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仔细跟楚婷说了在厂里的事。

  “跟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开会, 有什么用吗？”楚婷不解, 难道是可以套关系，跟那些正式工熟了之后，能够让他们帮忙让杨武也当正式工不成？

  “当然有用, 不管是以前在纠察队，还是现在在工厂, 学习这些理论学习这些文件的人, 都是那些有一点小权力的领导，那些普通工人让他们学他们也不愿意学呢, 白白放走一个好机会。”杨武说的眉飞色舞。

  “普通工人不愿意学也很正常吧。”楚婷觉得，这些普通工人一般都是有家庭的, 下班就要回家，家里有的是事情要做呢, 哪能像那些年轻人或者搞这种思想工作的人一样, 每天下了班还能搞一两个小时的思想教育工作，偶尔来一次还行, 这天天来谁能受得了呀。

  “哼，不愿意学习不愿意参加会议，慢慢的他们就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变成工人了, 别人就成领导了, 他们自己不学习提高, 最后就会接着当工人, 自己的儿子孙子继续当工人。”杨武脸上带着一丝了悟。

  这是什么道理, 楚婷纳闷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 多琢磨琢磨就知道了，等着吧，你男人迟早要混到木材场内部去，不用再干这些下苦力气的活了！”杨武自信的说。

  楚婷点点头，怎么说呢，她也有点明白杨武是什么意思，以前她看那些小说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国-民-党是交不完的税，共-产-党是开不完的会。开会，开会，在一个以开会为主要形式的执政党领导下的国家里面，如果你连开会都不愿意的话，那你只能渐渐失去自己的主人翁地位，成为被领导阶-级。

  当然了，这些都是楚婷瞎琢磨的，上一辈子她本来是打算毕业后考公务员来着。

  “你想当个小领导，那最起码也得有学历吧，待会吃完饭还要练练字，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要是考不过你连个学历都没有，看你怎么当领导，人家都不服你。”楚婷借机鼓舞杨武练字，他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太辛苦，晚上回来都不练字不学数学了，这可不行，楚婷必须监督他。

  “行，待会我就去练去，不过我跟你说，就算是不过，那毕业证我也是肯定能拿到手的，人家才不管你考不考得过呢，考一场就行了。”

  “你不认真学，字写的丑算数算的不好，就是拿到那张初中毕业证又怎么样，”楚婷瞪了他一眼，“名不副其事，人家还是看不上你！”

  “得了得了，我知道，也就是这么一说，”杨武揽着楚婷往里走，“快吃饭吧，我都饿死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杨武开始在木材厂里往上爬了，他这个人厚脸皮不要面子，对着一帮子人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爱好学习积极向上的普通小人物，不懂的地方就向他们求教，学习主动，平时还帮着打扫卫生，就这样就跟他们一点一点熟悉了起来，有了两分交情。

  楚婷也没闲着，杨武因为要学习的原因去市里买了两本书，楚婷趁机让他给自己带了一套高中课本回来。没错，她还没有放弃要高考的事情，在家里带孩子的这几个月，刚开始还很舒服，后来就渐渐颓丧起来，觉得带孩子很烦，还好杨武还算体贴她也能忍受。

  但现在看着杨武在外面都开始看书学习了，楚婷当然也不能放任自己就当一个七十年代的家庭主妇，在家里带孩子的黄脸婆，要把自己最大的优势给重新拾起来。

  而这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她的学习，要知道以前原主是初中学历，勉强也算个有文化的人，杨武是个文盲没上过学，虽然略识的一些字但是没上过学，在楚婷面前楚婷是绝对碾压他的。可是现在他都开始上进了，又要考初中毕业证，又要学习资本论，楚婷是真真感觉到自己被甩在后面，开启了当黄脸婆的路程了，不要，她要奋斗她要高考！

  在这期间，信用社的贷款到期了，杨武还了一百，就一百，没再多还别的，也是为了堵信用社的人的口。这个时候这些信用社机构还不算很规范，没有超出还贷日期要增加罚款的措施，还是原本那么多的利息，许多借款人钱到期了还不出来就拖着欠着。杨武他们虽然有钱但是也不想还，于是也就拖着了。

  楚婷刚开始还忐忑，她上辈子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一直也是干干净净的。人家请她吃顿饭她也要回一顿的那种，与别人之间的账算得清清楚楚，不随便欠人钱的，现在某人欠了那么大一笔，还是故意不还，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还是杨武三言两句打消了她的难受，不还，就拖着！

  七月，到了杨武要考试的时候，楚婷把他送出门，没跟着去市里的考场外等着，主要是家里有两个娃走不开，就让杨武一个人去了。考试结果当天就出来了，杨武成绩合格，只过两天等着拿毕业证好了。

  “叫爸爸，说恭喜爸爸。”楚婷抱着孩子在院子里逗着，现在到了七月份，天气热得很了，她就直接在黄桃树下铺两张草垫子，把两个孩子放在上面，任他们在那爬。

  草垫子很大，偶尔这两娃跑到边缘的时候，楚婷就会拽着他们不让他们爬到地上去，两个孩子爬的倒挺利索，但就是到现在都不会说话，就会“啊啊”的叫，也不会站起来走路，把他们扶着站起来吧，马上一屁股又坐地下了，楚婷觉得困扰的很。

  “两个孩子到现在也有十一个月多了，快到一周岁了，怎么还是这样呢。”

  “不用着急，有的是孩子说话说的迟呢，队里有的小孩那都两三岁才能走路呢，咱们家孩子已经算身体结实的了，迟一点怕什么！”杨武坐在垫子上，怀里抱着圆圆，看楚婷在那逗孩子叫人，不以为意。

  “人家那孩子怎么养的，咱们这孩子怎么养的，壮壮和圆圆要是也像他们一样两三岁都站不起来，那他们也白吃那么多肉和蛋了。”楚婷没好气的说。

  队里那些两三岁才会走路的孩子，一般都是家境特别差吃不起肉蛋，平时吃些糊糊养大的，营养都不够，缺钙缺的厉害，骨头都没长好，软的很，当然站不起来了。一般这样的人家，或者还有的家里生了孩子特别多不太在乎孩子的，不愿意给吃的，家里有恶婆婆那样的，才会是杨武说的那种情况。

  她家的壮壮和圆圆楚婷养的可细心了，虽然是第一次养，但是养得很仔细很少生病。什么肉乎乎菜糊糊，她都是煮烂了又碾碎了，磨成糊糊喂给他们吃的，到夏天的时候还会买虾碾碎了喂给他们，两个孩子吃的胖乎乎的，那要是还像其他人一样两三岁才能站起来，那对得起他们吃掉的那么多肉嘛！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那叫贵人言语迟，是不是这么说的，那有福气的人说话都迟，咱两个儿子也是这样，以后有后福着呢，现在说话迟点怕什么！是不是？嗯？是不是？”杨武顶着怀里的圆圆的鼻尖凑上去，圆圆“嘎嘎”的笑了两声，躲开他爸的侵袭。

  一旁在楚婷怀里的壮壮看见他们俩在那闹，也争着要爬过去参与进他爸和他弟的玩闹中。

  “去吧。”楚婷也不拦他，一拍他屁股，看他“嗖嗖嗖”的爬到杨武那边去了。

  两个孩子都被杨武揽住了，楚婷正好轻松了，躺在草垫子上，大院子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也不管什么雅观不雅观了。抬头看着上面的黄桃树，黄桃都已经结成小孩拳头那么大了，不过都还青着呢，只略带了些黄色，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成熟。

  “咱们今年还做不做罐头了？这黄桃也快熟了。”

  “做，当然做了，”杨武一边跟两个孩子闹，一边还有闲工夫跟楚婷说话。

  “做罐头，那你还在木材厂干活呢，能忙得过来吗？”

  “能，这有什么不能的，等我再去省里一趟把糖精弄回来卖给他们，再投些钱，其他的事都让队长他们办吧，到时候咱们只等着拿钱就是。”杨武不在意的说道，要是他没有现在的工作，他肯定带着大家办罐头厂，但是现在吧他有自己的工作了，而且越来越好，他也懒得费那个心思了。

  罐头厂就算办起来了，功劳也都是队长的，他又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奔波忙碌顶多赚些钱，罐头厂办成也不可能给他管着，肯定是其他人管，往里安插人吧，他跟家里人都断绝关系了，也没有什么需要走后门的。

  这么一想，办罐头厂对他来说什么好处都没有，没有好处的事杨武自然不费那个闲心。今年干脆继续像去年那样，分散着让队员自己做罐头，赚一笔得了。

  “这样也好，你去省城的时候要不要把那边的银镯子给卖了，换成钱算了，感觉银子现在不太值钱呀。”楚婷点了点厕所那边。

  杨武想了一下，“上次我去问价格，银子那都是论斤收的，才几块钱一斤，这次我先问问价钱吧，要是价钱升了倒是可以去卖一卖，再去一趟也不嫌费事。要是价格还是那样，就别卖，还是留着，我就不信了，银子难道还就没有值钱的一天了！”杨武也不要求银子多少钱，但至少得是论克卖呀，论斤称算是怎么回事。

  “现在黄金要是卖不出去，咱就给你打成首饰得了，省得卖了，以后还能传给咱们儿媳妇。”

  “这样也行，”楚婷想想，她以前也挺喜欢首饰的，不过没钱，顶多看看得了，根本不可能自己买或者买也是买那种几块钱的，假冒伪劣的首饰，不可能买纯银的，觉得纯银的戴在手上浪费钱。不过现在有那么便宜的银子了，自然可以拿来戴的。

  “留几样就行了，也戴不了太多，把它化了再打成新样式。”楚婷交代。

  “你就放心吧，我还能让你戴别人戴过的不成。嗯，过两天，也别过两天了，这个周末放假了我就去省城，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杨武突然问她。

  “好啊，我也想早就想去省城了，”楚婷高兴的说，但是看到还在杨武怀里闹腾的两个孩子又蔫了，苦着脸，“我去了谁来照顾他们俩呀。”

  楚婷一脸苦逼，有孩子生了孩子，真的感觉好像孩子跟她之间连着一根线一样，那根线让她没办法出远门，因为一出远门那根线就会把她给拽回来。就算自己在外面，到时间了也要回来给孩子做饭，要照顾孩子，好像没有了自己发展的机会。

  “把孩子放在旁边那家，你不是跟她家婆媳俩关系都挺好的嘛。”杨武指指乔大红家的方向，跟她说，“关系好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吗，要不然平时处那么好干嘛。”

  “人家也要上工，你以为我不想，”楚婷白了他一眼，她也知道能放在乔大红那边，但是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根本不用留在家，人家婆婆就算年纪大了也不服输的，根本不会闲在家里带孩子，还是要上工的。她要是说让帮忙带一下孩子，她们肯定愿意，但是让人家别上工了专门留在家里一天，帮她带孩子，她没那么大脸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杨武觉得她自寻烦恼，他对于麻烦别人是从来不会不好意思的，不过，“那就把两个孩子抱着，他们到现在还没照过相呢，也到了该给他们照相的时候了，没有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以后多可惜。”

  杨武突然想到这个，并且越想越觉得对，他就时常会觉得没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长成什么样挺可惜的，现在两个孩子应该给他们多拍几张照片。

  “对呀，拍照片！”楚婷猛的坐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的！”她一个现代人居然没想到要给自己儿子拍照片留念！

  其实也不怪她，之前孩子生下来他们两个人忙不过来，后来又出了事，结果就一直忘了，现在才突然想起来。

  “哎呀，当初刚生下来就该给他们拍照片的。”

  “现在拍也不迟，就这个周末，干脆把他们俩都带着，咱们俩一人抱一个，不麻烦，顶多我背个背篓，把孩子放到背篓里得了，也不用一直抱在手里了。”杨武想到一个好主意。

  “那我们周末的时候去省城？”

  “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