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宁白就带着班级里报名参加球赛的同学们直奔球场。

  平民区的公立学校，条件有限，球场不多,很多其他班级都是还没下课就派班干部过来占地方。

  今天宁白他们还算幸运，抢到了最后一块场地。

  班上一起来练球的同学共有十五名,除了楚安和亨利两名雄虫同学，剩下都是爱好运动的雌虫同学。宁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要在雌虫中间搞一场选拔赛,选出球技最优秀的四名正式队员和两名替补队员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比赛。

  他安排雌虫们先去热身准备选拔，然后来到两位雄虫同学面前。

  作为中学生,这时候的宁白还没有配备自己的光脑通讯器,所以拿了一个随身记事本,用来记录训练数据，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球队教练一样。

  他一手拿着本子,一手熟练地拍着球,自信地微笑着,问楚安和亨利：“二位先生，来试试手感？”

  皮球在地面弹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喂到了亨利手中,可惜亨利还没进入训练状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白的脸,皮球被他潦草地拍了几下，然后就滚到了一边。

  楚安叹了口气，刚要去捡球,宁白快他一步，跑到远处把球捡了回来。

  “楚安先生，您也试一试？”他微笑着对楚安说。

  亨利刚才的糟糕表现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点没影响他的心情。

  皮球被传到了楚安手中，楚安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自己像亨利一样在宁白面前丢脸。

  他努力控制着手中的球，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甚至因为紧张，浑身肌肉紧绷，没过半分钟就出了一头汗。

  功夫不负有心人，皮球在他手中老实了一会儿，他刚刚放下心来，想看一眼宁白的表情，希望自己能得到宁白的赞许，谁料手下一偏，皮球又滚了出去。

  “诶！”

  楚安忍不住喊了一声，他不想放弃，探着身子伸出胳膊，一定要把球救回来。

  身体重心偏斜，楚安眼看就要摔倒，宁白担心他的安全，立刻跑上来扶他。

  谁料，就在皮球落地的最后一秒，三根长长的精神力丝线“嗖”的一声从楚安的身体中冒了出来，不仅稳稳当当地把球救起，还自动帮助楚安恢复了身体平衡。

  宁白愣住了，旁边的亨利和其他同学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楚安把皮球抱在手中，傻呵呵地挠挠头，对大家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有这个毛病，一着急就……”

  他问宁白：“使用精神力丝线救球应该不违反规则吧？”

  “……那倒是不违反。”宁白欲言又止。

  “那就好，”楚安笑着说，“你觉得我刚才表现怎么样，再练一段时间，能当一个合格的防守球员吗？”

  “能。”宁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观察了楚安一会儿，然后把亨利也邀请过来。

  “两位先生刚才的表现都不错，我这里有几个基础动作，可以培养球感，如果您二位有兴趣的话，可以简单练习一下。”

  “班长，在球场上你就是我们的教练，说话不要这么客气了。”楚安笑吟吟地对宁白说，“刚才也能看出来，我们两个打球都不太好，你让我们怎么练，我们都听你的。”

  “嗯嗯，我们听你的！”旁边的亨利不住点头，对楚安的话表示赞同。

  “谢谢，感谢二位先生的支持。”宁白欣慰地说。

  他做了几个运球传球的基本动作，然后对楚安和亨利进行手把手指导，看他们掌握得差不多了，就让两位雄虫同学自主练习，自己匆匆跑到另一边，去组织雌虫同学的选拔赛了。

  亨利抱着球，看着宁白跑走的背影，怅然若失。

  楚安手中皮球一滑，直接撞到了亨利的屁股上，撞得亨利向前打了个趔趄。

  “对不起对不起，”楚安跑过来扶住亨利，“没弄疼你吧？”

  “没，没有……”亨利揉揉屁股，终于缓过神，“楚安同学，我们一起练习吧，尽快把这几个动作练熟。”

  “练熟了就可以叫班长来教你新的动作了，手把手教，对吧？”楚安调侃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亨利讪讪的，红着脸，“我是为了班集体的荣誉，为了雄虫的荣誉，我不想在赛场上丢脸。”

  楚安轻笑了一声，他看着远处宁白的身影，悠悠地说：“宁白头上好像长出了一些新的发茬，浅金色的，真好看啊。”

  场地另一边，脑袋上带着一层金边的宁白班长正在有条不紊地组织着雌虫选拔赛。

  宁白作为尽职尽责的轮值班长，学习好，体育运动也在行，是整个年级里数一数二的球场高手，在雌虫中间威望很高，所以这场简单的选拔进行得很顺利。

  被选上的同学欢欣鼓舞，落选的也没觉得不服气。几名落选的同学甚至还在宁白的建议下组织了啦啦队，准备练习一套秀翻全场的啦啦队应援舞，到时候惊艳全校。

  “嘿，宁白！”旁边球场上其他班级的班长招呼宁白，“你们选完队员了？也来帮帮我们呗，我们正缺个教练帮忙指导战术呢。”

  “我们班长才不去！”旁边有同学笑着拉住宁白，“帮你们训练提高，我们还怎么赢？”

  “你们有宁白在啊，不用比就预订冠军了。咱们一年级生都没有翅膀，不能像高年级那样飞来飞去，宁白弹跳这么好，实力这么强，你们班不得冠军谁得冠军！别小气，快来扶贫我们一下，我们连队员还没凑齐呢。”

  “队伍都不齐就考虑战术了？”宁白也笑。

  “缺两个雄虫，到时候让老师随便指定两个上场充数就行。”那位班长无奈地笑笑，“我又不像你一样有魅力。”

  “别胡说。”宁白拿起本子，回头看看楚安和亨利，笑着走过去，“好，我答应帮你们看战术，但是帮忙不白帮，今天训练结束，用你们班的班费给我们的队员每人买瓶水喝，不过分吧？”

  “小意思！”那位班长满口答应，他拉住宁白的胳膊，“你快过来吧！”

  ……

  球场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夕阳西下，第一天的训练很快结束了。

  宁白抹抹额头的汗，正要让刚才那位班长兑现诺言，球场边忽然出现了一台学校食堂的送餐机器虫，送餐箱自动弹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能量饮料。

  宁白吃惊地说：“你们班的班费这么充裕吗？”

  那位班长也傻了：“这不是我买的……”

  他慌了，大喊着问自己的同学：“你们谁买的能量饮料？赶紧给我退掉！吃饱了撑的啊，买几瓶水不就行了……”

  “是我买的。”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宁白身后响起。

  宁白回头，看到亨利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爱喝什么口味，就每样买了几瓶。”他走到送餐箱旁边，把饮料拿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地上，按下了送餐机器虫脑袋顶的确认收货按钮，“大家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拿吧。”

  “你买的？”宁白不解地看着亨利。

  “嗯。我有雄虫津贴，用津贴买的。”亨利不好意思地说，“宁白，你想喝什么，我帮你拿。”

  “就算是有津贴……”

  宁白下意识地不想接受，因为就算雄虫同学有津贴，在他们这种平民区的普通公立学校，津贴的金额也不会太多，亨利的家境并不富裕，像这样整箱整箱买能量饮料，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

  “尝尝这个芒果味道的怎么样？”见宁白不做声，亨利试着把一瓶饮料递到宁白手中，小声道，“我知道雌虫都爱喝甜的，这个你应该会喜欢的。”

  “不，我不能要……”宁白后退半步，“我带了水瓶，就在我的书包里，我去拿……”

  “你就别客气了。”楚安接过那瓶芒果味饮料，拧开瓶盖，塞进宁白手中，“这是亨利同学的一片心意，今天是第一天训练，所以他特意买了这些给大家加油鼓劲，你别拂了亨利的一番好意啊。能量饮料这么贵，我们每天都要训练，亨利也就只买今天这一天，以后不会再买了。”

  楚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亨利。

  亨利面色一慌，连忙道：“不，不是，宁白，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可以……”

  “如果只是作为第一天训练的加油……那，谢谢亨利先生。也谢谢楚安先生。”

  宁白接过楚安手中的饮料瓶，嘴唇贴在瓶口浅浅抿了一口，眼睛立刻弯成了一条弧线。

  “好甜啊，真好喝。”他由衷地感叹着，声音中满是幸福和满足感。

  楚安立刻在亨利脸上看到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仿佛心都要化了似的。

  他喃喃道：“宁白，你爱喝的话，我明天也……”

  可是亨利的声音太低了，宁白没有听清。

  宁白只喝了一小口，就小心翼翼地把瓶口重新拧紧，礼貌地问：“亨利先生，我可以把这个饮料带回家给我的雄父喝吗？”

  “啊？”亨利没反应过来。

  “我的雄父，他……”宁白向亨利鞠了一躬，“我的雄父卧病在床，我想把这个拿回去给他尝尝，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你再多拿几瓶，这里还有……”

  亨利慌忙转身，想再从箱子里拿出几瓶饮料。

  可惜饮料早已经被雌虫同学们一抢而空了。

  宁白连忙说：“不用拿新的，这个就可以。我的雄父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饮料，我想让他尝尝看。谢谢您，您真是太善良了。”

  “我……”亨利的脸颊迅速涨红，“不客气，呵呵，不客气。为班级球赛出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楚安站在一边看着这只笨嘴拙舌的雄虫，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大家喝过饮料，一一向亨利表示了感谢，然后离开球场，放学回家。

  同学们都离开了，球场上只剩了宁白和楚安两个。

  宁白捧着本子，假意分析训练数据，楚安也不戳破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等。

  过了好一会儿，宁白终于问道：“您……又是等我一起下学吗？”

  楚安点点头，又摇摇头，直接道：“我帮你一起捡饮料瓶子去卖钱。”

  宁白被出楚安戳破心中所想，错愕一瞬，立刻羞愧难当。

  楚安诚恳地说：“垃圾循环利用，这是有利于虫星生态环境保护的好事，我们大家都应该这样做。我还想以环保为题，写篇作文向校刊投稿呢。”

  “……真的吗？”宁白不太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楚安笑着说，“我以前就靠着写文章投稿赚零花钱，而且我今天问过老师了，咱们学校也有校刊，被录用一篇文章就有3000星币的稿费，虽然不算多，但也跟雄虫的津贴差不多了呢。你别愣着了，快来干活吧。”

  他们两个一起，把球场周围的所有垃圾桶全部翻了一遍，捡了各种饮料瓶子几十个。

  宁白熟练地把瓶子压扁装进袋子，然后急匆匆带着楚安去水房洗手。

  “对不起，不该让您和我一起做这么脏的活。”他歉疚地说。

  “这有什么啊，雄虫同学身体素质普遍差，就是因为缺乏体育锻炼和社会劳动，我觉得，越是雄虫，越应该多干活。”

  楚安看着宁白懵懵懂懂的表情，心头一软，用湿漉漉的手指在宁白面前弹了一下，让宁白纤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滴。

  “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他忽然对宁白轻声耳语，“好像长出了一层绒毛，看上去特别好摸。”

  宁白愣了愣，抹去自己睫毛上的水滴，羞涩地垂下视线，半蹲下来。

  “您……您摸吧。”

  楚安伸出手。

  明明是他自己主动撩拨，此时此刻，他的心脏竟咚咚直跳，越跳越快，完全控制不住。

  幼兽一般的细小绒毛滑过指缝，不像人类的发茬那样坚硬，反而很柔软，怪不得会在阳光下显示出一圈光晕。

  触碰着宁白的肌肤，楚安忍不住释放出精神力，清凉的精神力能量像清凉的水珠一样渗入宁白的身体，他惊讶了一瞬，就立刻归顺于这种温柔的力量中。

  “谢，谢谢……”

  宁白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纯粹而强大的精神力能量，他想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开口，他甚至都无法分辨，自己刚才所得到的，到底是不是以往那种“雄虫的施舍”。

  楚安给予他的，和以前其他雄虫给予他的，完全不同。

  “别发呆了，走吧。”楚安拉拉装着空瓶的袋子，“我们一起去卖废品。”

  ……

  第二天下学后，宁白继续组织队员训练。

  雄虫亨利记住了宁白喜欢芒果口味，又准备和食堂联系预订能量饮料，却被楚安笑吟吟地拍了拍肩膀，说：“别花冤枉钱了，今天不用买饮料了。”

  来到球场之后，亨利才明白楚安为什么这样说。

  只见球场旁边，多出来一个大号的保温桶——类似饮品店里那种保温桶，量大管饱，足可以供给整个球场上所有班级的同学取用饮品。

  楚安不紧不慢地对宁白和其他同学介绍：“这是我从学校门口那家饮品店租来的，里面是店主教给我调配的解暑凉茶，凉茶材料是从食堂采购的，水也是从食堂打的，确保安全，请大家放心饮用。今后我们训练渴了都可以喝这个，喝到比赛结束。这里还有一次性杯子，没带水瓶的同学可以用，但是用完了要收拾干净哦。”

  宁白还在发愣，已经有胆大的雌虫同学上前接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大口。

  同学惊喜道：“楚安先生，这也太好喝了吧！”

  楚安笑笑：“我专门让饮品店店主制作了适合雌虫同学的配方，毕竟你们是球队的主力啊，一定要优先给你们提供舒适的训练条件。”

  “这……”雌虫同学看着楚安英俊的脸，不禁害羞道，“您太贴心了。”

  “可是这很贵吧，这么大的饮料桶，”宁白低声对楚安说，“我已经计划好了，用班费买水给大家喝，找个便宜的批发商……”

  楚安温柔地摇摇头：“不贵，只是租用而已，租金还比不上昨天亨利买一箱饮料的价钱。食堂的茶叶很便宜，水免费打，根本花不了什么钱。我的稿费还多着呢。”

  “而且……”他冲宁白眨眨眼睛，“你看。”

  从球场上跑过来一位其他班级的班长。

  “宁白，这是你们班的饮料桶吗？”

  “嗯是，怎么了？”

  “还是你聪明，会想办法，能让我们班也一起用吗，这么大的饮料桶，你们一个队伍喝不完的。”那位班长与宁白商量，“你看今天的场地都满了，你们已经没地方练球了。只要你们分给我们凉茶喝，我们就和你们班共用场地训练，怎么样？”

  “成交！”宁白露出笑容，与这位班长在空中击掌，然后感激地看着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