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好奇道：“是哪两位？”

  “其一是我母亲，其二就是玉海山庄的庄主——傅德辉。”

  巫零眼神忽然凝住。

  方才她所追之人除了轻功了得，其刀法更是厉害，这两点与傅德辉都十分相似。

  慕白与她心有灵犀：“你是觉得傅庄主没有死？”

  巫零点头：“此人是名门高足，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医术了得，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我实在想象不到他竟会暴毙而亡。而且方才那人与傅庄主一样，不仅轻功了得，而且善于使刀，简直……简直就像他的影子……”

  摇摇晃动的火光被罩在上面写有“奠”字的白色灯罩里。

  幽黄的颜色散出森森鬼气……

  慕白点头：“的确奇怪，可如果他是假死，目的又是什么？”

  巫零叹了口气，慕白所言也是她心里的一个问题，可目前的线索太少，她还无法得出结论。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又想着与神秘人交手的细节。

  此人头盖红布，全身缟素，似乎又有些像是……未亡人？

  慕白见她像是陷入沉思，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方才在悬崖边找到的东西。

  巫零的眼角余光瞥到慕白递来一块已经腐烂的肉，和一根已经被剃干净的骨头时，她立刻呛了一下：“什、什么东西？”

  慕白道：“人身上的第四根肋骨，以及一块心尖。”

  巫零神情一肃：“什么时候死的？是男？是女？”

  “三日前，成年男子。”

  “……”

  巫零眼中渐渐露出惊异之色：“杀人分尸？”

  慕白问道：“你了解此类凶手的心理动机吗？”

  巫零点头：“杀人分尸者通常有三个动机，一是便于抛尸，二是便于隐藏死者身份，三是在施暴过程中寻找快乐。”

  寻找快乐？

  慕白露出疑惑的神色：“第四根肋骨是最靠近心的骨头，莫不是为情？”

  情？未亡人？

  巫零心思飞转，缓缓将茶杯放下，手指微微扣起，忽然觉得山中的夜晚有些森冷逼人。慕白见她疑虑的神情，也渐渐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包围。

  “砰——”房门被人猛地撞开。

  火光好似诡秘的幽灵一般在夜风中摇动着。

  慕白忽然站起，牢牢盯视着大门。

  紧张的气氛似乎要一触即发。

  不想穆思渊闯了进来，大喊：“阿零，小白不见了！”

  他本是惊慌不已，可第一眼看到慕白时，又怔了下：“原、原来你在这里！”

  慕白紧绷的身姿微微放松。

  巫零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

  慕白“嗯”了一声，神色宁静地坐下。

  穆思渊长吁一口气，步履轻快地走进来：“我和你们说，外头出大事了！”

  慕白坐下后，本是要将桌案上的东西收起，可刚一伸手，又缩了回去。巫零懂得他的心思，慕白愿意将自己所获线索与穆思渊分享，定是认可了这位朋友。

  穆思渊奔波许久，口渴难耐，上来就给自己倒一杯茶，正在喝时，眼角余光猝不及防地看见桌案上的东西，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巫零向后一躲，险些溅到她的脸上。

  穆思渊将嘴角一擦，忙问：“怎、怎么回事？”

  巫零笑了笑，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他。

  穆思渊听完后，表情甚是激动：“我很喜欢破案！”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猜杀人分尸者就是阿零方才追逐的神秘人！”

  巫零一怔，不想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像是不务正业，不想心思竟也如此敏锐。

  穆思渊见她盯着看着自己，以为是闻到什么气味，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这是我从小厨房里偷出来的，你们都饿了吧？咱们这一路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巫零一乐：“小王爷，你竟也会做这种事情？”

  穆思渊笑道：“我儿时开蒙晚，我爹为了逼我读书，时常把我关进书房不给饭吃，所以我就学会晚上偷溜到小厨房找吃的。”

  他将烧鸡一分为二，递给巫零与慕白，慕白转手全部给了巫零。

  巫零眉角一弯：“谢啦。”

  慕白问道：“你方才急匆匆地进来是所为何事？”

  穆思渊继续道：“一件有趣又神秘的事情，或许与阿零方才追逐的神秘人有关……”

  原来，他刚刚潜入小厨房偷烧鸡的时候，正好遇到玉海山庄的两位女婢在门口闲聊。

  据她们所说，自傅庄主去世后，玉海山庄就出现了一位“鬼新娘”，此人全身缟素，头上盖着鸾凤和鸣的红色喜帕，身背大刀，声音如鬼，非常恐怖。

  此人喜欢杀人，截至目前包括前来吊丧的侠客在内，玉海山庄一共有十三人先失踪，后被发现残尸。

  ……

  穆思渊道：“我从小厨房出来后，立刻赶到小白房中，见他不在，我还以为……”

  他望着慕白，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好在是我胡思乱想了，没事就好。”

  慕白自幼少被人关心，见他当自己是朋友，内心微微触动。

  巫零点头笑道：“思渊，你是个好朋友。”

  穆思渊“哈哈”大笑：“你们也是好朋友。”

  他笑声爽朗令人易心生好感。

  慕白也不禁微微一笑，他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下，巫零又重新回到案子上面：“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穆思渊道：“我心里有一份疑惑，傅庄主有着传奇生平，前来吊丧之人应该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让‘鬼新娘’如此猖狂杀人？”

  巫零笑道：“你这是习惯性想法。”

  “何意？”

  “我问你，倘若有皇室之人逝世，前来吊唁的通常是皇室宗亲，对不对？”

  穆思渊点头：“再不济也是朝廷要员，总之是与之地位相关的人。”

  巫零道：“这便是习惯性想法，我反推给你听一下。”

  她解释道：“‘鬼新娘’武功上乘，单单一个我可能抓不住他，但是倘若在玉海山庄里还有高手，我们两三个人联手还是有办法将他拿下，怎会让他为所欲为至今。”

  穆思渊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巫零微笑道：“说明此刻身在玉海山庄的人都是一些普通的江湖客，他们没有能力应对‘鬼新娘’的出现。”

  穆思渊一惊：“什么？这又是为何？难道傅庄主在江湖上很不受人待见？他既是杀手，又是神医，仰慕他的人应该很多。”

  傅庄主的名头确实受人仰慕。

  玉海山庄出现这种怪事也确实奇怪……

  但这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巫零看了一眼慕白与穆思渊：“你二人不懂武功，今夜要不要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她这次倒没有开玩笑。

  “鬼新娘”突然到访，绝非偶然。保护慕白一人，已经让巫零分身乏术，如今再加上穆思渊，她总不能留两个大男子一起在这里过夜。

  慕白与穆思渊对视一眼后，都端正了神色，分别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他二人不再逗留。

  临走前，穆思渊又道：“阿零，‘鬼新娘’突然出现杀人，会不会与傅庄主之死有关？”

  他不经意间的话似乎总能说到关键之处。

  巫零一笑，却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他二人送走，毕竟这一路辛苦。

  可他二人刚走，巫零仍觉得不放心，便施展轻功来到幽林院的房脊之上。

  光莹白，给玉海山庄缀上一层宛若星辰般的微光。

  巫零在房脊之上一眼就看见黑衣人。

  她身背长剑，面对穆思渊的房门，身形挺立地坐于房脊之上。她看到巫零时，仍旧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巫零身形一展，来到她面前，递上一包东西：“巫零。”

  “沈子瑜。”

  那包东西里还有半只烧鸡。

  或许是因为方才一起经历过生死，沈子瑜并没有对巫零递过来的东西感到怀疑，她拿起一只鸡腿就放进嘴里咀嚼。

  巫零一笑，只站了一小会，就转身飞走。

  “暗卫”收集情报的能力自然不在她之下，想必沈子瑜已知道玉海山庄的危险。因为她所坐的地方，正对穆思渊的屋子。

  巫零虽然还不确定她此行目的，但从她此前三番两次救穆思渊来看，她接下来肯定还会对这位小王爷多加照拂。

  那么巫零就不需要在此地守夜了。

  回房前，她又施展轻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除慕白与穆思渊之外，幽林院里还住着两位年轻男子，都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

  月色更盛，夜色越深。

  玉海山庄深处有一片合欢树林，林中有一处白帐，缥缈似仙，又诡谲如妖。白帐之后有一个院落，亮着一簇极淡的烛火，宛如坟间荧光。

  里面传出一个阴冷幽沉的声音——

  “你不可以死，你的心还没有给我。”

  “……”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你的心又迷失了方向？”

  “……”

  “你看，我将它挖了出来，它果然只属于我一个人。”

  “……”

  “一跳、一跳的，好可爱……”

  “……”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