿这松鹤楼是不做生意了吗？怎么连门都堵上不让人进了。”

  小二循声瞧去，见是长安侯府的月龄姑娘，她常常到松鹤楼来给柳小姐买点心，故而很是相熟，忙对月龄身边的柳素赔笑道：“柳小姐，您里边请。”

  流莺回身正对上柳素的视线，她忽而想起之前在布庄见过这个女子，那时她跟李茉在一起，原来她就是长安侯府的小姐。

  柳素瞧着流莺莞尔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流莺微微俯身向柳素作揖，柔声回道：“原来姑娘是长安侯府的千金，失礼了。”

  柳素款款走上前，弯眸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通融一下，让她随我进去。”

  见柳素开口，小二忙俯身笑道：“既是柳小姐的朋友自然可以，几位里面请，程公子已经订好了位置，这边走。”

  一听小二提起程连生，流莺心里更沉了一分，看来她昨晚听到的都是真的。

  进了厢中，小二摆好茶点便掩门退了出去，月龄与簪儿守在门外，屋里只有柳素和流莺两人。

  柳素坐在榻桌边喝了口茶，见流莺还站在一边，不禁开口道：“姑娘请坐，不必拘礼。”

  流莺微微颔首落座。

  见她斯文柔弱的模样，柳素弯眸又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这位柳小姐似乎也不若传闻那样狠厉，流莺微微抬眸柔声回道：“奴家名唤流莺。”

  “原来你就是那个明月楼里最有名的歌姬。”

  柳素的声音中不夹喜怒，流莺也不知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侯门小姐，便自谦的回了一句。

  “奴家只是会唱几支小曲，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