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医判断没错,检查结果是踝关节脱臼，伴随轻微的韧带拉伤。

  处理过后，医生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吩咐回家休养。

  随后而来的盛怀扬当即安排司机送他回去,并批了一周的假,让他在家好好养伤。

  乔霏霏架不住姜呈巴巴期待的眼光,心一软,就答应陪他一起回家。

  谁晓得,心软这玩意,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不住。

  先是被他龇牙咧嘴的喊痛勾起同情心,一路搀扶他到家；接着又因为他家里连口冲药的热水都没有，留下来给他烧开水；再听他可怜兮兮地说还没吃饭,翻食材给他煮面……

  忙活半天，等坐在餐桌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又不是为她受伤,她干嘛留下来照顾他。

  这个认知让她心生烦躁，可看着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那团躁气一点点就被安抚。

  “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姜呈夸道。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去了。”

  姜呈不恼,笑着说,“没事儿，以后都会知道。”

  乔霏霏想反驳他一句谁跟你有以后,但瞧他乐呵呵的模样，出口的话改成：“笑个鬼。”

  姜呈继续笑，“乔霏霏，你知道吗？每次怼我的样子都很可爱。”

  乔霏霏脸上一热，“医生真的检查清楚了吗？确定你只摔伤腿,而不是连脑子也摔坏了？”

  姜呈注视她微红的脸，忍俊不禁，“现在就很可爱。”

  ……乔霏霏脸更红了，吼道，“快吃，我要洗碗。”

  很快，乔霏霏再次感慨姜呈大概真的摔坏了脑子，不对，他现在的表现更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摔了一跤后，被另一个人魂穿附体——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个老气横秋、老是扮得成熟稳重的姜呈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狡诈、傻气又带着点幼稚。

  先是苦肉计给她发信息说腿疼，说下楼取外卖被绊倒……哄她，“你要来看看我吗？”

  接着干脆直白地说，“师兄、宁总他们很多人来看我，可我最想见的是你。”

  乔霏霏总是嘴硬说关自己屁事，可又找了各种借口来看他，碰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他烧饭。

  车晓发现她最近总是□□点才回来，不由关心：“你最近忙什么？连健身都不去了。”

  乔霏霏含糊道：“有个朋友受伤了，我去照看下。”

  “什么朋友？”车晓好奇。

  “原来的同事。”

  车晓眯起眼，审视她一圈，一下揪住她衣领，“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车晓搡她一下，“少打哈哈，说，是不是有奸-情？”

  乔霏霏咬着唇稍稍犹豫了下，便把同姜呈的事儿和盘托出。

  车晓一听此人是相亲大会上的男人，恍悟，“我就说，你怎么会开窍，感情有这么一出。”

  “不过，霏霏，你在三亚时真的是酒后糊涂吗？”

  “那不然呢？”乔霏霏反问。

  车晓盘腿与她面对面，“问你呀？你说之前讨厌他，为什么？”

  “因为他很烦……”

  “什么地方烦？”车晓追问。

  “就……”乔霏霏语塞，仔细想想，姜呈从进gc起，除了工作上比较严格较真，为人其实很周到礼貌热心，没有一点架子，公司里男女老少，尤其是实习生和比他职级低的人对他印象都很好，人气很高，所以才会高票当选gc男神。

  “答不出来吧？”车晓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老说他丑？”

  “他本来就丑。”

  “说这种话你良心不痛？”车晓冷笑，“再说，别说他不丑，就是他真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绝不可能用外貌攻击人家。”

  车晓和她是大学室友，对她的品行非常清楚。乔霏霏虽然大大咧咧惯了，但绝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人身攻击。

  见她陷入沉默。车晓戳戳她胸口，“发现了吧？你就是故意针对他？”

  “我干嘛针对他？”

  “因为你喜欢他。”车晓答得很笃定。

  “怎么可能？我又没瞎。”乔霏霏拒不承认，“我喜欢他还针对他，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车晓解释，“你这种行为就和小时候那些喜欢小女生，却成天揪人家辫子的小屁孩一模一样。”

  把喜欢掩藏在“讨厌”之下，幼稚的表露。

  乔霏霏自然不肯承认幼稚，“我才没有。”

  “好吧，那你想想，你有没有为他心动？看到他会心跳加速？会因为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心里不舒服，会吃醋……”

  吃醋？怎么会？乔霏霏刚在心底否认，就想到了那天听到蕾蕾朋友说对他一见钟情时，心底似乎是有点酸溜溜的。

  见她久久不语，车晓拍拍她，“姐妹，这就是喜欢。”

  那晚的谈话让乔霏霏心烦意乱，尤其是车晓最后问她，“三亚那晚，你后来跑回房间，没睡成，有那么一丝丝遗憾吗？”

  她抱着抱枕，掀开那段她刻意掩盖的记忆。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头很晕，但并没有断片。

  他们从门口吻到床-上，热烈、急切，但临门时，姜呈紧急刹车飞奔去买t，她躺在床上，头晕晕的，脑子里全是他拥吻她的画面，令她兴奋得直发抖。

  躺了一会儿，她想去厕所，跌跌撞撞地进浴室，开灯，看见了镜子满怀春意的眼。

  那一刻，她是开心的，更毫无退意。

  不过，事情转折是，她上厕所时发现自己来姨妈了。

  她酒醒了一半，赶紧回自己房间换裤子和处理，洗澡时，她听到电话在响，哗哗的水流下，刚才不顾一切想任性一回的冲动也一点点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羞窘、懊恼和说不清理由的愤怒。

  但是，有遗憾吗？

  有的，在用被子捂住头，仍挡不住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时，她在心底骂了句提前到访的姨妈。

  乔霏霏同意车晓的说法，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她没再去姜呈那里，只告诉他：【我最近不过来，要答反馈】

  姜呈在投行做过，深知答反馈的工作量，贴心地回：【好，你先忙，记得按时吃饭。】

  乔霏霏回了个好。

  周三晚上，乔霏霏在公司加班，大桌上的座机骤然响起。

  她瞧了眼来电显示，是楼下前台的号码，伸手接起，“喂。”

  “你好，这里是前台，请问是乔霏霏吗？”

  “我是？怎么了？”

  “这边有位姓姜的访客，说跟您约好了。”

  姜呈？乔霏霏迟疑了下，“你让他稍等，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她摸过桌上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姜呈给她发了很多条微信，还打了两个电话。

  她并没有刻意冷落他，而是答反馈的确耗费精力，需要高度集中，她每次都是把手机关成勿扰模式。

  乔霏霏把手机调回正常状态，抓了工作牌去楼下前台。

  一出电梯就看见穿着藏青色的休闲运动套装，倚着前台站立的男人。

  不过短短几天不见，再见他那刻，乔霏霏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姜呈已看到她，笑着迎上来，但脚还没好利索，走得不是很快。

  乔霏霏见状，快步走上前，先瞧了眼他穿着布鞋的脚，再问：“你怎么来了？”

  姜呈不答反问，“吃饭了吗？”

  被他一问，乔霏霏才想起刚才点了外卖，但一忙，忘记下楼来拿。

  姜呈见状，笑了笑，“是不是又忘拿？”

   

  ; 乔霏霏点头，视线看向大楼专门放外卖的置物架，果然瞧见常点那家面店的外包装袋。不过，这都一两小时，怕是早就坨了。

  正挣扎着要不要去拎上去将就吃，就听姜呈说，“别吃了，我给你带了吃的。”

  乔霏霏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一个环抱袋。

  “什么东西？”她问。

  “好吃的。”姜呈笑着递给她，“本来是想给你当宵夜，现在只能当晚饭了。”

  乔霏霏接过来，发现里面是两个叠起来的保鲜盒，上面那个装着的好像是卤牛肉。

  “还有什么？感觉还热乎乎的？”她问。

  “藜麦粥。”姜呈笑着说，“低脂，不影响你健身。”

  乔霏霏抬头看他，“别告诉我，是你亲手做的？”

  “你不信？”

  乔霏霏心里轻轻磕了一下，他瘸着个腿给她送夜宵，还贴心地照顾她最近在健身，特地定制了减脂夜宵。

  “不是不信，是担心。”她故意犟嘴，掩饰自己的动容，“怕被毒死。”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姜呈对她口是心非早已习以为常，而且还摸索出规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他“追击”的好时机。

  “我怎么舍得毒死你？毒死你，我去哪里找女朋友？”

  果然，一句话便让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人瞬间蔫了，脸上还飞起淡淡的红晕。

  “懒得理你。”乔霏霏横了他一眼，拎着袋子就走。

  走出两步，突然转身，突兀地扔出一句，“饭盒还要吗？”

  姜呈忍着笑，“当然要。”

  “那你自己拿回去，别指望我给你送。”

  说完，她大步流星离开。

  姜呈对着她的背影，笑着应了声“好啊”，跛着脚，慢慢跟上去。

  到电梯口时，乔霏霏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他。进电梯后，见他半靠在电梯壁上，她忍不住问，“你怎么来的？”

  “开车。”姜呈如实道。

  “能开车吗？”她又问。

  姜呈伤的是左脚，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除了走路不太利索，并不影响开车，但听她这么问，还是故意说：“稍微有点困难。”

  乔霏霏微微蹙眉，“那你还出来折腾什么？”

  姜呈牵了下嘴角，静静注视她，不说话，答案却不言而喻。

  乔霏霏发现，比起他直白的告白，这种无声胜有声的示爱让她更难以招架，心跳得砰砰的。

  她忙别开头，盯着电梯上的液晶屏，耳朵越来越烫。

  漫长的等待后，电梯终于停在27楼。

  她像一阵风一样冲到自己位置上，趁着他还没来，灌了两口咖啡。

  凉而苦涩的液体从喉咙滑过，让她稍稍醒了醒神。

  姜呈慢慢走过来，环视一圈，“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乔霏霏知道他说的是办公室格局，回应：“现在27楼是投行和固收两个部门，中间做了软隔断。”

  kr是gc的投资人，姜呈对gc的组织结构及变化非常清楚。他简单扫了一圈后催她，“你先吃东西。”

  乔霏霏肚子这会儿是真饿了，她把饭菜拿出来，打开盖子，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姜呈把筷子递给她，“尝尝看。”

  她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姜呈语带紧张。

  “盐味合适，不过。”她顿了下，如实道，“感觉有点硬。”

  姜呈哦一声，“卤了一个多小时，看来还不够。”

  乔霏霏看他脸带些许失望，接着道，“其实也还好，可能是我习惯吃得软一点。”

  “好，我以后买口高压锅，卤软一些”

  乔霏霏难得没有反驳他，而是埋头吃食物。虽然，牛肉柴了点，藜麦粥熬得有点糊，但她还是一口气全扫荡干净。

  吃完饭，姜呈坚持他去涮碗，让她忙自己的。

  乔霏霏也没争，收拾了下桌面，继续埋守答反馈。

  姜呈洗完碗回来，看她蹙着眉头，咬着手指盯着屏幕，轻轻笑了。

  她这一思考就咬手的习惯还真是改不了。

  刚共事时，瞧她咬手他还在心里吐槽，这么大的女孩子，怎么还吃手呢？多不卫生。

  可现在，他觉得她的这些小习惯都怪可爱的，这大概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姜呈收好碗，看她还在沉思，便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乔霏霏从屏幕上移开眼，瞧了他一会儿，点头，“要不你帮我看看。”

  她把遇到的难题简单讲了一遍——发行人有专利纠纷诉讼，但通过尽调，他们确定发行人并未侵犯涉诉专利，可是内核委员会要求项目组和律师发表明确意见，并说明理由。

  姜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神情立即变得严肃又认真。他把相关底稿浏览一遍，问：“诉讼企业与发行人有竞争关系？”

  乔霏霏：“对，双方经营范围雷同，存在业务上的竞争。”

  “向国家知识产权局申请涉诉专利无效了吗？”他又问。

  “申请了。”乔霏霏调出一段底稿，指给他看，“发行人申诉涉案专利不具备创造性，另外从属权利……”

  一问一答，短短十来分钟，乔霏霏就发现，刚才还搅作一团的思绪随着这几个问题，一点点被捋顺。

  等姜呈问完，她已经敲出了回复的要点。

  姜呈看她在刚才基础上还补充了3点要素，由衷赞赏，“不错哦，现在业务能力越来越强。”

  “那是，我现在可是乔经理。”乔霏霏得意地转头，想朝他扬下巴，熟料刚才凑得太近，她刚一扭过来，就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近在咫尺，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块儿。

  乔霏霏眨了眨眼，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下意识想往后撤，却被他快人一步，压住了椅子的扶手，将她圈在座椅与他之间。

  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她听到自己心猛烈撞着胸膛的砰砰声，还有他微哑的嗓音，“乔经理。”

  “干嘛？”她佯装镇定。

  姜呈凝了她一瞬，试探地问：“我可以追你吗？”

  他眸色如墨，瞧得人直往下坠，可仔细看就能瞧出他眼底有心慌，和刚才帮自己答反馈的镇定自持判若两人。

  乔霏霏凝着他的黑眸，又想到了和车晓的对话，还有个“遗憾”。

  对呀，怎么会是讨厌呢？

  久久没等到回应，姜呈神情越来越僵，讪笑了下，“还不行吗？那我……”

  “白痴。”乔霏霏突然打断他。

  姜呈一愣，“什么？”

  乔霏霏上下打量他一番，“搞了半天，你之前是在预热吗？”

  “啊？”姜呈一头雾水。

  “啊什么啊？”乔霏霏嫌弃地看他一眼，“你是觉得我有多闲，或者心地多善良才会跑去照顾你这个前同事？”

  姜呈足足怔了十秒，才咂摸出这话的含义，瞬时兴奋地抓住她手臂，“霏霏，你同意做我女朋友了？”

  “当然没有！！”乔霏霏打开他的手，纠正：“你还没把我追到呢。”

  “好好，我再接再厉。”姜呈乐得咧开嘴。

  “傻子。”乔霏霏斜他一眼，却被他笑容感染，慢慢弯起嘴角。

  这一刻，她忽然想通了那个困扰很久的问题，谈恋爱这么折腾、麻烦的事儿，为什么总有人乐此不疲。

  大概就是因为，你遇见了那个让你一边觉着好烦又一边忍不住想和他烦下去的人。

  比如，她面前这个。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