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目光清冷的落下梁宸，手中的力道狠了几分，脖颈上瞬间染了鲜血，带着一丝哀婉与幽怨，“梁宸，你明明答应过我……往后，不会再让我伤心难过的！”

  “皇后——”

  “你放下剑。”

  梁宸看着姜茶显然并不是简单的威胁。

  他的眉头紧着，甚至大腿软的不敢继续往前，担忧的对视着姜茶，并且用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求着姜茶，差点双膝触地，声音带着哄的可怜，“你别吓我，好不好！”

  “梁宸，你可知晓，这皇后之位，我从不想要的。”

  话音刚落，姜茶抬手将额顶束发的凤冠摘掉，丢到了身后的城墙下，散落的三千青丝顺风飘然，逶迤的裙摆在城墙上宛如一条灵动的风影。

  依着清晨的薄雾，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态。

  昔日所有人不识她的美丽。

  如今她就立在高墙之上，让两军战士都愣住了目光，谢珩带领的兵士们远远的看着城墙之上的姑娘，顿了一会儿后，快马加鞭的往前赶。

  谢珩以为那曼妙玲珑的姑娘，是他的妻子。

  他的眼眶通红成一片。

  不顾前方是否会有埋伏，都无所畏惧的往前冲，那姑娘所处的位置太过于凶险，就那么一步，许是就要坠落城楼。

  “我要的是那个没有野心的梁宸。”

  “是那个为我信奉神明的梁宸。”

  “他说——”

  “会给我一场美满的大婚，会像个孩子一样枕在我的大腿上，他笑起来，像是这朝阳，没有任何的野心，他的眼里是星子般纯粹。”

  “我喜欢那个干干净净的梁宸。”

  “他说只要我想做的，会不尽余力的为我办到。就算钱本身他罪恶滔天，都会竭尽全力的洗去他全身的脏污，只为干干净净的步到我面前，他说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的。”

  姜茶言语间，忽而唇角一扯，笑了起来，眼角勾着一丝风凉的媚意，冷嗤道：“可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梁宸，去哪里了？”

  “阿茶——”

  “你下来，快把剑放下。”

  “你顾着你自己。”

  “我在，你的梁宸一直都在啊！”

  梁宸将那种卑微的声音，全然不顾及旁人的眼光脱出喉咙，忍不住的氤氲了眼眶，通红一片，尤其是看着面前女人宛如疯了一般。

  他那颗心忽感不安。

  这种无畏的模样，让他想到了幼时的母妃，那时父亲已经爱“惨”了母妃，而那个一向好强的女人，也终于柔软了心肠。

  本想着接纳父皇。

  就差那么一步。

  宫里居然传出有娘娘怀有身孕，母亲义无反顾的跳下了院中的枯井，那一次她回眸落下一个冷冷的笑，那种苍凉哀伤，极具讽刺。

  她说：“也许——”

  “人就不该放下自己的骄傲！”

  “也不该轻信的。”

  她最后的软弱给了那个无情的帝王，被对方巧言令色的花招给糊弄，分明都佯装了三年不见，那三年里父皇真的像极了温柔的男人。

  宫里的女人皆是失了宠。

  只是——

  母亲最后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也丢失了最后撑下去的动力，男人会变心，只要他有一天得到了一切，就会放弃一切。

  梁宸此刻忽感到内心复杂的情绪上涌。

  他终究是伤害了姜茶。

  分明是他并不想伤她丝毫半点。

  姜茶的眼神里涣散光芒，目光游离的在四周飘荡，但是手里握着的剑并没有放下，梁宸张开双臂，缓缓往前。

  但是姜茶手里的剑忽而直指向他，板着一张冷漠的脸，怒道：“站住，你是金梁天子，莫要装我那干干净净的梁宸，我的阿宸不像你……自私狡黠，奸诈狠辣，利欲熏心！”

  话音刚落，姜茶又将剑抵在脖子处，淡淡的展开笑容，眸光一亮，像是盛满万千星辰的璀璨，她温柔又娇羞的道：“你知道吗？”

  “阿宸说——”

  “只要我活着一日，北魏与金梁必不开战。”

  “可是今日城墙之下，兵戎相见，我明白……我的阿宸，是叫我去死了！”

  姜茶呢喃开口，又垂着脑袋，沉溺在自我美妙的幻想里，“我是北魏送至金梁和亲的公主，是阿宸在万千人里选中了我……”

  “我是阿宸的妻！”

  “也是北魏的女儿，身为公主，不能只顾着纵情享乐的！”

  “更何况——”

  “我这公主是偷来的。”

  姜茶看着眼前浩浩荡荡而来的北魏大军，也明白若是这一战，梁宸没有姜卿言做筹码，谢珩许是会滔天怒焰的灭了金梁。

  而金梁不灭，这几年后，金梁与北魏也不会太平。

  两国会反反复复的相互折磨。

  姜茶忽而累了。

  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出心安的结果，身为和亲公主，她避免不了时刻忐忑，无法安乐在金梁国，也无法一味的袒护着北魏。

  姜茶站在城墙之上，陷入放空的姿态，耳边是梁宸忍不住的痛苦，“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要我撤军吗？我会撤的，无论你是生是死，金梁绝不会同北魏开战的。”

  “我答应你。”

  “阿茶——”

  梁宸拖长的音调，全然是痛苦的挽回。

  而姜茶回眸一笑，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芍药，美得招摇又温婉，她忽而平静的点了点头，像是终于等到了梁宸的回应。

  继而手里握着的剑在脖子上一抹。

  干脆利落，狠绝明显。

  但是动作又是那么的美，让所有人驻足的人都惊住了眸光。

  她那纤细瘦弱的身子，忽而背对着向身后城墙之下坠去，时间莫名的静止，那一刻她就像是浮在了空中，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坠落。

  远远而来的谢珩加快动作。

  正好于城墙之下，接住了落下来的姜茶，他的脸色忽变，手指握住姜茶的脖颈，阻止更多的鲜血喷薄而出，声音痛苦不行的道：“和善公主——”

  谢珩的眼泪湿润，落在了姜茶的脸颊上。

  心里无比着急。

  姜茶的瞳仁已经无力，面色苍白犹如死寂，四肢渐渐丧失意识，呼吸很是孱弱，此时的她躺在谢珩怀里，气若游丝的道出最后的话语，平静又哀婉，只为了心中难消的遗憾。

  “皇上，阿卿，她安全了！”

  “退军可好！”

  “微臣不想看到两军交战，放过梁宸吧！”

  话音刚落，姜茶再无任何的呼吸。

  谢珩的面色忽而冷白，此时目光狠狠瞪向城楼之上的梁宸，男人正将半个身子钻出城墙的护栏，若不是被人按住，他许是也已经冲入城下。

  梁宸的脸上写满痛苦。

  他的目光痴痴的注视姜茶，眼神里道尽无数哀愁，最终只能看着谢珩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孤身纵马，抱着姜茶往北魏的方向离开。

  清晨的薄雾，有一种莫名的悲壮。

  姜茶手里本紧紧攥着的那包故乡带来的芍药花种，此时双手一摊，那包芍药花种忽而散落一地，往地上滚去。

  待到下个春日。

  也许这漫天黄沙的漠北，会开满她最喜欢的芍药花。

  －－－－－－题外话－－－－－－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