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的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着她的眼底，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只映着他一个人。

  他莫名有些烦躁，抬手扯了扯衣领，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宋暮年笑了。

  她不是浓颜系美女，长了一副古典清淡的脸。

  可就是这么一笑，却让在场见官声色犬马的二世祖们呼吸一沉。

  他们之前都觉得这个女人少年老成，像是个长辈似的爱说教。

  他们今天才发现，她得很漂亮，脸上有着肉感，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纤细，散发着细腻的光。

  酒保端上了酒。

  桌子上从左至右都是颜色漂亮的酒。

  血腥玛丽、蜜雪香波、特调龙舌兰……

  酒香和果香混合得很杂。

  而她在众人的目光中，抬起了白得晃眼的手，手背上明显有着划痕，她端起了第一杯，一饮而尽。

  就在她喝到第十杯的时候，第一杯酒的后劲涌了上来。

  她脚下踉跄。

  顾擎托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很细，隔着纯棉的布料，掌心还残留着温热的体温。

  他抢下了她的酒杯，“行了，不会喝就别喝。”

  其中一个兄弟起哄，“擎哥，你这是舍不得了？”

  顾擎眉头一拧，“谁说的？我是怕她喝死了。”

  说完，他挥掉了桌上的所有酒杯。

  没喝完的酒也都洒了一地，狭小的空间里酒气好似蒸腾起来，熏得有些辣眼睛。

  而他像是毫不关心她一样，拿着手机就离开了。

  第二天，他言出必行，履行承诺去了父母给他安排的学校。

  也是从那之后，宋暮年像是铁了心要把他培养成好学生，两家离着近，都在一个别墅区，她每天都会来给他补习，也总把“擎哥”两个字挂在嘴边。

  ——依旧前后鼻音不分。

  就在顾擎已经习惯了宋暮年的“耳提面命”后，宋家破产了。

  宋家的房子被拍卖，宋家人也没了踪迹，从此断了联系。

  再见时，就是他被宋暮年下了安眠药，带到了酒店里。

  而那夜之后，宋暮年就又消失了，直到半年前才因为签了一家公司而出现在了公众视野。而顾父顾母也重新提起了两家的婚事，想要照顾故友的孩子。

  可是顾擎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那段日子烦躁得很，对待宋暮年的态度也越发恶劣。

  在宋暮年在参加《零落花如许》剧组面试之前，还有一个演古偶剧女三的机会，不过被顾擎搅黄了。

  他已经成为了优秀的大人，在酒桌上游刃有余，能和制片人谈笑风生，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宋暮年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而曾经在烂泥的他面前，被人人称赞的宋暮年却被踩进了淤泥。

  他们相互亏欠，偏偏又藕断丝连。

  ——“顾擎，我们别再见面了。”

  宋暮年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顾擎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

  好像从她开始叫他“顾擎”而不是“擎哥”时，那种感觉就变了。

  只不过他后知后觉，现在才发现。

  “顾擎，你喜欢我吗？”

  顾擎当即否认，“怎么可能！”

  宋暮年追问，“那你为什么要和朴东昌打架？为什么让他离我远点？”

  顾擎被问得有些晃神，恶狠狠道：“反正不是因为你。”

  宋暮年轻笑，“是吗？”

  就算是再讨厌的人，忽然有一天不再跟着他了，也会有些失落。

  尤其当他发现有其他人接近她后，会莫名有一种领域被侵犯的烦躁。

  宋暮年笑了起来。

  不像是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带着一丝冷意。

  “顾擎，你以为我是喜欢你，才追着你跑的吗？”

  顾擎一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暮年。

  宋暮年把照片拼回一起，发丝垂落在两侧，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疯癫。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楚小杉，是因为去年你喝醉了，你以为照顾你一夜的人是她对吗？”

  “不是的啊，其实我照顾的你啊。我本来想告诉你，让你爱上我，可是当我看到了你追着楚小杉后面跑的时候，我改变的注意。”

  “你呢，自负又骄傲，还有什么是比知道自己糊里糊涂爱错了人，更能折磨你的呢？”

  “对了——”

  宋暮年抬眸，远山黛眉下，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眸子弯了弯，嘴里却说着伤人的话。

  “顾擎啊，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每次我所出口的爱你，都让我恶心。”

  她还差一点就能报复顾擎了。

  就差点让他爱上自己。

  她想要顾擎爱上她，然后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替身。

  因为如果没有他，覃戈和覃止会在顾家长大，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凭什么所有人却在保护顾擎？

  她故意下药，故意让他误会他们两个发生过关系。

  ——包括除夕那天在海边遇到顾擎，也是她精心设计的。

  她就是要顾擎亲眼看到这两个孩子，让他误以为那是他的孩子。

  她宛如一个看客，欣赏着他的慌张、失措以及震惊。

  她也想知道，一边是他以为的责任，一边是他以为的爱情，他最终会选择哪个。

  顾擎眸子狠狠一颤。

  他从来没想过，那个爱他爱得好似低到尘埃中女人竟然说出这些话。

  他以为他期待着宋暮年的不纠缠。

  可是当下，他的心好像空落落的，又酸又疼的拧在了一起。

  他眼底浮出一丝血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说喜欢他？

  “因为你的出现，害死了我心爱的人。”

  “如果不是你，覃戈不会离开顾家，他的人生轨迹也会改变，不会死在那场救援中……”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而两岁的顾擎就是那只蝴蝶。

  她知道顾擎无辜。

  可是覃戈何辜。

  顾擎听不懂宋暮年在说什么，“覃戈是谁?”

  “覃戈是你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也是我的未婚夫，没有你当初拉扯他，他也不会失手打翻奶瓶，也不会被他父亲怀疑他们兄弟虐待两岁的你。”

  “你被所有人保护得好好的，所有人都怕你自责，可是凭什么！”

  顾擎愣住。

  太多的信息充斥着他的双耳。

  哥哥？

  他有哥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听人说起过？

  他拉住了宋暮年，想知道更多当年的事情。

  可是宋暮年却深吸了一口气，挥开了他的手，径直回到了房间。

  ……

  另一边。

  秦冉冉担心和秦勇直播对线时，小鹏的出镜会让他受到老师和同学议论。

  于是当晚，她就花了一笔钱，把网上的视频清了一遍。

  此时此刻，秦冉冉拿着剪刀，对着小鹏来回比划着。

  秦知鹏缩了缩脖子，“姐，不然还是别剪了。”

  “不行，你头发太长了，都挡眼睛了。”秦冉冉还是头一次给人剪头，有些无从下手。

  最后，她跟着颤音APP上的教学，认真地给他理发。

  十几分钟后，刚才还透着几分乡土气息的少年，在剪过了头之后瞬间变得清爽起来。

  露出线条干净的眉毛和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只小动物。

  秦冉冉：原来我弟弟这么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