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校长懵了一下。

  他根本就不想签字。

  但是架不住祈无渊的强硬。

  小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似乎好像听明白了祈无渊的意思。

  校医哥哥……总是会为了他好。

  直到祈无渊对着钱校长贴出一纸合同后，他才反应过来。

  ——小风对这些身外之物没有兴趣，但这些玩意却是钱校长视之如命的存在。

  失去所有的财产,对钱校长来说,造成的精神折磨不比肉/体折磨要低。

  甚至更加心痛。

  他不想签这份合同。

  钱校长宁愿去死。

  他直接选择不再维持正常人类的形态,变成一只两米多高的狰狞怪物。

  额头上两对粗大的触角锋利有力,面目凶残可怖。

  背后还长着一双巨大翅膀。

  哪怕被小风牢牢束缚在方寸之地，钱校长被触碰到最无法忍受的底线后，也开始恼怒起来。

  他所有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自己的财产才苟活下去。

  如果失去这些财富，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整个幸福工厂的一条抓钱生产链、在幸福街区辛苦攒下来的威望……

  如果要失去这些东西,他还有什么苟活下去的理由？

  祈无渊毫不畏惧钱校长的外貌变化，近乎是把合同贴到了他的狰狞大脸上。

  钱校长刚有想要拒绝的姿态,小风就默契地合上手掌,让他感受感受什么是痛苦的折磨。

  钱校长疼得龇牙咧嘴。巨大的体格都被小风束缚得扭曲变形了。

  “啊——”

  不再维持人型的钱校长张开血盆大口,带起阵阵饱含腥气的气息企图喷吐到祈无渊身上。

  祈无渊眼疾手快拿过手上的文件夹挡在眼前，嫌弃地躲开了钱校长的恶心吐息。

  原本趴在祈无渊肩膀上的小花也跳下来膨胀变大,它和钱老师两朵人头花一前一后地死死绞紧钱校长。

  骨骼被挤压的“噼里啪啦”声音不断响起,钱校长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再感受着激烈惩罚。

  两朵人头花还时不时吐出唾液，腐蚀着钱校长的肌肤。

  小风笑得凶残，从钱校长身上溅出来的几滴血液沾上他的脸颊，他漂浮在半空中轻蔑地俯看着如今狼狈不堪的钱校长。

  小风狠狠地对着钱校长说：“我记得你很难被杀死。”

  满心满眼渴望报仇的厉鬼能有什么理智可言。

  钱校长听到小风的话后,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这可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他确实是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鬼魂。

  整个幸福街区只有他没有任何进攻或者自保的能力,如果不是受到了贵人的启发和保护,钱校长根本就不可能凭自己当上幸福中学的校长。

  更别说幸福工厂的老板了。

  但是钱校长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

  他的生命力都很强,除了boss外,任何其他的玩家或者npc想杀他,他都几乎很难被杀死，他的生命非常顽强。

  果然，只见下一秒小风又接着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的生命力那么强——”

  “多砍掉几次你的脚也没有关系吧？”

  钱校长心里一跳：“不，你不可以！”

  小风说出来的这句话实在是熟悉。

  钱校长还记得，当初他也是这么对着小风说的！

  曾经的钱校长对着被哄骗囚禁在幸福工厂内部的小风说：

  “既然你的天赋那么厉害，那就砍掉你的两只脚多放放血也没有关系吧？”

  小风恐惧到瑟瑟发抖的身影，此时在钱校长的脑海中浮现。

  “不，你不可以……”

  钱校长无力地喃喃说着。

  只是现在也和当初一样。

  当时钱校长没有理会小风的求饶，笑着叫人砍掉了小风的双腿。

  现在小风也不会搭理钱校长卑微的祈求。

  两朵巨大的人头花不断收拢力气，在小风的指示下细长有力的藤蔓缓慢朝着钱校长的双腿摸去。

  下一秒，伴随着腿骨破裂的声音，钱校长的两条腿被各自一朵人头花硬生生掰掉了。

  皮肉还牵扯粘连在一起，骨头却已经全部粗暴断裂了，从钱校长下半身涌出的汩汩鲜血流淌在地板上，把木色的地板染红了一大片。

  钱校长一下子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会那么痛苦。

  以前的他在处理掉小风或者类似小风的其他失败品的时候，总是可以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些恶劣快意的下达命令，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让幸福工厂的工作人员们做出种种残酷举动。

  只有刀子真正挨到他的身上后，钱校长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小风做的这些也不过是那钱校长对自己做的事情如数奉还。

  在人头花第二代、第三代被改良得更加“完美”的品种出现后，小风的绘画技能对钱校长来说逐渐失去了作用。

  他慢慢失去耐心，甚至都不再骗着小风，而是心安理得地让小风奉献出自己的血液。

  得不到答复后，打骂虐待的行为更是比比皆是。

  毕竟谁又会喜欢一个不讨喜的小屁孩呢？

  直到小风终于在一次挨打中爆发，猝不及防之下死命地咬住了钱校长的手，被关押在铁笼里以“初代种”命名的、小风亲手创作出来的怪物也尽数暴动。

  只可惜那次反抗最后失败告终。

  除了小花以外的所有初代种，全部被杀掉。

  小风也被钱校长报复得被活生生砍断了双腿，

  钱校长的狠毒，最终铸就成了他自己的坟墓。

  仅仅只是撕裂了一次钱校长的双腿，小风才不会善罢甘休。

  他要的是同等，不，应该说是加倍复仇。

  钱校长的生命力旺盛，哪怕被量朵人头花粗暴地毁掉了双腿后，在痛不欲生的过程中，他的身体上的伤口也已经开始自动愈合了起来。

  皮肤下的嫩肉不断跳动，骨头加速生长，刺痛和瘙痒混合扭曲在一起，让他不自觉地翻动着身体，折磨加倍。

  钱校长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鬼魂流不出眼泪，这会他早就痛哭流涕了。

  钱校长的双腿在极致的痒痛中很快就重新长出来。

  刚刚接好的脆弱腿骨连皮肤都没能覆盖上，新长出来的腿上还暴露着新鲜跳动的红色肌肉。

  无需小风多言，两朵人头花就已经重新伸出藤蔓，各自缠上钱校长的一只腿，又一次活生生地把他的双腿给扯了下来。

  小风看到钱校长受尽虐待后的痛苦模样，感受着巨大的愉悦冲击和视觉刺激，鼻尖还蔓延着仇人的铁锈味。

  他的眼睛泛红，可以感受到的理智越发减少。

  虐待杀戮的快意让小风有些上瘾。

  杀掉。

  把他们全部都杀掉。

  行政楼外，整个幸福街区的角落里都逐渐渗出了成分不明的暗红色液体。

  无论是放假无人的幸福中学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断有老年人遛弯闲聊的幸福小区，通通都在人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涌出了不详的暗红色液体。

  全部毁灭吧。

  小风从钱校长的痛苦表情中，读出了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

  就算有一个校医哥哥又怎么样。

  他活了那么久，也只遇到了一个校医而已。

  这个烂透了的世界，毁灭吧。

  浑身上下全部都在叫嚣着发出一种理智丧失的声音。

  小风缓缓飘到钱校长身边，伸手一根根掰断了钱校长的手指。

  鬼气化作的大把图钉全部钉入钱校长的啤酒肚里，带着锋利指甲的右手轻而易举地挖出了钱校长的两只眼睛随意丢弃在地上。

  “难过吗？”

  “愤怒吗？”

  “你觉得痛吗？”

  每做出一个动作，小风就问了钱校长一声。

  这是他曾经的感受。

  “为什么一定要亲自体验后才只知道痛苦呢？”

  这是埋藏在小风心里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开的一个困惑。

  现在他把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疑问全部对着钱校长说了出来。

  只可惜钱校长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回答小风的问题。

  他还没有遭受完小风经历过的所有折磨，就已经奄奄一息地失去了说话的动力。

  哪怕他的恢复力十分强悍，在极致的痛苦和身体自动修复时产生的瘙痒感间纠结不断，让他恨不得立刻被杀死过去。

  趁着小风提问的间隙，他得以喘息了几下。

  钱校长这个时候也只是虚弱地小声说了几个字：“杀…杀了我……”

  他现在已经不奢求其他的任何东西了。

  除了不会签署祈无渊提出的那份合同外。

  他宁愿带着自己的财产去死，也不要求着眼前的这个恶魔活下去了。

  祈无渊看出了小风的不对劲。

  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马上就要到达第七天，小风果然还是会受到自己头七的影响。

  祈无渊已经确认了，副本里的第七天就是小风的头七。

  祈无渊之所以会在刚才问钱校长一个问题——学校为什么要放十五天的假期。

  就是为了确认这个事情。

  虽然钱校长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会祈无渊已经从办公桌上的文件堆中翻到了学校放假的原因。

  幸福中学里有学生去世了。

  文件上描述的事件过程和祈无渊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祈某，就职于幸福中学，担任该学校的校医一职。

  因为涉嫌刻意引导学生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导致学生小风（化名）不断自残最终走向了自杀的不规路。据悉，小风生前身上就已经出现了多处自残伤痕。惨剧酿成后，目前有关调查人员正在紧急寻找小风的尸体，推进案件的进行。

  校医祈某被爆出丑闻后现已停职，事件正在等待进一步调查处理中。

  因本次事件影响较大，幸福中学决定暂时放假听课十五天。]

  那个时候小风问过他“报纸上报道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一定对吗？

  既是疑问，也是提示。

  祈无渊的回答是——不一定。

  这些报道中，连小风的尸体都没能找到，又是谁发现小风“自杀”的？

  又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小风身前有就要自残行为的？

  真是好大一盆脏水。

  但是这些报道中并不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钱校长肯定了报告中小风的死亡时间。

  小风确实是在被杀死后的第一天，就被校医用某种联系发现他死了。

  只是校医始终未能找到小风的埋骨之地，没有见到小风的尸体。

  虽然这个副本的时间荒诞混乱，现在、过去甚至还有一条代表未来的三条时间线互相叠加纠缠。

  但是简单来说，目前系统通报的第六天，就是小风在这一次的副本重新开启后——死掉的第六天。

  这一点祈无渊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可以确认到这个信息，其他再混乱的时间对祈无渊来说都可以通通不管，只当做是为了提供线索而放出来、又一直在不断迷惑玩家的存在。

  小风属于那种死后因为怨气过于浓郁直接形成厉鬼。

  这类厉鬼会在最开始变为鬼怪的头几天失去死亡记忆，看起来就和往日里正常活着的状态无异。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理，厉鬼的记忆会越发清晰，它就会逐渐回忆起自己的死状。

  彻底回忆出死状后，厉鬼的力量就会恢复全盛状态。

  此后，因为厉鬼能量强横且不稳定，越接近自己的头七，厉鬼的意识就会越发的模糊，向着毫无理智的本能状态改变。

  ——厉鬼的本能只有无边无际的杀戮，极其容易滥杀无辜。

  串起来了。

  这就是祈无渊手机备忘录上出现的话。

  要培养小风的爱好——不要阻止他复仇。

  不能培养不良爱好——不能让小风滥杀无辜。

  备忘录上接在后面的两句话，是否存在秘密的人进行复仇，也是为了避免小风滥杀无辜从而出现的进一步挑选。

  这个备忘录真是为小风操碎了心。

  祈无渊不会让小风那么做。

  他又一次打断了小风的复仇举动。

  几乎已经控制不出本性，渴望杀戮和复仇的小风冷冷地盯着祈无渊。

  小风虽然在祈无渊的示意下停止了折磨举动，但是这会的小风相比起之前，已经没有怎么理会祈无渊了。

  除了没有攻击外，一双猩红无情的眼睛注视着祈无渊的样子和看着钱校长的目光没有任何区别。

  祈无渊对着钱校长说：“看来是我给的合同有点太霸道了，校长先生没有同意。”

  他又改了一遍合同。

  “这样吧。”

  祈无渊勾起一个恶劣笑容：“工厂留给你，其他流动资产和这个学校分给小风。”

  在祈无渊说话之间，小风原本控制不住、渐渐消散的理智重新回归了几分。

  小风立刻后怕起来，刚才那个叫嚣着杀戮欲望的恶鬼…是他吗？

  在幸福街区各个角落里渗出来的暗红色液体重新退去。

  钱校长借着祈无渊说话的机会他得以暂时喘息。

  他在听到祈无渊重新拟定出来的合同内容后，仔细想了想。

  虽然脑子已经被折磨得十分疲惫，但是钱校长还是反应过来。

  ——是不是签下这个合同，他就能用自己的资产买下一个活命的资格了？

  这么一想，钱校长开始心动起来。

  反正也还给他留着一个最赚钱的工厂，只要幸福工厂和他的命还在，其他的没有了又算什么？

  “成交！”

  钱校长立刻答应下来，想要签署祈无渊重新拟定的这份合同。

  他就说，祈医生看起来再怎么装好人，到头来还不是露出马脚了，也是为了搞钱才接近小风的。

  在小风的示意下，小花放松了一点对钱校长的束缚，让他伸出右手，成功的签下了合同。

  祈无渊满意地看了看手上的合同，系统已经提醒他，这份合同即可开始生效。

  小风什么手续也不用去做，一下子就坐拥了上亿资产。

  祈无渊这时才把目光转移到钱校长身上。

  他缓缓开口：“对了，校长先生，我忘记告诉你了。幸福工厂早在几个小时前，很不幸地刚好被被炸得——”

  “一干二净了。”

  作为罪魁祸首，祈无渊把话说得毫无负担。

  “而且您最终是否会活下去，与本合同没有任何关系。”

  “请不要产生无端幻想。”

  小风不想要他活下去。

  钱校长就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