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终究是做到了。”

  握住大圣血的宁渊耳边传来了旷古悠远的梵音，一眨眼间，他周围的环境瞬息变幻，最终停留在一条森然的通天长河之畔。

  “这里便是忘川。”

  耳边的声音继续响起，宁渊闻言，整个人蓦然一怔，失神低语道：

  “这里便是忘川？”

  “不错！”

  他身边，一道瘦削，脊背却恍若能够刺穿苍穹的身影健步走出，宁渊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是威严、尊贵以及所有褒义词的集合，堪比九天上的神佛。

  “大圣？”

  宁渊突然间不敢确定，他不是没有见过大圣，那时的大圣桀骜，霸道，骨子里透出的是一股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壮阔，与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圣可谓截然相反。

  “我不是大圣！你可以叫我斗战尊者。”

  来者面若止水，波澜不起道。

  “果然，覆海大圣所言不假，被西天佛国封号后，大圣确实产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那么问题来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宁渊的脚步略微后移，瞳孔深处阴晴不定，在做着考量。

  斗战尊者没有管他，只是径直走到忘川河畔，光着脚迈入了忘川河。

  “你可知，忘川何故叫做忘川？”

  行走在森气逼人的浑沌河水中，一缕缕青色的白烟升腾而起，那是忘川河腐蚀了斗战尊者的肉身所致，强如尊者之流，他的肉身都在河中泛起狰狞的气泡，又何况宁渊？

  斗战尊者脸色无恙，仿若闲庭信步。

  “忘川，亘于冥府与黄泉之间，是勾连生死的长河，河中藏匿无数孤魂野鬼，只等着活人来此，夺取肉身还阳。”

  说话间，如海啸般的冤魂铺天盖地的席卷来，将斗战尊者包围的严严实实。

  “好强大的肉身，他是我的……”

  “桀桀桀，你们这群货色也敢与我争抢，去死吧！”

  ……

  杂乱的声音像是无数的蚊虫在耳畔嗡鸣，扰的人心神不宁，忘川之上，更是掀起了狂热的腥风血雨，冤魂像是下雨一般坠落进河中。

  看到这里，宁渊不禁肌骨发寒，眼前的画面印证了一句古话——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些冤魂的疯狂已经完全冲昏了他们的理智，连那残存的一丝本能都被欲望挤得稀碎，疯魔一般的扑向死亡，再也没有未来的死亡。

  “忘川，忘川，一入此河，前程忘尽，可惜了，对我却是无用。”

  斗战尊者木然的停在河中，随即叹了一口气，下一刻，所有覆盖在他身上撕咬的冤魂都被迸射出的金光刺穿，整个忘川一时间化作了金色的海洋。

  “尊者，你过分了。”

  忽然，遥远的河面上出现了一轮黑色的太阳，竟与金光分庭抗礼，宁渊眯开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那是一艘马头船，船上似乎还有这一位佝偻着脊背的船夫，这一幕他倒是很熟悉，想当初得到冥者身躯传承时，他也曾遇到过一位架着马头船的船夫，只是那位船夫掌管的是黑河，一条比起忘川不遑多让的神秘之河。

  他努力睁大眼睛，可远处的那两团光芒却像是两轮耀目的烈阳，使他只能眯着双眼。

  “船家，你的忘川，阻挡不了我。”

  斗战尊者精亮的眸子闪耀着混沌金光，逼视着站在船头古波不起的老人，不过没有半点想要动手的意思。

  “尊者，船夫我不愿与你发生冲突，但你三番四次闯我忘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你必须给我忘川船家一个交代，否则不要怪我召集三河六山！”

  老人言辞犀利，但对面的斗战尊者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眉头稍微蹙了蹙，三河六山的山河主要是都来的话，他倒是无惧，但却会麻烦很多。

  过了片刻，斗战尊者微微欠身，沿着原路返回了忘川河畔，他的两只小腿如同得了恶疮一般，化脓流血，十分狰狞，但他并不在乎，就这样径直走到宁渊跟前。

  “河对岸有彼岸花，这一次我帮不了你。”

  随即，斗战尊者便原地盘膝坐下，不再言语，而他身上那些恶心的伤痕，都在瞬间消失，仿佛压根就没有存在过。

  “你可以选择渡船，但我劝你最好选择肉身横渡，其中好处，你自会知晓。”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沉入了冥想。

  “肉身横渡忘川？”

  宁渊冷不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斗阵尊者这般的人物都被忘川中的孤魂野鬼吞噬到掉了一层皮，他不过一介小小的修士，只怕迈出忘川的第一步，就被蚕食的干干净净。

  “可是，他有理由害我吗？”

  思来想去，宁渊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他是原本那个桀骜霸道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还是现在这个尊贵完美的斗战尊者，都是拥有超越战线之力的生猛狠人，怎会有兴趣欺骗一个小小的修士。

  忘川河畔码头，船家已经摇着马头船停靠，老人空洞的双眼似乎在盯着宁渊，又似乎在看向其他的方向。

  “少侠可是要渡河？”

  宁渊笑着摆手，径直走到了忘川河畔。

  没有冤魂沸腾的忘川河面充满着粼粼波光，可宁渊很清楚，一旦自己接触水面的刹那，那便是忘川疯狂之际，然而他没有斗战尊者的实力，所以这一次，他依旧是在进行一场生死间的豪赌。

  “少侠可想清楚了？”

  老人悠悠出声，双目如同漩涡，将宁渊深深的吸引过去，

  “船上渡河，只需少侠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即可。”

  “罢了，斗战尊者既说了横渡忘川将会有莫名好处，那我便信他这一次……船家，就不叨扰了，在下决定横渡忘川。”

  “呵呵，又是一个痴人，这次不晓得又要便宜哪家的野魂了，白得了一具上好的肉身。”

  船家瞥了宁渊一眼，荡起马头船，晃悠着划入了忘川河的深处，只留下了一串悠长的词句……

  “世人可垂怜，大梦不点穿……”

  “可叹，可叹啊……”

  宁渊出神的望着逐渐消失的船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则令他兴奋且吃惊的消息。

  ——地狱之子诞生了。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