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老姜头和姜老太终于到了京都。

  威远镖局的队伍在南城门外与他们分开，朝京郊外的某个方向送货去了。

  风尘仆仆的老两口望着南城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京都已经到了，富贵就在眼前，啥也别说了，冲吧！

  老姜头和姜老太携手走向光辉的南城门。

  姜老太走了几步，甩开老姜头的手，转回头去推自家的板车。

  差点儿忘了，板车上面，还有她亲亲的小儿子姜栋梁呢。

  姜栋梁一路上被迷药迷晕了无数次，因为他只要一醒过来，就会一直问东问西。

  老姜头嫌他烦，也怕他得知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会把事情叫破，便狠下心肠，一路给他下迷药。

  姜栋梁无力地躺在板车上面，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老太看着他那个状态，有些心疼。

  她道“栋梁啊，我们马上就进京都城了，你再忍忍。”

  姜老太又在心里补充道“你再忍忍，等你大哥成了永安侯府的继承人，有你大哥罩着，咱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等你尝过荣华富贵的滋味，你就不会再想过回从前那种苦日子了，你也就不会告发我们了，对不对？

  傻儿子诶，你要是不那么憨厚，不那么正直，哪里需要受现在这种罪……”

  老姜头在城门口朝姜老太招了招手。姜老太赶紧推着板车走过去。

  入城登记之时，老姜头指着板车上的姜栋梁，对守城兵丁说道“我儿子得了怪病，总是叫不醒，我们是进京来找寻名医的。”

  京都的门禁比别的城池要严。

  兵丁们检查来检查去，发现姜栋梁的确像是有病的样子，看长相也的确像是这老两口的儿子，又仔细核对了一下老姜家一家三口的户籍簿和身份小竹牌，这才给他们放行。

  老两口推着姜栋梁刚一进城门，就被一个乞丐拦住了。

  老姜头看也不看，伸手就推“臭乞丐别挡道儿，一边儿去。”

  年轻的臭乞丐被推了一个踉跄，站稳后撩开自己油腻腻的长发，露出脸来，喊道“爹，是我。”

  老姜头……

  好吧，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姜大山暂时还不是永安侯府的少爷，不可能一身富贵、金光闪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这个乞丐的形象，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还一身臭气。

  这也太埋汰了吧？

  老姜头想着发财计划还得靠姜大山，所以，尽管再嫌弃姜大山，他也只敢在心里叨叨几句。

  姜老太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怼。

  “有手有脚的，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做乞丐？真丢人！”

  姜大山睨了姜老太一眼，又看了看板车上的姜栋梁，沉默了一下下，才转过头去轻声问老姜头“东西到手了吗？”

  老姜头用力地眨了眨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住哪儿？咱们到了你住的地方再细说。”

  姜大山点了点头，将三人领到了他老婆孩子租住的小院子里。

  自从他豁出去脸当了乞丐，挣的比扛大包多了，便给老婆孩子租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不再让他们与别人合租一个院子了。

  辛腊梅和姜明珠长的都不错，与别人家合租一个院子，时间久了，迟早会出事的。

  辛腊梅正在院中的井边浆洗衣物，见了老姜头三人，着实吓了一跳。

  她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的公婆和小叔子了。

  当初在逃荒返乡的路上，他们一家四口不但偷光了属于老姜家的神仙水，还偷光了老姜家所有的物资，包括钱粮。

  姜老太藏在怀里的钱袋子，还是她亲手摸走的。

  她实在想不通，这三人在没钱、没粮、闹饥荒的情况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们又是怎么找到京都、找到她家租住的院子里来的？

  辛腊梅用眼神问姜大山“什么情况啊？”

  姜大山急着从老姜头手里要到姜二丫父女两个的身份证明，没空搭理辛腊梅。

  辛腊梅问了个寂寞。

  姜老太斜着眼睛瞅着辛腊梅，心道，姜大山这个孽障，为什么还没有把辛腊梅这个贼婆娘休掉？

  辛腊梅察觉到姜老太瞅她，心里顿时一哆嗦。

  她还是怕姜老太的。

  这毕竟是她的婆婆。

  况且，她还偷过姜老太的银子，亏心的很。

  辛腊梅不敢直视姜老太的眼睛，躲闪着，不知该让眼睛看向何处。

  姜老太“哼”了一声，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快做饭去，老娘饿了！”

  辛腊梅赶紧放下手中浆洗的衣服，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说道“诶，诶，娘等着，我这就去做饭。”

  说完，她逃也似的躲进了狭小的厨房，围着灶台忙活起来。

  姜明珠洗完自己盆里的衣物，将辛腊梅那盆也接了过来，继续浆洗。

  她全程一脸的麻木，眼里根本就没有人，更不可能向她的爷爷奶奶打招呼了。

  姜老太还指望着姜明珠去冒充姜二丫呢，对姜明珠的态度虽然不满，但也没有责骂。

  她温柔地喊了一声，“明珠啊，你哥睡哪个房间，你给我指指，我让你叔去你哥房里睡。”

  姜明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指，指向院中的某扇小门……

  ……

  第二天，姜大山让辛腊梅给他烧了几锅热水，洗去了他当乞丐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臭气，梳了梳头，又穿上了逃荒时穿的旧衣服，带着那半块鸳鸯玉佩，去了酒鬼姜士杰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他瞅准机会，朝微微有些醉意的姜士杰身上撞了过去。

  姜士杰手中的酒瓶子被这么一撞，摔到地上，碎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地上那个碎掉的酒瓶子，这一看，他就看到了酒瓶子边上那半块鸳鸯玉佩。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半块玉佩，那是他和敏敏的定情信物，上面刻着一个“衡”字。

  他叫姜士杰，也叫姜衡，衡是他的字。

  姜士杰颤抖着，伸手去捡那半块玉佩，嘴里一直喃着“敏敏，敏敏，是你回来找我了吗？”

  就在他快要捡到那半块玉佩的时候，有一只手伸了过去，抢先捡起了那半块玉佩。

  姜大山捡起玉佩，小心地擦拭着上面的酒渍。

  他一边擦拭，一边痛喊“娘啊，儿不孝，把您留给我的遗物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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