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勇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啊，徐尚真那家伙文武双全，不管是拿刀打仗，还是读书写字，都是一绝，我是比不上的。”

  “而且，这小子也会来事，回到京城之后，就和他的那些同学老师们应酬去了，我找他喝酒都经常不见人影。”

  此话一出，钱谦益顿时笑了起来。

  “是啊，如今文武全才的徐尚真，已经是总领一方的大员，今后内阁之中，必定有他的一个位置，甚至他有可能顶替于谦于大人的位置，成为新的朝廷首辅。”

  “而张煌言、徐胜年、史可法，他们三人，也都是通晓兵事，同时又全都是举人进士，这三人全都是总督的材料，等到时机一到，太子殿下必定会提拔他们，让他们镇守一方。”

  听到这里，刘汉勇心中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毕竟，不管是谁，听到旁边的朋友兄弟，全都升官发财了，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心中都不会舒服。

  “哼，他们升官发财，关我什么事？我只管照顾好太子殿下即可。”

  “照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需要你照顾？”钱谦益反问道：“国家的战略布局你懂吗？”

  “不懂。”刘汉勇摇摇头。

  “出谋划策，制定战术方法你懂吗？”

  “呃，也不懂。”刘汉勇已经有些尴尬了。

  然而，钱谦益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那，行军布阵，沿途安置生民，征集粮草，识破敌军陷阱，总览局势，你总可以做了吧。”

  钱谦益的话，无疑是一击重拳锤到了刘汉勇的胸口。

  他说的这些其实刘汉勇也不是不会，但是却从来没有自己做过。

  之前行军布阵基本上都是徐尚真负责，派出探子什么的也都是徐尚真来分辨。

  粮草供应基本上都是户部的事情，或者就地让地方官征集，自己也不用操心。

  而识破敌军陷阱，总览局势，在哪里发动攻击，哪里发动佯攻，则完全是由朱慈烺负责的。

  毕竟，朱慈烺的能力出众，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每次出征，刘汉勇其实都是不带脑子的，他打仗就一个字“勇”。

  看谁不爽就直接杀，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种方式进行交战，自然是不行的，就如同住进危房一般，虽然暂时没事，但是时间长了，肯定要出事的。

  而之前刘汉勇跟着的都是于谦、朱慈烺、关羽、徐尚真等大将。

  这些麻烦的事情，他也不用去想，听着军令一声招呼，他就直接上去砍人就是了。

  现在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有些一无是处。

  此时的刘汉勇面沉如水，背后的伤痛此时都已经麻木了。

  钱谦益见这家伙已经在反思自己了，于是他继续说道：“其实教你这样的学生，我也不想，你斗大字不认识一箩筐，咱们汉人的语言都不会，还学什么拉丁文？”

  “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时间你也不一定学的会。”

  “但是，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老头子我也没办法，只能听命令。”

  “我用心教授自然是本分，这一点是没问题的，至于你学不学，学不学的会，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到时候太子殿下纵使不杀你，我想应该也会觉得你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

  “他不会把你当成徐尚真、史可法、张煌言那一类人，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给太子殿下打下手的，永远也成不了一个真真正正，总领一方的将军。”

  “现在好了，既然你这么说，那老头子我无非就是修书一封给太子爷，让太子爷另外派一个人过来，到时候，你何去何从，我也管不着了。”

  说着，钱谦益做到书案上，笔墨纸砚一摆，一封信便已经跃然纸上。

  信的大概内容就是夸人。

  具体来说就是夸赞刘汉勇，忠诚、勇猛才堪大用，应该去前线杀敌，而不是在这里划水。

  一封信写完，钱谦益将信递给刘汉勇。

  “给，这是你要的东西，拿着他去找太子，我想太子不会为难你的。”

  “不过，从今以后，你不准说是我的学生，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刘汉勇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钱谦益撇了他一眼，随后直接将信丢到了地上，然后冷冷的说道：“朽木不可雕也，烂泥不可糊墙也。”

  两千多年前，孔子老先生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抱怨的话，会传颂千年，并且堂而皇之的写进传世经典《论语》之中。

  而这句话，杀伤力也很足，一般老师这么评价学生的话，基本上就相当于骂了学生的十八辈祖宗了。

  当然，你要是实在没脸没皮，那就当没说。

  刘汉勇趴在地上脸色通红，钱谦益也没有等他，而是直接回到了后院睡大觉去了。

  良久之后，刘汉勇拿起地上的信，小心翼翼的踹到了怀里，然后离开了钱谦益的家门。

  后院之中，柳如是来到钱谦益的房间说道：“他走了。”

  钱谦益一听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走了？拿着信走了？”

  柳如是点了点头。

  钱谦益闻言当即拍起了脑门。

  “哎呦，哎呦，是不是我的话说重了。”

  柳如是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哪里知道你说了些什么话？太子殿下让你教他，你尽心竭力的教她就是了，他学不学又不关你的事。”

  “一个武将，你还想用激将法让他考上举人不成？”

  听到爱妻的埋怨，钱谦益也是一肚子不舒服。

  “唉，太子对我不错，几次写信让我出仕，我都称病不出，所以我总觉得有些亏欠太子爷。”

  “这次太子爷把自己的爱将给我当学生，我本来想着好好帮太子爷调教调教，谁知道这家伙，真他娘的是烂泥扶不上墙。”

  “唉！”

  一声长叹，道尽了天下良师的心酸。

  他们说的话轻了没人听，说的话重了那些学生又会觉得自尊心收到了伤害。

  这些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根本不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

  等到走入社会，被毒打一番之后，才会想起来校园中的可贵。

  对于刘汉勇，钱谦益自然不会觉得他会报复自己，但是就让他这么走了，心里总归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往床上一躺，钱谦益脑海中便浮现出朱慈烺的面容来。