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李尊者之言，吾族上下，铭记于心！”

  望着在大殿中逐渐化为灰烬的妖修碳尸，妖尊蛇魅几乎是咬着牙的说道。

  “本尊倒是期待蛇太君下一次的出招呢。”

  李秋瞳笑吟吟的回应着妖尊蛇魅的无形威胁，话里话外皆是灵界天尊的霸气。

  妖尊蛇魅闻言冷哼一声。

  “既然人族已然对极品炉鼎的归属心里有数，那吾也不必继续在此处逗留了，告辞！”

  说完，她猛地一挥袖袍，掀起一阵乌黑的妖风，将形象狼狈的妖族众人挟裹而起，朝着远处的北方飞掠而去。

  甚至，连处在大殿中央的妖修碳尸都顾不上带走。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这是很多人所意料不到的。

  比如说察觉到似笑非笑的李秋瞳与俏脸冰寒的叶仙韵朝自己这边望过来的魔尊刑魁，就一边尴尬的干笑点头，一边在心里骂爹。

  她从叶仙韵出手开始，就知道妖尊蛇魅要倒霉了。

  可如果仅是如此，还是妖族占了便宜。

  毕竟妖尊蛇魅的一番蛊惑人心的理论说出，让在场人族的灵修们道心不稳。

  以至于天府中的一位刚刚晋升到先天境的灵修，居然直接当场被生出的心魔迷惑了心智，差点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道消！

  再加上一众人族灵修们在修行之路上原本存在的坚定信念，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众挨叶仙韵一掌，倒也显得并没有那么丢人了。

  当然。

  最关键的还是成功分化了人族的内部！

  魔尊刑魁那时清清楚楚的看到。

  当天府的那名苦尽八十余载时年，好不容易突破生死桎梏、开启先天修行的先天灵者要去当众身死的时候。

  人族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上前阻拦。

  甚至连天府的同门，都没有出来拦住她走向死路的意思。

  很明显，妖尊蛇魅企图分化人族的阴谋已经得逞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批判的天府众人的妖尊蛇魅，将会被渡引道中人视为‘知己’一般的存在，从而‘亲妖族而远天府’。

  这样一来，妖魔两族重新崛起的道路，当真有可能在未来开辟出来！

  然而，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最应该在旁边看天府热闹的李秋瞳，竟在妖尊蛇魅被击退的短暂时间内突然出手了！

  而且，还趁机把一位修为深厚的先天‘育道’之境的灵者，活活用她的玄鸟炎灵烤成了焦炭！

  这代价可就太大了！

  要知道，先天境的证道三步，一步比一步艰难。

  踏入先天，意味着开始进行的脱法入道的修行。

  感悟与运用天地法则，塑造、培育、融合专属于先天灵者自己的‘道’。

  即‘塑道’、‘育道’、‘合道’。

  所以，先天‘育道’之境的灵者，其在妖族的珍贵程度，足以比得上十名初踏先天修行的人族灵修！

  可那名在妖族中地位超然的先天妖修，就这么在大家眼前被炼化了！

  这根足以引领一股妖族大势力的中流砥柱...

  没了！

  这对于妖尊蛇魅来说，损失着实是无法估量的存在！

  更何况，李秋瞳的所行所言，皆有早已看透妖尊蛇魅所图谋之事的味道。

  这就让魔尊刑魁心中不由有些发寒，只觉妖族在今日栽得不冤。

  从叶仙韵与李秋瞳两人一前一后的举动来看。

  这两位人族至尊，恐怕在一开始就有着某种特殊的配合。

  先是在白云山巅当众制造要开战的假象，让妖尊蛇魅以为现在就是分化人族的好时机。

  紧接着，又毫无破绽的表现出被灵界大议的规则所制约的样子。

  最终，叶仙韵出手，击退妖尊蛇魅，震散妖族众位先天灵者的护身灵力，李秋瞳趁机实施报复！

  如此一来，妖族在短时间内必然元气大伤，根本无法挽回失去一位中流砥柱的代价！

  百年一度的灵界大议，顺势收拾一番不老实的妖族。

  这一环扣一环的谋划，再次让魔尊刑魁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起来。

  她爹的！

  那个评价李秋瞳的人还真是火眼金睛！

  看人看得忒得准！

  这哪是什么魔女，分明就是比妖精还要妖精的李妖精！

  还有天府的叶仙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般精彩的配合，堪称对妖族的挑衅来了个天衣无缝的回击。

  果然。

  人族真她爹的可怕！

  这俩人，都快赶上妖族那个老不死的妖怪了！

  妖族若是再想兴起，除了那只老妖怪之外，怕是不太可能在如今有重归巅峰的胜算了。

  “刑魁道友，灵界大议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本座认为今夜便到此为止，如何？”

  叶仙韵淡漠的声音传来，听得魔尊刑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旋即尴尬的干笑道：

  “对对对，俺差点儿都忘了今夜族内还有要紧事儿要处理呢。

  既然蛇老太婆都说了你们人族心里有数，那俺们还在这儿凑啥热闹？

  那什么...俺们就先告辞了啊，甭送甭送！”

  话音落下，一众虎背熊腰的魔族老娘们也心怀恐惧一并出了殿门，朝着远处的南方飞掠而去。

  白云观的议事台大殿，重新归于了平静。

  渡引道这边，一直处于清醒状态的苏窈窕看向天府众人，却发现同样神色自如的秦清寒与柳梦璃也正在看向自己。

  三女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她们都是没有受到妖尊蛇魅的谬论影响的人。

  在那番足以称之为妖言惑众的理论之下，在场的人族灵修们或多或少都生出了潜在的心魔。

  但唯独苏窈窕、秦清寒与柳梦璃三人，却突然从灵台上听到一道响亮的神音。

  神音清辉洒下，瞬间将她们道心不稳的情况扭转了回来。

  这般神奇的变化，让准备在那时施法保护的李秋瞳与叶仙韵，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惊讶了一瞬。

  直到现在，苏窈窕不由在心中愈发认定，天府的秦清寒与柳梦璃，必然会成为她未来最大的敌人！

  三女默默的对视了几秒，在玄清道长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后，才各自收回略显复杂的目光。

  “李尊者，叶尊者，此次的灵界大议...唉！”

  玄清道长看着大殿中压制心魔的灵修们，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是仅有的没有被妖尊蛇魅的妖言所影响的修行者之一。

  因为在此之前，叶仙韵与李秋瞳便已然在她身上悄然下了一层己方天地的空间术法。

  这让带着妖尊蛇魅灵力的蛊惑声音，直接便进入了两女随意扯开的空间碎片之中。

  “玄清道友无需如此，妖尊蛇魅的心思，本座也是来此后才知晓。”

  叶仙韵玉手上泛起一阵阵清冷、洁净的光华，淡淡的宽慰了一句。

  “自是如此，倒是让玄清道友为难了，将你们支殿大柱给弄得如此狼藉。”

  李秋瞳秀手上凝聚起一股股灼热、紫烈的灵光，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玄清道长听到她们的话，不由苦笑着又叹息一声，不再多话。

  数秒后，李秋瞳与叶仙韵几乎是同时朝着殿外挥手，洒出两阵掀起空间涟漪的光束。

  霎时间，大殿内猛然兴起了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

  黑夜之中，两道绚烂的光辉冲天而降，透过殿门照射进来，分别照射在渡引道众人与天府众人的身上。

  很快，渡引道的先天灵者们便震惊的发现。

  存于自己道心之上的那股粘稠心魔，竟是被其中一道紫烈的光辉灼烧了一大半！

  天府的先天灵者们同样有差不多的情况。

  那不知被何等力量强压上来影响道心洁净的黯淡光芒，如同被冰凝抽丝般的净化半数还多！

  唯有两派之人剩下的那股念头，依旧存于她们的脑海中。

  那是到现在为止，还在认为妖尊蛇魅的谬论正确的执念。

  李秋瞳望着表情还略显踌躇的渡引道众人，冷笑一声。

  “怎么？

  你们个个也都是上百年的道行了。

  居然在看到本尊当面戳穿了妖尊的阴谋后，都依然还在认定她所说的谬论足以颠覆你们修行的大道？

  若不是本尊今夜故意没有护住你们的心神。

  怕是到渡引道灭亡，本尊可能都不知道你们的心境竟如此脆弱！”

  听到此话，渡引道这边的先天灵者们不由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不敢与宗主对视。

  而叶仙韵则是淡淡的望向天府众人。

  她没有像李秋瞳这般斥责。

  但她无声的目光，却如同锋利的刀光，让天府的先天灵者们冷汗直冒，只觉比受到了一顿训斥还要有压迫感。

  终于，那名自从被叶仙韵提进来便死气沉沉的瘫坐在大殿中央的天府灵修，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为何会如此？

  吾修百年大道，莫非就真的如此不堪、如此不通道理吗？

  那要这修为何用，要追寻之大道何在？”

  她新晋先天，境界尤其不稳。

  正恰逢妖尊蛇魅的一阵蛊惑人心的谬论，让其道心上生出了巨大的心魔。

  即便叶仙韵已然施法将妖尊蛇魅在众人身上动的手脚给消除殆尽。

  可人们心中最大的心魔，还是她们内心中生出的执念。

  当一个人认定自己百年来所坚持的方向，是一条错误的道路时。

  那么，给予她的打击，便不是仅仅消除魔音术法就可以缓解的了。

  若是执念不除，天府的大道求存，就成了一句可笑的笑话。

  这名天府灵修的话语，几乎说出了在场所有先天灵者们的心声。

  她们一个个都望着身为天府宗主的叶仙韵，期待着她的回应能够解答她们相同的疑惑与心结。

  不过，叶仙韵却是闭目叹息，并未回答。

  反而是旁边的李秋瞳忽然嗤笑一声，听得众人不由有些愕然。

  “你们觉得蛇魅那个老家伙的妖言正确，是吗？

  那本尊今日告诉你们，她所言的八条纵欲，皆是虚妄。

  亦是误导你们走入设计好的‘泥潭’，越是探究，便越是无法自拔。

  如此，你们心结可解？”

  在场众人闻言心中顿时多出了几分明悟，却也还是没能想得清楚。

  人的思维一旦陷入了死胡同，便很难再重新清明。

  这种事情，无关修为与否。

  无论是凡界中人，还是灵界的修行者，都会陷入相同的困境。

  叶仙韵见状心中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没再继续保持沉默，开口道：

  “如若你们仔细回想，便可发现。

  妖尊所言的‘真理’，并不是谬论，也不是真理。

  而是伪装成真理的谬论。

  这‘八纵’之言，处处皆是虚伪的改换。

  它把大道真理矮化为人性的纵欲。

  它把你们修行路上的理想追求异化为利益算计。

  它以伪装成真理的谬论，粉碎修行者们的一切戒律，鼓励人们无节制的纵欲，把人欲信奉为天道。

  不过是为了让蛇魅的谬论大行其道，将人们心中无节制的欲望，美化为有情。

  这一点，却又污蔑了渡引道之宗旨。”

  此话一出，在场众位先天灵者们皆是心头一震。

  原本还显得混沌的思维，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对啊！

  纵欲纵欲，纵的是人欲，又如何与天道相比？

  如若纵欲便可得成大道，岂不是天下人人皆是灵界至圣？

  简直是荒唐！

  自己竟然因为此等荒唐之事生出心魔，着实是不该！

  心绪至此，大殿中的先天灵者们身上散发出一屡屡的黑雾。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先前更洁净、透澈的清辉。

  这是心魔被冲破之象！

  李秋瞳见状不由心中一笑。

  可她表面上还是严声斥责道：

  “这便是妖族的妖尊，善于妖言惑众的蛇魅！

  她的纵欲之论，听上去好像有道理。

  但说到底，不过是真真假假、好坏掺杂，更是偷换概念的诡辩大法。

  你们可知，死在蛇魅嘴下的修行者，在两百年前便已然足以摞成一座仙山！”

  话音刚落，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一道道倒吸凉气之声。

  她们绝大多数都是百年前开始踏上修行之路。

  对于活了三百多岁的妖尊蛇魅，众位先天灵者们确实是不太清楚她的隐秘往事。

  或许也就只有玄清道长能够与李秋瞳、叶仙韵一样，能够从各自的师尊口中得知许多灵界秘辛。

  叶仙韵转过身来，望着那名已然惭愧到无以复加的天府灵修，语气含有一丝失望的道：

  “你此次虽是心魔入体，但所言所行，已然能够看得出你道心本就不稳。

  回宗之后，你便去思过崖静修吧。

  何时能够入了天府大道，何时再来见本座。”

  那名天府灵修闻言立刻满脸羞愧的行礼。

  “弟子遵命！”

  接下来的大殿气氛，便显得融洽了许多。

  李秋瞳身为渡引道宗主，却在妖尊蛇魅的面前，给天府的先天灵者出头。

  叶仙韵身为天府宗主，毫不忌讳渡引道众人的存在，帮助所有的人族灵修摆脱心魔。

  此二位人族至尊，虽私下不和，却在大是大非上有着绝对正确的认知。

  这让渡引道与天府的先天灵者们，不由在心中愈发钦佩自家宗主，也对对方的宗主生出了些许感激之情。

  但感谢归感谢。

  两派对于对方的理念，还是不可能会有半点理解之心的。

  毕竟在渡引道中人的眼里，天府的齐尊者曾经给凡界带来的灾难，是不可能被原谅的恶事！

  无欲无求，不一定是坏事。

  可无情无义，甚至对生命都有绝对的漠视，便是灾厄的前兆了！

  这已然被三百年前的灵界大战所证实。

  这种根源上的分歧，让两派在商议极品炉鼎的归属问题之时，依旧会引发争吵与驳辩。

  直到吵到最后，这一代的极品炉鼎应是给哪一方‘使用’，还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定论。

  在此期间，李秋瞳与叶仙韵并没有参与商议。

  而是单独来到了殿外，踏空去了白云山巅。

  朦胧的月色下，两位气质完全相对的绝代佳人伫立于崖边。

  一个妖娆、如火般引人注目。

  一个清冷、如冰般令人心动。

  夜间的云雾缭绕，在两女周围缓缓漂浮，仿佛让人觉得看到了绝美的仙子。

  “你应是知道了吧？”

  李秋瞳目光望着天边的某一个方向，问道。

  “嗯，但我不会让他继续下去。”

  叶仙韵同样眺望着某处虚空，出奇的改变了自称，淡淡的回道。

  崖边的气氛稍稍僵持了一些。

  李秋瞳目光回转，黛眉微皱的看着叶仙韵，语气微微偏冷。

  “我应是说过吧，你若敢‘使用’他，我便开启三百年前的灵界大战。

  这一点，我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态度。

  更何况，他不是普通的极品炉鼎，这其中蹊跷如何，莫非你就不想探寻？”

  叶仙韵转过头来，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天下大道如此，你已动了私情。

  别忘了，他不过是个男人。

  你为了他企图掀起灵界大战，与你们仇视的齐尊者，又有何异？”

  听到此话，李秋瞳银牙紧咬。

  “真不敢相信这种话竟是出自你的口中，看来‘起源’倒是把你调教的很好。”

  叶仙韵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罕有的出神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自称又改变了回来。

  “本座所往之道，是为顺应天意，‘绝缘’至今未醒，便是证明。”

  李秋瞳静静的望着叶仙韵清冷的容颜，只觉多年来积攒的怨与怒，一并堵在了心头。

  她秀手上的紫烈灵力时凝时散，孕育着恐怖的威压。

  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也将夜空中的云雾卷起，震散了周围的碎石。

  可最终，李秋瞳还是长长的呼了口气，散去了术法凝聚的灵力。

  突然，她笑了起来。

  笑意很冷。

  “师尊临终前说过，我们姐妹若有无法调解之仇，需下灵魂契约之赌，不可牵涉灵界半寸之地。”

  下一刻，一阵泛起狂暴的冰冷威压，猛然朝着李秋瞳袭来。

  叶仙韵那双冰魄般的美眸中，第一次涌上不同于漠然的杀意！

  “他一介极品炉鼎，竟值得你如此？！”

  李秋瞳的身上爆发出烈阳般的威压，毫无示弱的与叶仙韵对峙着。

  “要么赌，要么你我下次见面，便是灵界浩劫之时！”

  话音落下，整个白云山巅仿佛都在颤动。

  空中异象，轰然展现！

  寒冰的青鸾与紫烈的玄鸟的虚影，如同真神降临，映现在两女身后的空中，震碎了一块块的空间残片！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好似都凝滞了下来。

  终于，夜空下的异象，缓缓消散。

  白云山巅回荡着叶仙韵冷冽、淡漠的声音，与李秋瞳听不出情绪的回应。

  “多久？”

  “十年。”

  “好。”

  清凉的夜风吹拂，似是吹散了叶仙韵最后一丝凡情。

  可却在冥冥之中...

  缔造了新的一缕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