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越菩国篇·妖僧空尽
作者:
鱼知晚 更新:2022-05-23 12:33 字数:4754
楚棠睡到傍晚起来,净尘叫他们去用斋饭。
她去敲司行的房门,他没应,估计是已经开始沉睡了。
还是昨日的那个可爱的小胖僧人净尘带他们去了后厨,一间比较窄的小院子里。
“各位施主,今日寺中要为方丈圆寂超度诵经,所有僧人都要守戒,三日不进食。所以,只好委屈施主们在这小厨房里用斋饭了。”
“多谢小师父,我们来寺中已经打扰了,怎好挑剔。”
净尘朝宁渊合了掌,抬眼偷瞄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斋饭,咽了下口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桌上一共五个菜,四菜一汤,都是素菜,味道清淡可口,配上清茶十分舒适。
吃完斋饭后天已黑了,寺中不断传来撞钟声和诵经的声音,厨房的师父早早地收拾了厨房要去参加方丈的圆寂。
几个人既然住在寺中,去拜一拜也是应该的,便随厨房的师父去到了九莲寺的大雄宝殿中。
大雄宝殿外已经跪坐下许多僧人,都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鱼,口中轻声念着经文。
宝殿中也跪坐着几个僧人,不过都是稍年长的大师父,供奉的佛祖金身下有一具黄花梨木棺,还未盖棺,棺盖上铺着写满经文的布帛。
几人在最后的蒲团下跪坐下来,双手合掌,楚棠看见惠清从殿的侧门进去了,穿着袈裟,手握一根金色禅杖,步伐轻慢地走进了殿中。
为这方丈圆寂诵经超度持续了一整夜,后半夜几人实在坚持不住,就先回禅房歇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寺中的僧人和施主们都要跟随方丈的棺木前往后山的佛塔,将方丈圆寂留下的舍利子放入塔中封存,再接着就是惠清接任九莲寺方丈的职位。
宁渊说,在越菩国,最受尊敬的是苦行僧,所以也是方丈的最佳人选。
去后山的途中住在寺中的施主们都是由那两个小僧人带路的,净尘一路都在打瞌睡,要不是楚棠在后头拽了他一把,就得从岩石上摔下去了。倒是旁边的净直,生得也清秀,小小年纪便有一种超然的气度,一路上照顾这些施主半点都没有马虎。
净尘拽了一下净直的胳膊,奶声奶气的说:“师弟,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反正你肯定能被佛祖选上的。”
净直停止了背诵经文,转头看了一眼净尘,一本正经道:“师兄,你若再不努力佛祖都不会庇佑你。”
“净直!”净尘哼了一声,转过头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肯定也能被选上。”
“净尘小师父。”楚棠弯腰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的一脸好姐姐模样。
“干嘛!”净尘脾气还挺大,当即往旁边一闪,很不客气的说,“这位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出家人,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师兄,不要对施主无礼。”净直在一旁淡淡道。
“就你会说话。哼。”
净直看向楚棠:“这位女施主,有什么事吗?”
“你们刚才再争论什么?佛祖要选什么?”
“若劫城每年都有佛会,凡寺中十岁以下小僧,庵中九岁以下小尼姑,都可以去金顶寺中背诵经文,到时佛祖和菩萨会选出十名小僧小尼,亲自传授心法。”
殷水清插嘴问了一句:“选中之后你们就留在佛祖菩萨身边了吗?”
“这是自然。能得到佛祖和菩萨的亲自教导是我们小辈的幸运。”
楚棠点点头,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觉悟,将来一定是个得道大师。
九莲寺的后山有一座十九层佛塔,听净尘说方丈的舍利子被安放在九层,之前已经圆寂了八位方丈。
对于楚棠他们这样没有什么信仰的普通百姓,对送舍利子入塔这样神圣庄严的仪式觉得十分无聊,她在旁边寻了块石头躺下,准备眯一会儿。
就在她进入梦乡,迷迷糊糊要进入熟睡状态时,一声嘭的爆炸声直接把她惊得从梦里醒了,猛地坐了起来。
她按着有些眩晕的脑袋,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正是佛塔下。
那一声巨响之后在场的僧人都慌了起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楚留衣和殷水清把净尘和净直抱起就往后飞,楚棠这才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爆炸声,而是惠清的禅杖敲击地面发出的震动,地面已经被他的禅杖敲出了裂纹,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僧人都纷纷往两边退去。
惠清站在佛塔下,方丈的舍利子悬在他的头顶,他看上去极度的痛苦,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将他一分为二。
楚棠问净尘和净直:“惠清大师这是怎么了?”
两个孩子被吓得不轻,摇摇头,脸都白了。
楚棠和楚留衣对视了一眼,二人一同飞向惠清。
“你们看好这俩小子。”
楚棠和楚留衣到了惠清近前,他的身体发着金光,然后又是红光,不停交替,像是两道光在他体内打架。
惠清的脑袋后撕扯出一个只有轮廓的脑袋,紧接着他的身体也渐渐分裂出另一具躯体来。
“他身体里难道还住了一个人?”楚留衣问楚棠。
楚棠摇摇头,她也是一脸惊奇,头次见到这种场景,从一个人的体内撕裂出另一个人来。倒不是多恐怖,但是看着就很怪异。
惠清痛苦万分的发出低低的嘶吼,面目狰狞,他身体的另一个人形基本快要形成了,看起来好像要更年轻一些。
楚留衣吹起渡灵曲安抚惠清体内那个不明物体,楚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写道什么符,这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时候惠清艰难地看向她,说:“施主……帮他打回我的体内。”
这就简单了。
楚棠立即写了一道送灵符,往那后面的人形轮廓上一推,然后一脚踹到他的后背上,将他往惠清的身体内推了进去。
不过她好像低估了这奇怪的东西,她眼见着那分裂出的人形又回到了惠清的身体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她和楚留衣就被一只突如其来的金色大手随后往后一推,就跟赶蚊子似的,两人顿时被扫出几米之外。
紧接着,惠清就一声痛苦的长啸,那个脱离他身体的人形彻底与他分离,还对他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能阻止得了吗?这老东西的舍利子还真好用。”
是个男人的声音,非常妖媚。
惠清跪在地上,双手伸向他:“回来……”
下一刻那个人形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僧人们都跑上去看惠清,中间的那道裂口慢慢闭合了。
“妖僧!是妖僧!”僧人们都有些慌张地大喊起来。
惠清的师兄慧海问道:“那妖僧怎会在师弟体内?”
“惠清有负师父师兄重托……”惠清回答慧海的问题,跪在他面前,双手奉上禅杖,“惠清自愿交出禅杖,不再继任方丈一职。”
“师弟……”
“师兄,请给师弟几日时间,我一定把那妖僧超度了,拿回方丈的舍利子。至于我与这妖僧的纠葛,待我抓住他后定向师兄请罪。”
楚棠等人在旁看了场莫名其妙的戏,也没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才从惠清体内出来的是妖僧。
回到九莲寺,寺中的几个年长的僧人都在给惠清疗伤,楚棠他们也不好去问什么,又回到了禅房中。
宁渊叹气说:“咱们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诅咒,到哪都能遇上这种事。”
殷水清说:“不然如何?若是天下太平,渡灵师渡何物?”
楚棠和殷水清回到她们的禅房中,宁渊也跟了进来。
“就搬到屏风后面。”殷水清站在门边指挥着宁渊把浴桶搬到了花鸟屏风后。
宁渊出去提水了,楚棠才问:“你要做什么?”
“沐浴。”殷水清用一种你看不出来吗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外面冲隔壁楚留衣那间房喊了声,“白玉。”
过了一会儿,白玉蹦跶着进来了,提着个小布袋子,往殷水清手里一放:“公主,你要的花瓣。”
殷水清闻了闻:“怎么不是牡丹?”
“公主,只有天域城才能养最好的牡丹,越菩国在高原上,养不活牡丹的。不过我给你摘了白山茶哦,用来沐浴也很养皮肤的。”
殷水清勉强地点了下头,说:“那就将就用。”
宁渊往里头提了好几桶水之后,殷水清伸手去浴桶里试了试水温,道:“有点温。再加点热水。等会儿洗着洗着就凉了,你再提一桶热水进来,等会儿我冷了加。”
宁渊又拿着桶出去了。
楚棠嘴角抽了抽:“公主殿下,要不要等会儿我站旁边给您添热水啊?”
“那倒是不用。”殷水清坐在妆奁前开始拆头钗,“我不习惯陌生人在我旁边。阿狸会帮忙。等一下宁渊把水放到门口你提进来一下就行。”
“……你颐指气使的样子倒是很熟练。”还陌生人,好像谁想跟你很熟似的。
楚棠提着热水走到屏风前刚要放下的时候殷水清就说:“放着吧,你不要进来了。”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侍女了?”
“那倒没有。要是有你这样的侍女早被我罚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楚棠咬牙切齿,又提起水桶,往屏风里走进去了。
殷水清转头看见她,一皱眉,下意识就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你干什么?”
楚棠浅浅一笑,趴在浴桶旁边,说:“公主殿下,不如我来伺候你沐浴如何?”
“你走开。”殷水清往旁边缩了缩,不知道这人又要干什么。
楚棠嘿嘿一笑,把桶里的热水哗哗倒进去一半,殷水清气得拧眉,冷声道:“你干什么!要烫死我吗?我的皮肤有多娇嫩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摸摸。”楚棠伸手往她胳膊上捏了一下,然后突然伸手到水里,对着殷水清的脸就是一顿狂乱拍打,水花被她打得到处溅。
“楚棠!你有病吗!”殷水清气得大骂。
“公主别生气,注意仪态。”楚棠继续拍水,一道白绫从水底蹿出来,只冲她的脑门,一道寒光从她眼前闪过,白绫边的刀刃咻地张开了锋利的锯齿刺向她的脖子。
楚棠按住浴桶边缘朝后空翻避开,屏风倒地,她看着殷水清:“开个玩笑你至于要杀人灭口吗?”
旁边一直看戏的獙獙此时扇了扇翅膀,一个劲儿摇头,像在劝架。
楚棠才不肯罢休,突然见殷水清皱着眉,一脸警惕地看向她后面。
“怎么了?”
“隔壁有动静,你没听见?”
“你不是为了支开我吧……”
楚棠话还说完就听见旁边又响了一声,很轻微,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见。
她们的右边,那是司行的屋子。他现在应该还在沉睡,这声音哪来的?
楚棠立即转身来开门出去了。
“楚棠!关门!”
司行的禅房又没了动静,楚棠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确实没有声音了。她把手放到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屋子里安静如斯,司行躺在床上,闭着眼,安静地睡着。
楚棠往床边走了两步,突然见司行身旁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两下。她伸手往抓了一只箭,拿在手里往床边走去。
看见那动来动去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她整个人如遭雷劈。
司行的身旁躺着一个赤果的光头和尚,被子盖着他的下半身,见有人靠近,抬眼看去。
倒是一张俊美妖冶的脸,狭长深邃的丹凤眼微微眯着,静静和她对视,然后嘴角往上一挑,笑了。
要不是他长得和司行完全不一样,看这妖孽风骚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司衡趁自家哥哥睡着了跑出来作妖,还剃了个光头。
“你不转过去吗?”和尚用手撑着光脑袋,懒懒地问她,声音比她们满庭芳里姑娘的声音还要柔媚,还要嗲。
楚棠打了个冷颤,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和尚伸出手指戳了戳司行的脸:“找他。”
“你找司行大人……你们什么关系?”
和尚笑道:“之前没什么关系。现在,是绑定关系。”
楚棠见这和尚手指还在司行脸上摸来摸去的,一巴掌拍过去,不准他碰司行。
“什么绑定关系?我们大人跟你根本不熟!你到底是谁?”
和尚坐起身来,楚棠往后退了一步,蒙了下眼睛,怕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掉下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这位姑娘,就在刚才你还踢了我一脚,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妖僧?”
“正是在下。”和尚笑得妖邪,“妖僧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