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六月。

  湖广祁阳。

  这里曾经是祁王的地盘，一个月前，有个叫海瑞的官员来到这里，将这里的土地全部分发给了本地的农民。

  让无数失去土地的农民又重新当了地主。

  半年的风调雨顺之后，这里的水稻长得格外茂盛。

  目前已经颗粒饱满，就等着收获了。

  一个老农看着那些颗粒饱满的稻子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我给祁王种了一辈子田地了，想不到到如今老了，倒是有了自己的田地了。”

  旁边一个稚童说道：“爷爷，这些土地归了咱们，是不是收成也全归咱们啊！”

  “不，还要上交户部一些，剩下的才是咱们的。”老农摸了摸孙子的头说道。

  然而，这老农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一声冷笑：“老家伙，说什么梦话，自从宣宗皇帝的时候，这土地便是祁王爷的，那海瑞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分祁王爷的土地！你怕是还没睡醒。”

  老农回头一看，只见一群身强力壮的打手已经站到了身后。

  他认出了那个领头的家伙是祁王府负责收租的那个恶棍。

  “老爷，这土地确实已经归老朽了，户部白纸黑字的印章就在我家里，不信我拿给你们看。”

  然而，那恶棍确是冷笑：“什么户部的文书，老子不认识，老子就听祁王爷的，祁王爷说让我找你们收租，我就找你们收租。”

  “老规矩，十成交四成，你一家的田地总共二十五亩，看着今年收成不错，一亩田地怎么也得收五百斤粮食。”

  估算一下之后，那恶棍随即亮出算盘开始拨打。

  那老者闻言连忙说道：“爷您不要算了，这田地一亩地最多收三百斤粮食，哪里来的五百斤？”

  那恶棍眼睛一瞪呵斥道：“我说五百斤就有五百斤，好了，算出来了，总共五千斤粮食，七天之后，我过来收粮食，要是拿不出来，我要你好看！”

  “五千斤，爷这二十五亩地也打不出来五千斤粮食，您这不是要把我们逼死么吗？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老汉苦苦哀求。

  然而，那恶棍确是眼睛一横说道：“饶了你们，你们擅自和海瑞签条约的账我们王爷还没和你们算呢！我告诉你们，要么交出五千斤粮食，要么就赶紧滚蛋，这地有的是人种！”

  说罢，这恶棍转身就走，只留下瑟瑟发抖的祖孙二人。

  然而，这还没完，当那恶棍走了之后，县衙的主簿随之而来。

  他们围绕着田地转了一圈以后，找到老汉说道：“老头，根据你和户部的合约，你本季度要缴纳一成粮食，我看这今年收成不错，算你一亩地三百斤粮食，你有二十五亩，就要缴纳七百五十斤粮食。”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交银子，根据市价折算为四两七钱银子，这是票据你可记好了。”

  经过海瑞在南京这段时间的清洗，江南七省的吏治清明了许多，很多清廉但是能力一般的人得到了重用。

  甚至还有许多举人直接被提拔成了九品主簿，眼前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这主簿的话之后，老头苦巴巴的说道：“县官老爷，刚才祁王的人来了，说，这些田地还是归祁王，他要我缴纳四成的田赋总共五千斤粮食，再加上您这七百五十斤，您就是把老汉我卖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啊！”

  那主簿一听，先是皱眉，显然祁王家的人已经超乎了他的管辖范围。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祁王的人，目前你的这些土地都在户部头上，你们只要给户部缴纳粮食就够了，他祁王凭什么找你们要粮食？”

  那老汉刚想开口，旁边的稚童便说道：“刚才他们说了，说不认户部的条约，该说这里是祁王的地盘，所有的事情都要听祁王爷的。”

  听到这话，那主簿眼睛都绿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横行霸道，往大了说就是要谋反了啊！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这土地是谁的，都应该承认户部，并且绝对不能说是祁王的地盘这类的话，而且这些土地已经划分到了户部头上，祁王在打官司没赢之前是没有理由收这些田地的地租的。

  那主簿是海瑞亲自提拔上来的，并且全程参与了这里的土地分割，对于海瑞和朱慈烺的意思，他多少也能揣摩一二。

  当这稚童说出这话的时候，那主簿连忙蹲下身子问道：“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的，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让我爷爷要么交出粮食，要么就滚蛋。”小孩子咬牙切齿，看上去相当气愤。

  听到这话，那主簿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说道：“好好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马上往上汇报。”

  那大爷闻言说道：“县官老爷，那我们的地租究竟交给谁啊，总不能一块地交两块地租吧。”

  听到这话，那主簿摆手道：“安心种你的地吧，祁王爷那边我去交代。”

  说罢，主簿火急火燎的向着县衙奔去，随后他连忙写了一封信，将这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便给海瑞送了过去。

  南京府衙。

  海瑞拿着各地送来的信件找到了朱慈烺。

  “殿下，那些王爷们贼心不死，还是想要染指那些土地，目前好几个县已经发生了冲突。”

  “其中祁王的手下最为凶恶，他居然将佃租提升到了四成，并且该说什么只认祁王不认户部的话。”

  正在长江口钓鱼的朱慈烺听到海瑞的话之后，开口道：“大明律，非公职人员代替国家收税，怎么判？”

  海瑞虽说八股文不太行，但是对于律法倒是相当精通。

  听到朱慈烺的话之后，他直接说道：“视收的多少而定，超过二百两扒皮萱草。”

  朱慈烺想了想觉得太狠，随后又问道：“那横行乡里抢掠民财，又应该如何判决？”

  “一般来说，是关进监狱，三到五年，严重需要流放充军。”

  听到这里，朱慈烺突然心血来潮问道：“那有没有寻衅滋事这种罪过？”

  海瑞一愣随后答道：“寻衅滋事者一般都是打板子，三十到五十下。”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这包罗万象的口袋罪。

  犹豫了一下，朱慈烺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着横行乡里，抢掠民财判决吧，有多少抓多少，全部充军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