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洞壁狭长，像是通向地底。

  慕白与穆思渊越走越深，脚步声在里面四下回音不断，两壁的颜色渐渐趋于黑褐色，除了偶尔见到的一些白骨之外，周遭的景象几乎没有变化。

  穆思渊忍不住大喊：“前面有没有人呐？”

  “前面有没有人呐——”

  这道回声不断，却无人应答，似乎连苍蝇都休想飞得进来。

  穆思渊见慕白忽然停下，他举着蜡烛打量着石壁，又挖出一些土，仔细瞧了瞧，样子有些奇怪，穆思渊顺势望过去，只见他手里的土有一种松软的感觉，并无其他异样，便问道：“小白，你怎么了？”

  慕白道：“你看石壁的颜色。”

  “黑褐色？”

  “我记得阿零之前和我说过，反魂岛原是寸草不生，反魂树是第一个生存下来的树木，有了它后，这座岛也渐渐恢复生气，长出许多可爱的花草……”

  “然后呢？”穆思渊不解其意。

  慕白转目望着他：“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也是这种土，因为常年只能勉强种植一些山药和木薯，以至于镇上之人饥不果腹、贫困潦倒，之后来了一位博学之士，施用石灰，改良土壤，从此镇上才郁郁葱葱。”

  穆思渊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曾在书上见过，如此情况是土里有毒。”

  慕白点了点头：“土中有毒，让万物生长发育受阻……”

  他又望着石壁，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唇上仅有的血色，也逐渐褪尽：“春檬母女服毒自尽、体型干瘦，我原以为是因为她的夫君过于苛待她，却忽略掉了这一点……”

  “此地封闭，土中毒素混在空气里聚集不散，如果春檬本就瘦弱体质不佳，又时常进出这条密道，便会染上慢性毒素，而这种毒早期会有心悸和情绪改变，长此以往，会对她的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改变，加之孕期的影响，必然会加速她的情绪崩溃，渴望死亡就不奇怪了。”

  听完慕白的话，穆思渊心里激灵一沉：“也就是说……是这条密道杀了她们母女？”

  “是……”

  慕白望着密道尽头，那宛若无尽黑夜的尽头里，仿佛有恶鬼手持长刀杀人如麻。

  他缓缓道：“春檬不会无缘无故往返这条路，她一定是需要定期做某件事，或者要见某个人……”

  穆思渊微微一皱眉：“是冷家？还是青哥？春檬定是常年通过这条密道，与那人私会并怀上孩子，却不想身体里早早藏了毒，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他说完后，静默了一会儿，不知该是悲悯，还是愤怒。

  慕白看出了他的心思，宽慰道：“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得出答案。”

  他身上的伤势一直未愈，身子极为虚弱，眼下在这种环境里，忍不住喘息起来。

  穆思渊见他面白且微微气喘：“小白，你身体也不好，我们还是原路回返回。”

  慕白摆手，低声婉拒道：“方才只是旧伤抽痛，土壤里的毒素混在空气里不多，只有长年累月的吸收，才能对身体造成伤害。”

  穆思渊见他这样说，便没再坚持下去，而是从他手中拿过蜡烛，走到前面。他二人又走了许久，忽见一段流彩雪光，仿佛是天光落下，他二人顺势望去，竟在头顶看到一大片五彩荧光的东西。

  透过那东西，只见九曲回廊生于繁花深处，绕着碧池怪石，与蓝天白云相呼应，美得像是瑶池胜境，浓缩了人世间的美景。

  往来之人虽衣饰朴素，却斑斓夺目，好像是位于琼楼玉宇的仙人。

  穆思渊立即抚掌笑道：“妙！真是妙！小白，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慕白知他有话要说，便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穆思渊一笑，得意之情显露出来：“这是……水晶！”

  “水晶？”

  慕白再度打量起头顶上的东西，他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绮丽的水晶，像是多个巨大的镜子，映照出人世百态。

  穆思渊也不禁感叹：“皇宫尚不及此。”

  他二人陶醉在美景之中，不知不觉间看了许久，直到暮色夕阳出现，透过水晶，还能见到繁花遍地，岸上的人影与水中白鹤相互辉映，仍是一幅良辰美景。

  可忽然之间，慕白目光一凛，穆思渊也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水晶宛若深海暗流，数十人手持大刀混杂厮杀起来，仿佛张牙舞爪的狰狞鬼影，皮肉撕裂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穆思渊面色一僵：“怎么回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白细细观察：“这看起来有些像是冷府后院……”

  语音未落，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铁铐在地上拖拉的声音，极其刺耳。

  慕白与穆思渊立即警觉吹灭蜡烛，各自为一边，躲在暗处屏息等候。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拂过来的烛光在地面上踱上一层银白，那人双眼微眯，似要噬人一般。

  慕白与穆思渊对视一眼，隔空用眼神交流——

  穆思渊：小白，这铁链声应该是青哥！

  慕白：嗯。

  穆思渊：他来这里做什么？

  慕白：不清楚，但不可大意。

  穆思渊见那人渐渐靠近，心中热血随即而涌，已经准备抡起手中蜡烛，慕白向他一瞥，当机立断率先冲入危险境地，见到那人时，脑中念头极快地一闪，竟收了手。

  穆思渊未及反应，用一根蜡烛朝那人后脑勺捶下去，那人樱口微张，说道：“喂，连你也想偷袭我吗？”

  她仅使了一脚，却劈来一股劲风，绊了他下，就逼得穆思渊脚步踉跄，连连后退。

  穆思渊很快反应过来：“阿零！居然是阿零！”

  他踉跄到石壁边，才稳住身体。

  巫零回眸，饶有趣味地望着他：“想习武的话，可以拜我为师。”

  穆思渊立即流露出欢喜之色：“这可是你说的，能拜侠盗夜灵为师，我自然乐意。”

  巫零“嗯”了下：“那就劳烦小王爷先下一万两定金。”

  穆思渊：“……”

  慕白假意轻咳了一声。

  巫零回头，又道：“你嘛，可以卖身为契。”

  慕白：“……”

  他的耳根突然微微红了。

  巫零终于忍不住，爽朗大笑起来：“看到你们，我就放心了，这恐怕是我今天以来最高兴的时候。”

  穆思渊亦是“哈哈”一笑，笑音落下时他心里忽然升起寂寥的感叹——

  如果沈子瑜也像巫零一样忽然出现该有多好？四人重逢，定是比什么都要更加美好，但她无故消失，想必是去做“暗卫”该做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任务，能让“暗卫”从盛京出来？并恰好与自己同行……

  想到这里，穆思渊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可想到沈子瑜，他心里仍是怜惜、同情。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成串似的从水晶的缝隙间渗透下来，巫零抬头，只见越来越多的人手持利器，从外面惊呼涌来。

  在这个映照出外界环境的密道里，让人感觉到不真实的存在。

  巫零敛住笑意，想到冷家之人说过的话。

  穆思渊目光一扫，快速将他们一路而来的发现说了一遍，忙问道：“阿零，你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冷家，冷家出现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