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饿极了，张口就咬，差点咬到她的小指头，他嚼了嚼几下，便咽了下去，再次恶狠狠地瞪着她，“不许报警！”

  “但是你流了很多血……”

  “不关你事。”他说。

  尽管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态度很不友善，但是她并不没有放弃。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他半搀扶半背的，迎着冷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那深巷的角落。

  成年的他，个子高出她很多，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慕一帆无力地靠在她背上，任她把他背扶出那个阴暗的角落，走到马路边。

  过了许久，都不见一辆出租车经过。

  “你可以把你家里人联系方式给我，我联系他们。”她对他说。

  他抿着唇，并不说话。

  “你是没有家人了吗？”她好心地继续问道。

  见他还是不回答，她不再问下去了。

  “这样吧，你在这等等我。”她只好把他缓缓放在路边。

  毕竟他是一个高个的成年人，受伤的他整个人体重压在她身上，站久了，她有些累，没有力气了。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叫林薇。”

  “林薇……”他喃喃着，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林中的蔷薇？他不由得想起生长在滕曼上的那一朵朵白色的蔷薇，一簇一簇，自成一团的。

  林薇把他放下来后，她就跑到路边去，拼命地朝来往的私家车辆招手。

  但是，亮着车灯的轿车，嗖一下就不断地从她身边开过去了，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来截他们一程。

  她没有放弃，继续站在那里坚持等着。

  坐在冰凉地板上，背靠着路边灯柱的慕一帆，默默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忙碌着。

  从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着打扮，略显凌乱的发丝来看，她不是富裕人家的孩子。

  她对陌生人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从小到大，他就是在挨揍的日子里渡过的。

  在家里，会被父亲粗暴的打骂。

  到了学校，会被一帮班级里的富家子弟欺打，直到被他忍无可忍，豁出命去，狠狠地把这帮富家子弟揍得满地找牙后，他们才收敛起来，不敢再在他面前耍一丁点花样。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被学校认定是与人恶性打斗，他被学校劝退过一次。

  后来，他干脆就辍学了。

  在他挨揍的生涯里，从来没有人心疼过满身淤青与伤痕的他，更没有人关心过，落魄的他过得好不好。

  当父母只顾自己，将他们姐弟抛下不闻不问的时候，唯独只有比他大几岁的姐姐慕青芙照顾过他。

  而林薇，似乎算是第一个给过他一丝温暖的陌生人。

  知不知道如果被要他命的那帮人，知晓是她救了他，她可能要倒大霉。

  慕一帆手撑在灯柱上，忍着浑身的剧痛，拭去嘴角溢出来的血，挣扎地站起来。

  在她没有回头过来之际，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瘦弱的样子记在了脑海深处。

  然后，他跌跌跌撞撞的，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黑夜里。

  ………………

  他忍着剧痛，悄悄消失在黑夜里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这座城市里混迹着，养着身上的伤。

  他不敢与以前的那帮人联系，生怕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他的下落，重新逮回去，几乎过着像是逃亡的日子。

  对这样的日子，他很是不甘心。

  大街上，夜晚的灯火辉煌。

  他孤独地坐在路边的石椅上，手指插入碎发间，低垂着头，迷离的街灯映在他年轻的俊颜上，全是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离他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与叫骂声，打断了他痛苦的思绪。

  他冷着眼，不悦地抬头看去。

  原来有一个信步闲逛的外国老头，因不小心挡到一辆跑车的去路，被车里的人朝他骂了一堆的脏话。

  那外国老头忍不住用生硬的中文也骂了一句。

  他这么一骂，从跑车上哗啦一声，跑下来三四个打扮得极其前卫的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将站在车头前的外国老头，狠狠地去推他。

  那外国老头毕竟岁数大了，比不上这些年轻人体力与力气，被他们一边骂一边用力的推搡下，想做出反抗的外国老头摔倒在地上。

  看着那外国老头无力反抗的模样，慕一帆心里莫名的酸涩，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来。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爷爷是最疼爱他的，从小就疼他，把他捧在手心里，有什么好吃的永远都是留给他，连姐姐都没有份。

  他当时去幼儿园上学的时候，总是爷爷把他驮在肩上，送他到学校的。

  平庸的父亲一直都令爷爷失望，于是，爷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这样幸福的生活没过几年，爷爷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因病离世了。

  爷爷离世后，他忧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年，父亲惧于爷爷的威严，还不敢胡来。

  爷爷一路，他的苦难日子就开始了。

  虽然这老头是个外国人，但是他被人欺负的惨状，引起了慕一帆的同情心

  于是，他握紧拳头，倏地从路边的石椅上站起来，朝那群年轻人走去。

  “王八羔子！住手！”慕一帆朝那群正在使劲踢打外国老头的年轻人大声喝道。

  在他印象里，那些富家子弟真的是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见有人替那外国老头出头，他们扫了独身站在那里的慕一帆一眼，他们冷笑了起来。

  “就凭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吧。”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轻蔑地嘲讽了他一句。

  慕一帆最受不了别人这种轻蔑的目光，他冲过去，狠狠地朝那年轻人挥了一拳。

  那年轻人看着壮实，却被他一拳就给撂倒了。

  见自己的人被打，剩下的那三个年轻人朝慕一帆是一拥而上。

  慕一帆却丝毫没有退缩或逃脱的意思。

  他俊眸涨红，握紧拳头的手，青筋暴突，跟他们三个年轻人混打在了一起，起初有点顾不过来，倒也挨了他们几拳。

  直到瞅准时机后，他双手拎起路边的垃圾桶，不顾一切地朝他们挥掷而去。

  他极度的愤怒与骤然露出来的狂暴阴戾，让这几个年轻人多少感到了一丝震慑，他们有点怂了。

  他们本就没什么实打的能力，都是仗着人多，看这外国老头独自一人好欺负。

  但跟在道上混了几年的慕一帆一比，那打架的气势明显就被比下去了。

  慕一帆将这些日子受到了的压抑与暴怒，悉数地用暴力发泄在他们身上，把伤痕累累的他们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

  最终，那几个年轻人被他打得滚地哭喊爹娘，狼狈地逃回跑车，一溜烟就逃了。

  慕一帆在他们后面不屑地吐了一口碎沫。

  那几个年轻人驱车跑后，他也摇摇晃地走了。

  要不是他身上还有伤在身，解决这几个年轻人，刚才的一半时间就足够了。

  现在狠打了一架后，倒是扯动到了身上还没痊愈的伤品。

  但是，发泄一番后，他心情却是极好！

  那外国老头从地上爬起来后，站在那里看着慕一帆，也不说声谢谢，只是叹了一口气，用生硬的中心抱怨说。

  “人不服老真不行啊……年轻时再怎么能打，到老了，想打却打不动了。”

  慕一帆暗里抿了一下唇，这老头说得好像是自己曾经很能打似的。

  这点他倒跟爷爷不一样，爷爷是个很能认得清自己与别人能力的人，不会要死面子。

  慕一帆也不在乎他没说谢谢，转身就走了。

  没想到，那外国老头却一直跟着他。

  “小伙子，要去医院看看么？”跟着他走了一路的外国老人开了口，“你手臂在流血。”

  他目光落在慕一帆手臂的伤上，血已渗透衣袖，血痕正缓缓地从他手背婉延流下。

  慕一帆皱了皱眉，手臂上次被他们划了一刀，显然刚才打架时，把伤口给扯裂了。

  他又扫了一眼这个从头到尾都没对他说过一声谢谢的外国老头。

  五十多岁，衣衫整齐，气定神闲，仿若刚才差点被人群欧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慕一帆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再跟着我。”

  然后继续他的漫无目的。

  “还真是固执，有点像我，够玩命。”

  外国老头突然拉住他，这次他手劲力量出奇的大，慕一帆只好停下来，神情冷漠，“你有事？”

  “年轻人，你性格有点冲动，还不够稳，这样的话是成不了大气候。”那外国老头淡淡地说。

  慕一帆不由得再度看了一眼这个外国老头。

  他讶然地发现，这老头眉毛黑浓，炯炯有神的睛里含着如鹰般锐利，音量平和说出的话却自带有一股威严，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股曾经权力在握，久经风沙的深沉与沉稳。

  “你是谁？”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外国老头。

  外国老人并不回答他，只是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肩，唇微抿出一丝祥和却诡异的笑，神情高深莫测。

  “小伙子，我会让你的付出有回报的。”

  慕一帆当时听了，并不以为然。

  而且这个外国老头当时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时间一长，慕一帆几乎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时，慕一帆才敢联系了许久不见的姐姐慕青芙。

  没想到，慕青芙竟然也在这座城市里。

  原来，他逃离那个家后，姐姐慕青芙也离开了。

  因为陷入毒瘾不能自拔的父亲，为了钱，趁他们妈妈不在，要将自己的女儿几次送给那些男人玩－弄，来换取金钱。

  那天，有个像是暴发户似的肥胖男人，到了他们家，说是来把人带走的。

  父亲已经提前收了他的钱，所以对于他的到来，谄着媚，要把自己的女儿慕青芙送到他停在外面的车上去。

  慕青芙拼命地反抗，就是不愿上车。

  肥胖的男人看了有些生气地对父亲说，“她要是不肯，你就把钱全部还给我，我还要跟你算利息呢。”

  “别别别……我马上帮你搞定。”人生价值观已经扭曲的父亲冷着脸，配合着对方的人强行将慕青芙给塞到肥胖男人的车上去。

  慕青芙对他破口大骂，凄厉地吼道，“我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你挣钱的工具？”

  父亲竟然厚颜无耻对她说，“哭什么哭，你就去他那里住一个月就好。他答应我，一个月后就会让你回来的了。我养了你这么大，你总得给做出一些回报吧。”

  慕青芙哭了……

  谁也不知道她被那个肥胖的男人带走后，对她做了什么，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十天后，她趁那个肥胖男人在她身上驰骋的时候，她抓起装满烟蒂的烟灰缸，狠狠地朝他的脑袋砸了过去，那个肥胖的男人像猪一样晕倒在血泊里，她慌不择路，衣衫不整地成功地逃出来了。

  她不做一刻的停留，径直奔往火车站，一路来到了这座城市。

  到了这座城市后，慕青芙就在一家娱乐会所里当女侍应。

  见消失已久的弟弟联系上自己，慕青芙立马就跑到了慕一帆蜗居的那个凌乱的租屋里。

  在慕青芙的牵引下，慕一帆还做了一段时间这家娱乐场所老板的手下。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慕一帆才知道，姐姐慕青芙在这里有个比较谈得来的姐妹，名字叫杜含蓝。

  听说谎杜含蓝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儿。

  巧的是，她的女儿竟然就是林薇。

  于是从那时候起，他就留意起了这个名叫林薇的小丫头。

  只是，看到她那黑白分明，清澈单纯的双眸时，一无所有的他总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肮脏。

  尽管有好几次他们都遇上了，但是他从来不敢贸然地出现在她面前，怕吓坏了她。

  她真的还很小。

  他躲在黑暗处，默默地注视着她的成长与喜怒哀乐。

  有一次，乖巧的她来娱乐会所来接杜含蓝下班。

  那时，他正好在替会所老板开车门呢。

  等老板下了车率先进入会所后，作为老板手下的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正好与林薇擦肩而过。

  只不过她好像已经不认得他了，清眸都没有朝他看上一眼，就这样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走过去了。

  当时，他失落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